《孽海缘》而而而已

18、徐氏

　　回了含露宫，她稍作歇息，用过午膳，便由宫女引着，前往含光殿向主位修仪徐月盈请安。

　　殿内香气若有若无，是沉香，温婉淡雅，仿佛连人的步履都慢了下来。窗棂开着，风吹动帘幕，拂过几案上的绣具和几团素色绸缎。徐修仪正倚坐在窗前绣花，一身浅绯绣菊宫裙，眉目如画，神色安然，宫女在旁温水拭针线。

　　九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规矩行礼，“妾清越阁采女陆氏，拜见修仪娘娘，给修仪娘娘请安。”

　　只见徐修仪柔声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九歌谢过，便在下首垂手而坐，神情恭谨。经过今早映雪一事，九歌摸不准这位徐修仪的性子，只能谨慎行事。

　　徐修仪随手拈起一张绣样，在灯下比了比，侧头问：“你女工如何？”

　　九歌微一迟疑，道：“妾自幼便学习刺绣，但若说绣工精巧，不敢夸口。”

　　徐修仪一笑，将几张花样递到她案前，“我在给二皇子做贴身内襟。你帮我看看，哪一款更合适些？”

　　九歌轻轻接过，看了一眼，指着一款竹鹤同春的花样道：“这张极好，寓意吉祥，也适合年幼的殿下。”

　　徐修仪点点头，似是颇为满意，笑着道：“看来你倒有几分眼力。二皇子顽皮得很，汗湿了总是换洗。宫中绣坊做得虽细，却未必合他身段，我亲手缝的，他更愿意穿些。”语气中透着几分做母亲的宠溺。

　　徐修仪与九歌谈论起二皇子，气氛也变得轻快一些。于是，九歌也放松一些，忍不住笑道：“娘娘绣得好，连妾都喜欢，殿下自然也喜欢。”

　　一旁宫女在替她理线、收边。徐修仪则继续绣着，时不时问九歌一两句关于刺绣的技艺。

　　忽然，徐修仪放下绣针，话锋一转，谈起今早时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我瞧着你也被今日惠妃的言行吓着了。”徐修仪面上含笑，却露出几分言不由衷的圆滑，说“惠妃姐姐打理六宫，若不严厉，只怕也管不住。”

　　九歌也如实答道：“惠妃娘娘是厉害的。只是……终归花采女也没挨二十大板，因此妾心中虽惊，却未至慌乱。”

　　徐修仪继续说着，“也是皇后娘娘仁慈，免去了对花采女的严惩。”说着，徐修仪流露出一丝怜惜，“皇后娘娘也是不易……今日，皇后娘娘虽未能与你们几个新人多说说话，但对你们几个新人的都十分看重。你若安分持礼，往后定有出头之日的。”

　　九歌正疑惑：这位徐修仪先是替惠妃解释，又替皇后说好话，左右逢源。听到这话，连忙答应：“妾多谢皇后娘娘，修仪娘娘厚爱，定当铭记。”

　　徐修仪见状，轻轻一笑，吩咐道：“茹青。”

　　站在一旁侍奉的大宫女茹青，带着身后两位小宫女，端着徐修仪预备的赏赐。最前头一名宫女端着一只小漆盒，盒面描金彩绘，盖角缀着一粒玉珠；另一宫女托着一方叠得整齐的细软物什。

　　徐修仪示意打开。

　　那漆盒里，静静躺着一对琉璃蝴蝶含珠钗，光泽清透，雕工细致，翅尾轻扬，栩栩如生；而那叠着的帕子则是宫中内库出品的上等蜀锦，细绣折枝梅花，素雅清淡，却极见品位。

　　九歌见状，连忙起身跪谢，恭敬道：“妾身多谢修仪娘娘赏赐。”并让春萍接过。她想：这位徐修仪作为含露宫主位，行事圆滑得体，无可挑剔。

　　徐修仪正抬手示意九歌起来，有小内监进殿禀道：“娘娘，今夜侍寝人选已定——是新入宫的李御女。”

　　九歌面上微微变色，心想着：画扇是三人里位分最高的，又得太后娘娘赏识，理应先承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徐修仪示意那小太监下去，笑意吟吟，向九歌安慰道：“你不必多思。你们都年轻，又是新人，总有恩宠的。”

　　九歌面色微敛，道：“妾明白。娘娘体贴入微，出言宽慰，妾心中感激不尽。”

　　徐修仪满意地笑笑，转头看向轩窗外，见天色已泛着霞光，说：“你回去歇着吧。若闲来无事，再来陪我坐坐、绣绣针线也好。”

　　九歌起身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