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缘》而而而已

42、春和景明

　　出了颐宁宫，晚风渐凉，桂香依旧萦绕。九歌与白栀、画扇三人并行。

　　未及走远，前方忽传来脚步声，一行人疾步而来。为首之人身着墨色常服，神情带笑，正是靖王百里灿。

　　他见到白栀，眼底立时漾出柔意，快步迎上，低声说道：“适才府里有事，未能随你一同入宫，我心下不安，便急着赶来接你。”

　　白栀抬眼看百里灿，眉眼间溢满了欢喜，似连刚才在太后面前的拘谨都散了，柔声应道：“殿下能记挂，妾身已很欢喜了。”

　　二人之间那股不加掩饰的亲昵，让九歌看在眼里，心下稍宽。她本有些担忧白栀在王府会受委屈，如今见她与靖王情意深笃，倒也不必多虑。

　　九歌见白栀脸上满是欢喜，心下也安稳几分，便上前一步，盈盈行礼，笑道：“靖王殿下也来了。方才太后亲见陆侧妃，问得极是和颜，侧妃无碍，殿下大可放心。”

　　百里灿忙还了一礼，神色颇为感激：“多谢这位娘子挂心。白栀素来性子直，入宫又生得拘谨，我心里也怕她失礼。”

　　白栀听了，忍不住轻轻嗔他一眼：“殿下又笑话我了。”语气却满是甜意。

　　九歌望着两人神色间的亲昵，不由微微一笑：“殿下与侧妃情深，旁人看在眼里也替你们欢喜。既然殿下到了，妾便不多打扰，让二位先行。”

　　画扇也与两位见礼，随后，百里灿带着白栀上了轿撵。

　　走了片刻，九歌回望一眼，轻声道：“看陆侧妃如此模样，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画扇侧首望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只淡淡一笑：“是啊，她有殿下庇护，自然不愁。”

　　九歌闻言，略一迟疑，才压低声音道：“方才殿中，太医诊出你已有一月身孕……此事你可早就知晓？”

　　画扇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缓缓前行，声音极低：“我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便寻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太医，果然说是有孕。只是我才刚越级晋封，风头太盛，若再张扬有孕，怕惹人非议。原想着熬过三月，待胎象稳了，再徐徐启奏，谁知今日却……”她攥着帕角的手微微收紧，目光垂下，似乎不愿多说。

　　九歌心下一惊，小声道：“方才……是我鲁莽，我给姐姐赔不是。”

　　画扇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又缓缓走起，声音极轻：“你是好意，我怎会怪你？”

　　一路行至画扇所居的长盈宫，宫门前已点上宫灯，灯火映得檐角生辉。宫婢们远远看见二人回来，忙迎上来请安。

　　九歌亲自扶着画扇进了春景轩，轻声叮嘱：“你近日身子要紧，凡事都当仔细。若有什么不妥，便遣人来找我，我若能帮的上姐姐，定会相助。”

　　九歌替她安顿在榻上，方欲告辞，殿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九歌心头一震，尚未来得及起身，殿门帘已被掀开，一袭明黄袍服映入眼帘。

　　皇帝百里煜快步而入，面色未见喜色，眉宇间却隐着几分肃然。他的目光先落在画扇身上，语声沉稳：“方才母后吩咐人来传话，说你有孕了，朕来亲自看看。”

　　众人齐齐跪下。九歌也与画扇一同屈膝请安。

　　百里煜快步而入，眉宇间带着笑意，伸手虚抬：“都起来吧。婕妤有孕在身，更不必多礼。”

　　画扇面上一阵羞涩，道：“多谢皇上。”

　　百里煜在榻前坐下，目光落在画扇面上，仔细端详，见她神色尚好，方才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近一年宫里竟连连有喜事，倒叫朕也觉得天地眷顾，可见青白在京城祈福有益。”

　　九歌见状忙侧身立在一旁，面上含笑。

　　画扇听了，不由抿唇含笑，气氛一时和缓。

　　百里煜说罢，视线忽而转动，落在侧旁伫立的九歌身上。殿中灯影映照，她神情安静，低眉恭立。百里煜唇角微勾，似是随意一笑：“丽美人，你与李婕妤素来交好，如今她先有了身孕，你可别落在后头啊。”

　　这话说得带笑，却分明带着几分调侃。九歌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忙俯身答道：“妾福薄，哪敢与婕妤相比。但愿上苍垂怜，早日能为皇上分忧。”

　　百里煜哈哈一笑，似是被九歌的回答逗笑。

　　画扇连忙起身，谦逊道：“妾与丽妹妹的福气还倚赖皇上的怜惜。”

　　百里煜凝视画扇片刻，见她眉眼含羞，神色温顺，心中越发柔和。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鬓，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却也透着郑重：“你好好养胎，旁的事你不用管。待你平安诞下皇子，朕自会加封。到那时，你便不止是区区婕妤了。”

　　百里煜顿了顿，目光环视殿中，缓缓道：“满宫皆知，九嫔之位虚席尚有。若你能顺遂产下皇嗣，朕便册封你为九嫔之一。”

　　画扇猛然抬首，眼底溢出难掩的激动，也是抑不住的骄色，忙伏身叩谢：“妾谨记圣恩，必将竭力保重，盼能不负皇上所托。”

　　九歌立于一侧，垂眸不语。她看见画扇俯身的身影，听见那清晰的谢恩之声，心头微微一沉。晋为九嫔，不啻于一步登天。若真能如此，画扇的愿望也算达成了。

　　百里煜伸手将画扇扶起，语声温和：“这春景轩虽不错，到底小了些。明日起，你便搬入长盈宫正殿长春殿。那里宫制宽敞，更便于太医与嬷嬷照料。虽往常只九嫔之上才可居住，但你此番是为皇室开枝散叶，朕自当破例。”

　　画扇闻言，又是下拜，眼眸微润，神情间皆是感动，“妾惶恐，皇上给了妾这么多，妾不敢受。”

　　皇上伸手将她扶起，安抚道：“你只管安心养胎，旁事都无需忧虑。朕自会为你护持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