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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红花并蒂* ...

  •   次日清晨,天色刚亮,秋初的风已有些凉意。九歌一夜未睡安稳,早起时照着铜镜,见自己面色更显苍白,眼底有淡淡青痕,连春萍都不敢多言,只轻手轻脚替她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堕马髻。

      “春萍,”九歌取出小匣子的那包红花,“你悄悄去小厨房,熬了给我吧。”

      春萍脸色有些发白,但仍咬紧牙关,颤声应了,捧着那包东西退下。

      不多时,春萍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进来,药汁已煎得浓稠,暗红似血,热气氤氲。她跪地呈上,声音发颤:“娘子,药好了。”

      突然间,小簟从外头来报:“宝华殿青白大师来了。”

      九歌怔了怔,似没料到她会来,心口微微一颤,才道:“请她进来。”说着,她放下那碗殷红的汤汁,又对着春萍与小簟说:“你们都出去吧。”

      不多时,青白便步入,月白僧衣随风拂动,眉眼如秋水般澄净。她一见九歌,目光便轻轻一顿,似乎看出了她憔悴的模样,眉头也跟着蹙起。“娘子身子不适?”青白声音一向温和,此刻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九歌抿唇,摇了摇头:“只是昨夜没睡好。”

      青白看着她的眼睛,似要把她心底的秘密都看透:“娘子许久未去了宝华殿,便知道你近来未曾踏出宫门。”她顿了顿,步子向前挪了一寸,声音更轻:“我想,我便来寻你了。”

      九歌怔了怔,指尖不自觉收紧,心口像被什么轻轻击中,霎时间一阵酥麻蔓延开来,直至四肢百骸。她呼吸倏地乱了,连睫毛都轻轻颤抖,仿佛连殿里的空气都变得稠密,叫她透不过气。

      青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缓缓开口:“娘子是因为贞顺昭媛的事感伤吗?花氏已经伏诛,因果既定,恶有恶报了。”

      九歌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抖,指尖死死攥着帕子。半晌,她忽然仰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因压抑而微微发颤:“青白,你不知道——映雪是冤枉的!她什么都没做,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关进冷宫,赐死了!”

      说着,九歌把自己经历的一切与青白讲了,说到最后,声音已哽咽。九歌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我知道她无辜,可我一点法子都没有……我甚至不能查出画扇姐姐难产而亡的真相。”

      青白心口一酸,缓缓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指尖落在她背上,轻轻抚着,声音低缓:“九歌,宫里向来没有公允。只有能活下来的,才有机会说话。”

      九歌却拼命摇头,泪水一滴滴打湿她的僧衣,声音颤抖得厉害:“我不敢再等了。我怕下一次,就轮到我。”她像是终于把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都吐了出来,呼吸急促,几乎哽咽:“在醉花荫时,我就害怕入宫,害怕一辈子被困在宫里,更怕有一天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就这样湮没在宫里,像如今的映雪一样……”

      九歌摸了一把泪,声音颤得厉害:“所以当年,我一再求荣宠,不过是想在这宫里立得住脚……可如今才知,纵使得势如画扇姐姐,也还是躲不过这般田地。”她深深抽泣了一下,泪水打湿了衣襟,声音低得几乎要碎:“我若无牵无挂,也就罢了。可偏偏……我舍不得死。”

      她抬起眼,直直看着青白,眼底满是哭意:“因为……你还在这里。”

      说罢,九歌缓缓松开青白的衣襟,抬手端起那碗暗红的药汁。“所以我不等了……”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冷寂的决绝,“我宁可不要,也不要让自己落到画扇姐姐那般下场。”

      青白怔住,指尖顿在半空,脸色一下白了。“九歌——”她声音第一次带了急意,伸手按住她的手腕,目光紧紧锁住她,“你可知红花伤身?饮下去,日后便再无机会生子了。”

      九歌仰起脸看她,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笑了笑,笑意里满是酸涩:“那又怎样?画扇姐姐有了皇子,最后呢?皇上连她的死都不在意。”她停顿片刻,声音低得只能她们二人听见:“这样,切断我与这宫里的连续,我倒觉得能安心……安心的同你在一起。”

      青白静静看着她,指尖慢慢松开,像是终于看懂她眼底的那片孤绝。良久,她才俯身,将九歌散落的鬓发轻轻别到耳后,声音轻得几乎要化在空气里:“既然如此,那便让我陪着你。”

      听见这话,九歌捧着药碗,抬眸直直望着青白,已然冰冷的心里竟泛起一股暖意。

      片刻后,她仰头一饮而尽。药汁滚烫苦涩,顺喉而下,像一条火蛇直窜入腹。片刻后,腹部骤然绞痛,像有无数细针在脏腑深处乱扎。九歌猛地弯下腰,指节死死扣在案几边缘,额头沁出冷汗,唇色转瞬失血般苍白。

      青白一把扶住她,声音罕见地急促:“慢些,别摔着。”

      九歌努力稳住呼吸,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我……疼得厉害……可我心里,好像轻快了些。”说完,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软软靠在青白怀里,手指却还紧攥着青白的衣袖。

      青白低声安抚,半抱半搀将她扶到榻上,替她脱去被汗水浸透的外衫,又取干净的薄被轻轻覆在她身上。“歇下吧。”青白的声音极轻,像怕惊动她。

      九歌半阖着眼,听见这句话,缓缓松开衣袖,蜷缩着身子躺下。

      青白在榻前坐了很久,静静地为她拭去额头冷汗,又替她理顺散落的鬓发。殿内只余窗外投进来的光影,气息安宁。

      不多时,帘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春萍小心探头进来,一看见九歌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扑通跪下:“娘子——这是怎么了?奴婢去请太医。”话未落,她已转身要跑。

      青白抬眼看她,目光一瞬透冷:“此时若请太医,便是让人知道你们娘子服了红花。你可想过,一旦传到皇帝耳里,轻则问罪,重则……你们娘子可能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春萍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又惊又惧,缓缓回头看她,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大师……您怎会知道娘子服了什么?”

      青白的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缓缓合了合掌,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既在此,便会守着你们家娘子,直到她退下药性。你若信我,就好好收拾干净,不要留下半点痕迹。”

      春萍咬住下唇,似是经历了一些心理斗争,“奴婢听大师的。”然后,快步离开去收拾小厨房了。

      九歌迷迷糊糊被安置在榻上,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春萍退下、青白关上房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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