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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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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口的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花不问望着如黑云压城般的玄甲军,苦笑着晃了晃染血的折扇:"瞧瞧,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场冒险倒比逛烟花巷还刺激。"他故意把语调拖得轻快,翡翠扳指却在袖中攥得发白——方才与尸王激战耗尽了内力,此刻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四人毫无还手之力。
林小碗却像被钉在原地,怔怔望着猎猎作响的"林"字大旗。记忆中父亲书房里暗格的模样、虎符上的残字、天机碗共鸣时的画面,此刻在她脑海里搅成一团乱麻。"怎么会......"她喃喃自语,发间银铃随着颤抖的身体轻响,"爹爹的军队,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匹黑马踏碎满地月光疾驰而来。马上的将领身披玄铁锁子甲,腰间玉佩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正是谢无尘怀中虎符缺失的另一半。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面罩掀开的瞬间,露出一道从眼角蜿蜒至下颌的狰狞疤痕:"小碗小姐,家主有令,请随末将回营。"
"张叔?"林小碗后退半步,天机碗在怀中发烫,"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那些药人......"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眼前浮现出谷底密密麻麻的青灰色身影。被称作张叔的将领沉默片刻,朝身后士兵挥了挥手:"先带这三人回营。"
"慢着!"谢无尘提剑挡在林小碗身前,却因牵动伤口踉跄了一下。燕红罗握紧断裂的软鞭,铜铃发出破碎的声响,花不问强撑着摆出防御姿势,折扇骨节却在微微发颤。玄甲军的长枪如林般逼近,枪尖寒光映出四人狼狈的模样。
"他们什么都没做!"林小碗冲上前,发间银铃乱作一团,"放了他们!"张叔面无表情地抬手,士兵们如潮水般涌来,三两下便制住了受伤的三人。花不问被按在地上时,还不忘扭头喊:"小丫头别冲动......"话未说完,口中已被塞入麻核。
"张叔,你放开他们!"林小碗急得眼眶通红,伸手去拽按着谢无尘的士兵。张叔却突然抬手,寒光一闪,林小碗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倒下。谢无尘瞳孔骤缩,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小碗的天机碗滚落在地,碗身狼头纹路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带走。"张叔弯腰捡起天机碗,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动作难得轻柔。他望着昏迷的少女,疤痕颤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将碗收进怀中。玄甲军押着四人转身离去,马蹄声碾碎了满地月光,唯有那面猩红的"林"字大旗,依旧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林小碗悠悠转醒,鼻尖萦绕着陌生的艾草熏香。身下的虎皮褥子还残留着暖意,营帐顶部垂落的玄铁流苏泛着冷光,这显然不是她熟悉的闺房。床前炭盆烧得正旺,跳跃的火光将一道人影投在牛皮帐上,恍若一幅晃动的剪影画。
"醒了。"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林震北掀开绣着白虎图腾的帐幔,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羊脂玉盏放下,"快趁热把姜汤喝了,别凉了。"他一身玄色战甲未卸,却在靠近时刻意放缓动作,生怕吓到女儿,鬓角白发在火光下微微发亮,满是久别重逢的疼惜。
林小碗的喉咙像被棉絮堵住。苍狼谷里的生死搏杀、那些青灰色的药人、还有谢无尘为护她受伤的模样,在脑海中疯狂翻涌。但当父亲伸手想要轻抚她的脸颊时,她还是忍不住扑进那熟悉的怀抱,泪水浸湿了对方带着金属凉意的披风:"爹爹......"
林震北的手臂瞬间收紧,动作却格外轻柔,仿佛抱着稀世珍宝。他下巴轻轻蹭着女儿的发顶,声音里满是自责与心疼:"是爹爹不好,让我的小碗受委屈了。不嫁就不嫁,天大的事都有爹爹顶着。"他一下下抚着女儿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记忆里最熟悉的安全感。
当呜咽渐渐平息,林小碗的目光落在父亲腰间晃动的玉佩上。暗格里的竹简、水晶棺椁里的虎符、还有尸王脖颈处的蜈蚣状凸起,突然如闪电般在她脑海中串联。她的手指死死揪住父亲的披风,想起花不问被玄甲军押走时,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最后一次闪光。
"怎么了?"林震北察觉到怀中的僵硬,立刻低头查看,眼中满是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他轻轻捧起女儿的脸,拇指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告诉爹爹,不管发生什么,爹爹都给你解决。"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只要有他在,这世上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全然不知女儿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玄甲军特有的金属碰撞声,而林震北只是将女儿搂得更紧,眼神中只有对女儿的关切与疼惜 。
林震北温柔的话语让林小碗微微一怔,她抬起泪眼,直直望向父亲眼底:"那......那谢无尘、花不问和燕红罗呢?我亲眼看见张叔把他们押走了!"话音带着未消的哽咽,尾音还在发颤。
林震北叹了口气,伸手将女儿鬓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熟悉的安抚:"瞧你,奔波这么久,定是累糊涂了。"他轻轻按了按林小碗的肩膀,将她重新扶回床榻,掖好被角的动作熟稔得仿佛回到她幼时生病的模样,"先睡一觉,等养足精神,明日一早爹爹便带你去见他们。那几位侠士护送你有功,我已吩咐人安排最好的营帐招待。"
林小碗咬着嘴唇,天机碗在被褥下硌得她生疼,那些与虎符共鸣时闪现的画面又在脑海翻涌。可父亲注视她的眼神太过温柔,烛光将他眼角的皱纹镀上暖黄,像极了儿时每一个为她驱赶噩梦的夜晚。"真的......明天就能见到?"她攥紧父亲的衣角,声音不自觉地软下来。
"自然。"林震北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起身调暗了烛火。营帐内的光影瞬间柔和,玄铁流苏在夜风里摇晃出细碎声响,"乖乖睡,爹爹就在帐外守着。"他转身时,腰间玉佩与虎符碰撞的轻响,却让林小碗刚放松的神经又猛地绷紧。
待父亲的脚步声消失在帐外,林小碗却怎么也合不上眼。她盯着帐顶晃动的暗影,想起花不问被按倒时翡翠扳指的冷光,燕红罗断裂的软鞭,还有谢无尘为护她染血的银纹头带。怀中的天机碗突然微微发烫,碗底的云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提醒着她——这场重逢,或许只是精心编织的牢笼。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明灭不定,谢无尘倚着雕花床柱擦拭佩剑,剑锋映出他微皱的眉。燕红罗将断裂的软鞭缠在腕间,反复摩挲着鞭梢残缺的铜铃,而花不问瘫在虎皮褥子上,翘着二郎腿晃悠染血的折扇:"瞧瞧这待遇,山珍海味管够,还有重兵当护卫,林将军怕不是想把咱们当贵宾供起来?"
"若真是贵宾,这房门为何紧锁?"谢无尘的剑尖突然顿住,在剑脊映出的倒影里,他看见窗纸上掠过一道魁梧身影。燕红罗猛地起身,断裂的软鞭如蛇般甩出,却在触及帐幔时被一股浑厚内力震回。
"三位何必如此警惕?"低沉的嗓音裹挟着寒意撞开帐门,林振北身披玄色大氅跨进门槛,腰间虎符与玉佩相撞发出清响。他身后跟着的玄甲军整齐划一收枪入鞘,金属碰撞声如同一道无形的锁链,将屋内三人牢牢锁住。
花不问摇着折扇坐直身子,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林将军这阵仗,倒像是来探监的。"他刻意拖长尾音,语带调侃,却在瞥见林震北腰间玉佩时,指尖微微发颤——那纹路与苍狼谷中水晶棺椁里的虎符分毫不差。
林震北负手而立,鎏金兽首护心镜泛着冷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三人:"护送小女有功,本将军自当厚待。"他忽然上前两步,谢无尘立刻挡在最前,沧浪阁银纹头带随风扬起。谢无尘握紧佩剑,剑尖直指地面:"林将军不打算解释一下药人的事吗?"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玄甲军的脚步声在帐外整齐得如同催命鼓点。林震北低头看着剑尖,突然展眉而笑,笑声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他伸手拍了拍谢无尘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这位沧浪阁高手都微微踉跄:"你们,还不够格听我的解释。" 他转身离去时,大氅带起的风扑灭了半盏烛火,黑暗中,花不问望着林振北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这笑里藏刀的功夫,倒比我这用毒的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