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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宫变 ...

  •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晋王有两个私印,一个用在大辰,另一个则用在与漠北来往的信中。

      他自知通敌一事极有可能暴露,便早早地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可是他却说漏了一点,而这一点小小的漏洞,已经被林熙细致入微地捕捉到了。

      林熙向前一步,一派信心十足的模样,无疑给许昭言的心里钉下了一根定海神针。

      “草民这倒有些疑惑想问问晋王殿下了,还望陛下恩准。”

      绥宁帝疑惑地看着他们,说:“想问便问。”

      只见林熙从一地乱糟糟的书信中,精确地找出那张秦阙在莫格拉书房里找到的信,然后将它交给皇帝,说道:“适才晋王殿下已经承认他与葛加有过书信往来,其中写的是要求葛加退兵。而这封信上写的也正好是这些内容,也就是说,这封信就是殿下写给葛加的那封信。”

      “可草民见这封信上的私印与晋王殿下刚刚拿出来的私印也有区别呀,莫非是葛加伪造了一封信想要诬陷晋王殿下?。”

      局面有些不可控制了,晋王的脸色一下子由喜转忧,眼神不住地瞥向张相,也就是他的舅父。

      张相的心里也慌张得很,深知今天要是解释不清,他所得到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情急之下,他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结合上个月漠北退兵的情形,老臣猜测,若是英王殿下伪造晋王殿下通敌叛国的证据,也必定会伪造这样一份串通退兵的文书,老臣认为,这封信极有可能是英王伪造并送给葛加的。”

      “而晋王殿下之所以给葛加写那份退兵信,这完全是殿下想要替陛下分忧,欲对葛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他退兵,绝无通敌叛国之意,更无诬陷秦侯之心啊!”

      这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居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当真是深谙语言的艺术啊。

      可他们到底算漏了一点,绥宁帝本来就不喜欢晋王,甚至有些讨厌他,而他最心爱的儿子刚刚被参了一本,正愁没处撒气呢,他们俩就出了错,还是这种不可饶恕的错,刚好拿他们俩出出气。

      绥宁帝冷笑一声,“你说英王的证据是伪造的,那你们的只言片语岂非更不可信?”

      “来人!”他抬手招来近侍,指着地下跪着的两人说,“传朕旨意,张相和晋王涉嫌通敌叛国,先收押府内,由大理寺和英王联合督办,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我大辰的忠臣一个真相!”

      “皇上圣明!”

      果然啊,世界上最难猜测的莫不过君心。

      他爱一个人,就能抛下所有,甚至动用私权去护他;可当他憎恶一个人,哪怕证据不足,他也能毫不留情地将那人关押起来,顺便扣上个通敌叛国的帽子。

      太子是前者,是绥宁帝最爱的女人生下的第一个皇子,所以哪怕这个孩子犯了错,他也能担着天下非议,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一条性命。

      而晋王则是后者,他的母亲阻碍了淑妃的道路,他的舅舅阻碍了王尚书的道路,而他如今又来阻碍太子的道路。如此算来,通敌不过是一根导火索罢了,他恨这个孩子,但他真正恨的,其实是当年那个无能的自己。

      可他许昭言呢?他又算什么?从前他不明白,父皇到底是爱他更多一点,还是恨他更多一点。

      但到了现在,他想……父皇现在应该恨他多一点了,谁叫他不仅抓住了晋王的把柄,还要治太子的罪。

      从小到大,他和兄长一直跟着母妃生活在皇宫别院,一年到头见不到父亲几次。但母妃很爱他们,把他们教的很好,偶尔赵阿姨也会带着一家人来别院看望他们。

      他和林熙,兄长和嫂嫂,都是在那间皇家别院里相识相知的。

      可父皇呢?

      他依稀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父皇,也是在别院里。

      母妃并不喜欢他,那么爱笑的她一看到陛下就收敛了笑容,甚至直到父皇离开,母妃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再后来母妃去世了,父皇还特意跑到别院里哭了三天三夜,听说他还为此罢朝三日,或许他是爱母妃的。

      然后他和兄长被接回了皇宫,见到了太子,见到了晋王,每个月父皇都会来考教他们的功课,可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太子哥哥的身上。

      后来兄长娶了林暖姐姐,生了个可爱的小侄儿,却英年早逝,死在了太子和晋王角逐的猎场里。

      对于兄长的死,父皇很伤心,但他知道一切真相却没有做出一个公正的判决。

      他用自己的权利抹去了一切痕迹,然后冠冕堂皇地给兄长嫂嫂追封,甚至面对林叔叔抢夺许明羽抚养权时他也宽容地选择了放手。

      仿佛这样做,他就能弥补心里的愧疚。

      可他不能……

      所以他开始正视许昭言,一点一点重用他,甚至将寻找天下宝库钥匙的差事交给了许昭言背后的烟雨楼。

      他希望许昭言能功成名就,能不负他母妃和兄长的期望,希望他能成为未来天子的左膀右臂,却没想到正是这株自己五年前养大的荆棘,深深扎伤了自己精心呵护的花朵。

      绥宁帝重新坐回龙椅,隔着千山万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从他身上,他看见了他的母妃魏欢歌,看见了他的兄长许昭河,也看见了自己。

      就是这个眼神,他可太熟悉了。几十年前他杀死先太子的时候,他眼睛里的神色,与这个一般无二。

      看着这个眼神,他心底居然涌出一股寒意,莫非人还会害怕年轻时候的自己吗?

      父子俩远远望着,都恨透了彼此,却又为了权力和利益不得不和睦相处。

      发生这些变故,早朝是开不下去了,绥宁帝捂着胸口,嘴唇发白,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喊了退朝,可他还没走两步,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一瞬间整个朝堂都混乱不堪,叫太医的叫太医,维持秩序的维持秩序。

      只有许昭言,在角落里默默落下了一滴泪,除了林熙没有人看见。

      ……

      好在绥宁帝只是一时怒火攻心,在太医的调理下已经渐渐恢复,再有个半日便能醒来,休养四五日便能行动自如。

      傍晚,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许昭言一人。看着许昭言孤独的背影,跟他这个皇帝有什么两样?

      他重重叹了口气,也是这声响动,把许昭言的思绪拉了回来,快步走到床前,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心的,总之就是一副大孝子的模样,无微不至地关怀着绥宁帝的身体,跟上午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英王判若两人。

      许昭言扶着他坐起身来,正要去端一杯温水给绥宁帝润润喉,却被他止住了。

      绥宁帝看起来越发苍老了,或许是真的心累了,也不想再阻止他什么了,他将侍女太监都遣了出去,要与这个儿子说几句体己话。

      “父皇请讲。”许昭言一脸谦卑地坐在床前的板凳上,叫人分不清真假。

      可事到如今,绥宁帝也不想再猜了,他累了……说道:“等朕能动笔了,就起草一份诏书,废太子许昭乾,立英王许昭言为太子。”

      许昭言目光呆滞,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这些,心下不由疑虑,父皇如此慷慨,肯定是要他答应些什么作为交易的。

      果不其然,绥宁帝缓缓说道:“太子之位可以给你,但废太子不可杀。朕会将他贬到南边去,做个闲散王爷,绝对不会碍着你的道,你就……放了他吧,就当是为了朕。”

      其实在这一刻,许昭言的表情里是有一丝失望的,可他调整的太快了,那一点点小小的失望很快就被他的假笑覆盖,答应他道:“父皇放心,儿臣必定会善待他。”

      “只是……”许昭言故作迟疑片刻,然后问道,“父皇,可晋王要如何处置呢?”

      绥宁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胸中顿感气闷,铁青着脸说:“如若证实晋王和张相通敌谋反……就诛杀张相,然后秘密杀掉皇后和晋王,再将罪责全部安在张相身上。”

      “言儿,你记住,皇子可以谋反,但不能叛国;臣子可以叛国,却不能给他谋反的机会。”

      绥宁帝一字一句地说着,许昭言也听得仔细,却没想到门外居然有小太监在偷听。

      这小太监是晋王的内应,一听皇上要诛杀晋王,便马不停蹄地跑向晋王府,内外使了不少银子,总算将这个信息传进了被重重封锁的晋王府。

      而晋王在得知这些消息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一队秘密养在京郊的千人军队。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与其被许昭言那个混账秘密鸠杀,还不如赌一把,万一他真的杀进了皇宫;万一他真的杀了父皇;万一他真的登上了那至尊宝座。

      就算是死,他也要轰轰烈烈地去死,毕竟他可是漠北大君的外孙,血脉里本就流淌着一股狠劲。

      张皇后虽已被禁足,却也用自己那点微薄的权力,尽力把内侍都调离了皇帝的寝宫,纵使是杯水车薪,但为了儿子,为了以后的荣华,为了远在漠北的,注定一生无法相认的父亲,她也要竭力一试。

      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变,即将开启。

      夜深人静,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早没了商贩,只有打更人敬职敬业地打着更。没有人注意到一队身着黑甲的暗卫悄悄潜入了城内,并且趁着守城士兵打盹的时间,迅速捂着他们的嘴用刀抹了他们的脖子,一点儿声音都没漏出来。

      杀死守城士兵后,这些暗卫悄然换上他们的衣服,静静候在城门的一侧,待听到马蹄踏声,还没等城门上的守卫打起弓箭御敌,城门便被暗卫开启。

      上百匹来自漠北马场的悍马前仆后继地冲上朱雀大街,身后跟着八百精兵强将,为了那从龙之功,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去杀敌,杀得眼睛红了也毫无知觉。

      他们一路杀到晋王府,为晋王披上金甲,然后浩浩荡荡地朝朱雀门奔去。

      “宫内有守卫五千,可这五千人分布在了四扇宫门和各个大殿,这么短的时间内韩民肯定来不及调兵,我们若是能速战速决,便能直指崇德殿!”

      许昭泽骑着战马冲在最前方大声鼓舞着身后近千名骁勇善战的将士,“杀一人,本王赏五两;杀百人,本王赐校尉;若是能杀千人者,本王直接封侯;能杀许昭言的,本王直接封他为柱国大将军!”

      “将士们!随本王冲阵!”

      ……

      好在烟雨楼的飞鱼察觉到了异常,赶在他们攻下城门的前一刻,把敌袭的信报给了林熙和秦阙。

      他们俩一得到信就速速赶去了绥宁帝所在的崇德殿,先将此事报给了许昭言,后由他去后殿报给绥宁帝。

      绥宁帝上午本就遭受了双重打击心力憔悴,如今闻此噩耗竟是兀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晃晃,在许昭言的搀扶下才稳住了身体。

      他嘴唇发白,深呼吸好几口才缓过劲来,颤抖着说:“把韩民给我喊过来!”

      作为京畿卫大将军的韩民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生怕踏错一步,就要人头落地。

      甫一进门他就跪倒在地,高声呼道:“望陛下恕微臣死罪!”

      “咳咳。”绥宁帝重咳两声,有气无力地说,“你是吃白饭的吗?城门怎么布的防?能让九百人畅通无阻地杀到朱雀门来!”

      韩民不敢反驳,只跪在地上小声请罪。

      绥宁帝一看他这样子就来气,指着门口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请罪有什么用!还不赶去领着京畿卫杀敌?你是要等到他杀到崇德殿才反应的过来吗?”

      “是是是,微臣这就赶去,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放过一个反贼!”

      说罢,他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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