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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雪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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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雁白的成长是显著的,这个任务他完成得十分漂亮,不仅没有引起许昭言的怀疑,还成功嫁祸给了太子的妾室。
而且这些天里还传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郑家已经全部撤离京城,连那郑祈元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想来郑家并不知道晋王与漠北勾结的事,清晖山一役把郑家送上了风口浪尖,郑家要想挽回名声,就势必要与晋王断绝关系,而晋王失去左膀右臂此刻正元气大伤。
万事俱备,只等许昭言进宫面圣了。
这天是个阴雨天,寒风阵阵,冷得人都穿起了大氅,用起了汤婆子。
许昭言将两个案子的证据小心翼翼地放进两个书函里,望着窗外毫不留情的大雨,悲愤与兴奋交织在内心里,令他久久没能迈出上朝的那一步。
这一步险棋,若是成功了,他便能铲除太子报仇雪恨;可一旦失败,他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再不出门,今日的早朝怕是要赶不上了。
“咚咚咚。”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许昭言的思绪被林熙的呼声唤了回来,他揉了揉慌乱的心脏,饮下手边的一口冷酒,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林熙和秦阙正在门口候着,眼底有些乌青,想来也是一夜难眠。
“殿下,秦一刀已经塞上了另一辆马车,由雁白看守着,您大可放心。”林熙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
“嗯。”许昭言默默点头,一路走到门口,却没见到那个他最想见到的人,他最后看了一眼英王府的牌匾,对着林熙问道,“阿岫呢?”
“沈岫在府内带着羽儿玩呢。若是我们失败了,有她和我姨母在,总能带着羽儿远走高飞,免受灾祸。”
许昭言淡然一笑,“挺好的。林熙哥,你的安排总是这样谨慎。”
趁着天色完全亮起的最后一刻,两辆马车“咕噜咕噜”地驶向皇宫,滚滚前行的车轮,注定载着这个王朝的命运,驶向另一个方向。
朝堂之上,庄严巍峨,绥宁帝高坐龙椅,堂下分列文武大臣,晋王和英王则站在文官之首。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今日朝堂之上争论不休的依旧是王尚书贪污一案,吵的倒也不是他有没有罪,而是争论如何处罚他。
有人认为王尚书贪污军粮,贻误战机,甚至间接害死了秦侯,该当满门抄斩。
还有人认为他虽然一时鬼迷心窍,但念其往日有功于社稷,只斩他一人便可。
绥宁帝坐在上面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着,诸位大臣见他如此沉默,便知今日又讨论不出一个结局了。
许昭言也静静地站在一旁,时时刻刻关注着皇帝的神色变化。
待争论声渐渐变小,绥宁帝也有了退朝之意,可他身旁的太监还没将“退朝”喊出口,许昭言便横跨一步,站出了队列。
“启禀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包括一向沉默的绥宁帝,和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晋王。
绥宁帝眼睛一亮,心中大概有了个猜想,当即朗声问道:“你要奏何事?”
许昭言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看乐子的晋王,心中不免耻笑他,等我把太子拉下马,第二个就是他了。
“儿臣要告,太子许昭乾谋害先恒王许昭河!”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中人无不瞠目结舌,就连绥宁帝的脸色也瞬间黑了,他知道许昭言最近在调查晋王,但他没想到许昭言居然要先拿太子开刀,这可出乎了他的意料。
朝堂上议论纷纷,恒王遇害一案已经过去了五年,且当年的土匪不都已经斩了吗?怎么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
绥宁帝脸色大变,猛地直起腰杆,指着许昭言大喝一声:“休要胡言!贼首当年俱已认罪伏诛,你如今提起此案,是何居心!”
果然陛下最挂念的还是太子,他们如何给王尚书定罪都无法引起他的一点注意,而一旦他的心肝太子被牵扯其中,他就顿时没了身为帝王的公允。
许昭言暗自冷笑一声,丝毫不惧帝王的威严,从袖袋中拿出恒王一案的书函,将其交给内侍太监转呈于陛下,说道:“父皇请看,此书函内装着昔日已经处斩的贼人段祁的证词。”
“这段祁五年前便已伏诛,殿下是如何得到他的证词的?莫不是什么借尸还魂,梦中断案之类话本子才有的戏码罢!”
太子这边的官员迅速反击,可许昭言并不理会他们,而是继续说道。
“此段祁乃是王尚书的远房表侄王祁,当年恒王遇害一案他们事情败露,王尚书因害怕他连累自己和太子,便让王祁化名段祁,而在斩首之前,王尚书又用一个死囚顶替了他,从此他流落山林,成了响马头子秦一刀。”
绥宁帝依旧沉默不语,手指紧紧攥着这方证词,肉眼可见他的心情极度不悦。
见绥宁帝尚未表态,太子一方的官员便有了一股底气,继续反驳许昭言的话,“英王怕不是癔症了,段祁昔日处斩,不少同僚可都是亲眼所见,万不可作假的。如今殿下编篡故事,莫不是要诬陷太子殿下!此事尚且存疑,还望陛下明察!”
许昭言冷眼看着朝堂上的人,对他们形形色色的嘴脸不屑一顾,继续说道:“儿臣已经抓到了段祁,是真是假,各位一看便知。”
所有人瞬间哑口,都在等待绥宁帝的指示。
而绥宁帝仍旧摩挲着把手,抬眼看向底下的文武百官,又看了一眼许昭言,最终紧闭双眼,缓缓说出一句话来:“你既有证人,那便带上来罢。”
这次……他应该是真的保不住这个儿子了。
“带证人!”
没过一会儿,林熙就带着秦一刀到得大殿之上,俯首跪地朗声高喊:“草民林熙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一刀也跟着他一起做动作,只是他的面上没有丝毫崇敬之情,有的只是如死灰一般苍白的绝望。
“你就是段祁?”
绥宁帝的声音不怒自威,吓得秦一刀直打一哆嗦,颤颤巍巍地回道:“草民……不,罪人正是段祁。”
“抬起头来!”
秦一刀被这声音一呵,立即抬高了脑袋,呆滞的眼神流转于富丽堂皇的宫殿,任凭周围的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惊讶愤怒的讨论声。
工部尚书孙承宇最先朗声高呼:“陛下!这、这、这,这人怎么死而复生了!”
孙尚书果然将这装傻充愣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这么一问,还当真让那龙椅之上的绥宁帝差点下不来台面,只能沉着脸一言不发。
诸位大臣都看清了这秦一刀的脸,不仅与那贼首段祁有七八分像,还与蹲在大狱的那位王尚书有三分相像,若说他们二人没有一点亲缘关系,那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不过是英王的诡计,随意找个人易容了一番罢了;也有人恍然大悟,对太子一党更加深恶痛绝;也有人不禁念起恒王来,那个温润如玉,却英年早逝的皇子。
许昭言望向他的父皇,大辰的明君,他倒要看看,绥宁帝到底是选择做一个溺爱儿子的父亲,还是一个公私分明的君王。
这件事确实令绥宁帝十分烦恼,五年前,他明明已经把这件事给摆平了,谁能想到许昭乾那个混账,居然把死囚给换了出来,如今被英王抓住尾巴,他又还能如何呢?
“你把你做过的事如实招来,如有半句虚言,凌迟处死!”他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心想,这次是真的保不住乾儿了啊……
秦一刀匍匐跪在地上,把他们从密谋到实施再到逃窜的全部过程都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足足讲了一炷香的时间,生怕漏了一点儿重要信息。
“行了。”绥宁帝拖着年迈的身子缓缓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此案移交大理寺处理。”
“哎……太子,也交由大理寺一并处置,三日之内,朕要看到大理寺的判决结果。”
大理寺卿:“臣领旨。”
“把他给朕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他。”绥宁帝在龙椅前徘徊几步,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可就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还有事要奏吗?没事就退朝。”
许昭言捏了捏还藏在袖中的书函,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身旁镇定自若的林熙,握紧了拳头后又松开,深吸一口气,道:“儿臣还有一事要奏,此事事关……已故的秦侯。”
他这份书函再次递给内侍太监,心中更是纠结万分。
绥宁帝打开书函,细细看了一刻钟,而后眸光一凛瞥向晋王和张相,那眼神里似有一个淬了毒的钩子,看向的也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他将这书函重重砸在地上,再次站起身来,冲着晋王怒吼一声:“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众人见状纷纷下跪,生怕天子无故降罪,害得自己白白丢了性命。
晋王也不知所措地跟着一起跪下,心里不住打鼓,一会儿觉得父皇这是在呵斥许昭言;一会儿又觉得这是在骂他。也不知道许昭言到底递上去了什么,要是与秦侯有关……莫不是!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呼吸声都急促了几分。若是……若是父皇发现自己与葛加早有密谋。
……
他不敢再往下设想了,因为往后的每一条路,都是死路。
朝堂一片寂静,只有绥宁帝一人怒不可遏的呼气声,他盯着晋王,一字一句说道:“晋王与张相,朕的好儿子和左膀右臂啊,大辰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居然让你们与那蛮夷合谋,甚至害死了朕的秦大将军!”
此言一出,晋王的心彻底凉了半截,跪在地上连腿的知觉都消失了,更不敢看向帝王威仪。
倒是张相见多识广,没一会儿就稳住了心神,声泪俱下地问道:“陛下!老臣与晋王一片忠心,怎么、怎么可能与那豺狼为伍,祸害我大辰的江山社稷呢!望陛下明鉴啊!”
这一声把晋王的思绪也给喊了回来,跟着他舅舅一起痛哭流涕,“父皇,儿臣不知何时开罪了六弟,竟让他捏造这些证据来陷害儿臣,儿臣实在冤枉啊!”
惺惺作态!恶心至极!
许昭言和林熙冷眼看着那两人,觉得他们俩不愧是舅甥,连装可怜的本事都一模一样。
“呵!”绥宁帝也厌恶极了他们这副嘴脸,将那书函一脚踢到他们面前,冷声道,“你们自己看看,证据确凿,还能有假不成!”
那两人爬着捡起散落一地的书信,有些是他们与葛加的书信往来,有些是他们写给各级官员的,那信上不仅字迹与他们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私印都一模一样。
如果这不是造的假,那就只能说明这是他们费尽心思,从他们各处眼线和心腹那里搜罗来的,这么大的阵仗,看来许昭言是想置他于死地了。
他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许昭言,而后又换上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面对绥宁帝,哭喊道:“回禀父皇,儿臣确实与葛加有往来,但那仅仅只是写信要求他退兵,儿臣从未通敌叛国啊!至于……至于其他的信,儿臣更是都没见过,想来是有人伪造信件,栽赃嫁祸给儿臣啊!”
“你的私印都在这上面呢!难道还是英王从你府内偷了私印,然后盖在这些信上的吗?你当朕老糊涂了?”绥宁帝不愿去听他的辩解,当即就要喊人脱去他的亲王服饰。
不过晋王和张相如此阴险毒辣,又怎会没留后手,只见他拿着一张纸,又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私印,信誓旦旦地说:“父皇,您且看,这印与儿臣的私印是有区别的!”
绥宁帝走下高台,瞥了一眼晋王,又从他手中接过这两件东西,细细一对比,还真发现了不同之处。
他当即又让太监们去御书房里把往日晋王写给他的奏疏拿一封过来,将这上面的私印与信件上的一对比,确实是有细微的区别。
信件上“泽”字的一捺要稍长些。
这下换成许昭言和林熙有些拿不准主意了,这些信明明是他们用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才弄来的,怎么可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