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蛊》豌杂面

2、第 2 章

　　第二章·雾墙之内

　　蛊国的雾，和昭地不同。

　　尉迟长安下马时，第一反应不是湿气扑面，而是看不见边界的压迫感——这雾仿佛有知觉，在她衣角缠绕，一寸寸往心口爬。

　　入境已有两日。边城叫“卯岭”，三面山崖，一面水泽。整座城都像是雕在湿岩上，常年雾涌不散。此刻是黄昏，天色泛青，山鸟不叫，宫墙如黛。

　　她站在城门前，未行礼、未说话，只静静抬头望着那道蛊国的“雾墙”——

　　一整面石墙，被布满生蛊封纹，蜿蜒密密，似纹非纹、似虫非虫。它没有士兵驻守，却比万军可怖。

　　身后随行的护卫欲言又止。

　　长安忽然出声：“还有人觉得，我此行是去送命吗？”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

　　众人跪了一地，不敢答话。

　　昭国礼制森严，公主远嫁不常见，更别说是这位——

　　她不是被送走的。

　　而是——她自己选择来。

　　她十七岁那年就随军西征，三战三胜。朝堂上太后曾言“该让她归于女红”；她却亲自绕开三省六部，向观星台递了一张“北地军调令”，写着：“昭土既南北皆有边患，臣女愿往蛊地勘边。”

　　她一言定局，三方无言。

　　——从那一日起，谁都不敢再把她当做一纸公主看。

　　卯岭城内已传出接引鼓声。

　　她未等通引人通禀，径直抬脚踏入那雾墙。

　　第一步轻，第二步沉，第三步——身影没入雾中。

　　有人低声惊呼：“殿下……”

　　但那道雾仿佛认了她的气息，并未发作。

　　只有乌溯，站在更深处的石阶上，望着那一身素银甲的背影，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确认。

　　她早知此人会直闯。

　　早知这人，是来毁掉蛊国的人。

　　雾墙之后，是一条极长的蛊纹阶道。每走一步，足下石纹便亮一线，随后熄灭。

　　尉迟长安未作片刻停留。她的身形清瘦挺直，长发高束，甲胄有细密凹刻的护星纹，非军制也非礼仪，是她亲自修改的“南边战甲”。

　　乌溯迎着她的脚步，从阶道另一端缓缓走来。

　　她今日未覆面纱，眉心点蛊朱砂，一袭黑衣玄纹，衣袖拂动处如蛇鳞翻卷。

　　两人止步于台阶中央。

　　乌溯道：“你走得很快。”长安答：“你也拖得够久。”

　　“若我现在让你原路退回呢？”

　　尉迟长安轻笑：“那得问你祖蛊答不答应。”

　　乌溯眉眼未动，却慢慢抬起右手。她的指尖，缠着一条极细的金线，像是虫却更像丝，轻轻一点，便有微光溅起。

　　这是一种高级控蛊术——牵线。可切肉、锁魂、驱虫。

　　她似乎真的想试。

　　而尉迟长安只微微一侧身，手落在身后剑柄上，一言未发。

　　两人之间，风止了。

　　连雾都不敢近。

　　很久之后，是乌溯先收了手。

　　她说：“既入我国，那你就是蛊国人了。”

　　“生死、魂命、心血——皆入本土。你准备好了么？”

　　尉迟长安答得极慢：“……你们的规矩，我会遵守。可你若真要与我为敌——”

　　她顿了顿，笑了。

　　“那你得准备好输。”

　　雾后宫门缓缓开启，蛊国之都，浮于山海之间的“沉江宫”，就此现身。

　　雾内灯火一线线亮起，如虫息颤动，密密地朝她铺来。

　　她没再说一句话，径直走了进去。

　　乌溯站在原地，指尖残留那缕金丝轻轻晃动。

　　她第一次，动了杀意。

　　却也第一次——失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