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也懂爱情吗？》一块积木

2、第 2 章

　　基地外的积雪还是每天清理两次，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清理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了好多。

　　陈半生穿上保暖服，薄薄的布料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

　　基地里没外面冷，保暖服穿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热，陈半生热得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黎源走过来：“陈，我没找到合适我尺码的衣服。”

　　他早上穿的保暖服外面被划了一道口子，起不了保暖的效果。陈半生叫他在仓库里找一件，黎源没找到。

　　身上穿了件保暖服热得厉害，陈半生没再多穿几件衣服。

　　他一边往仓库走一边说：“我帮你找找。”

　　仓库堆积了许多杂物，原先是有人定时清理的，不会任由东西乱放。但现在幸存者基地只剩陈半生一人，平时维护基地设施就要花许多时间，久而久之仓库有大半年没被清理过，东西乱放。

　　陈半生半蹲在柜子前翻找适合黎源尺码的保暖服，肩上一沉，黎源忽然靠了上来。

　　黎源靠着他的肩，两只手臂从背后拥住了陈半生。陈半生侧头看向黎源，问他：“怎么了？”

　　黎源很是依恋，他的身量比陈半生要高一个个头，用抱着玩偶的方式蹭陈半生的肩，正正好将他全拥在怀里。

　　“你的身上很暖和。”

　　陈半生受不了这么亲昵的拥抱方式，颈侧也被他的发丝弄的发痒，笑道：“别抱着了，很热。”

　　可是黎源没放手，头抵在陈半生肩上，声音因着动作的变换，变得有些沉闷：“可是我的身上没有这么暖和的温度。”

　　“你的胸口也有声音。”黎源往下，侧头贴在陈半生的脊背上，听他的心跳，“可是，为什么我也没有心跳。”

　　仿生人哪有心跳和体温，基地里也没有能做出模拟人体温的材料，心跳声倒是好办。

　　但黎源问的不只是心跳。

　　陈半生静默了一瞬，不知作何回答。仿生人哪怕做的再像人，和人依旧有一定的差距。他最开始说黎源是人，不过是私心里想有个人陪着他罢了。

　　一时私心作祟，到如今不知该如何开口，黎源与真正的人类并不同，赤裸裸的揭开无异于颠覆他醒来之后建立起的观念。

　　可不说，又像是一场漫长迟缓的刑罚。

　　陈半生不后悔制作出黎源，但他有些心疼黎源有如此强的思考能力，想的越多就越痛苦。

　　幸存者基地没有他的同类，只有一个同样被遗弃在这个世界的人类。

　　陈半生转身，抬手摸了摸黎源的头，带着造物者对作品的怜爱，手下的假发丝些许扎手。他抱着黎源没说什么。

　　黎源心中那些飘忽不定的猜测落实。黎源还没从陈半生身上学会什么是难过，他不知道做何反应，只是紧紧拥着陈半生，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度。

　　等到他的身上也沾染了陈半生的体温，他们之间也就没什么不同了。

　　时间转眼又过了一年，黎源没再问一些关于人类的问题。

　　基地的田里发了小芽，再过几个月又可以收获一茬菜。黎源最近很爱做这些活，陈半生干脆把田地的事情都丢给他做。

　　黎源很乐意，一闲下来就要去地里看看，记录菜苗的数据。

　　他同往常一样记录菜苗的长势，忽然看见陈半生从远处跑过来。

　　陈半生跑得急，停下来还在喘气，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的磕磕绊绊。

　　黎源还是听懂了他说什么。

　　幸存者基地接收到一段求生信号，位置定位在距离基地几百公里远的地方。

　　有人。

　　陈半生很开心，这是基地这几十年来第一次接收到外界的求救信号，他几乎以为外面的人类都死绝了。

　　信号来的紧急，不知对方遭遇了什么事。陈半生收到便立即回复了这段求救信号，但是半天没见到那边的回应。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他打算去看一下。立即准备好了物资，为了防止意外，陈半生还带上了枪支。黎源本想跟着一起去，被陈半生拒绝了。

　　他叫黎源留在基地里，基地得有人维持正常运转，就算他出了事，也有人能守在基地里。

　　车轮碾进雪里，白色的地上留下两道漆黑的印子，没过一会又被白雪覆盖，车轮印连同着车一齐隐没到雪里。

　　黎源站在基地门口，注视着他的离去。

　　风雪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就这么呆愣地站着，良久，他才转身回基地。

　　陈半生带了半车厢的食物还有纯净水，另外半车厢堆放了供车辆往返两地的能源和一些保暖衣物。

　　卫星导航早就失去作用，只留下了模糊的定位，陈半生靠着指南针和早些年留下来的地图，分辨求救信号的具体方向。

　　路上慢慢出现一些被冰封的建筑，有的半截都埋进雪里，有的延伸出的檐上挂着冰柱。

　　静悄悄的，房屋大多还维持着人类以前使用过的样子。

　　陈半生看了看地图，距离信号发出来的位置近了。他的速度慢下来，在周边打转找求救的人类。

　　眼前突兀出现一座半球型建筑，看着和幸存者基地十分相像。

　　陈半生下车，脚踩进雪里，格外扎实的触感。他踢踢脚底的雪，露出半边衣服的布料。

　　脚下的动作顿住，陈半生蹲下翻开雪堆。

　　是个被冻住的人，裸露的皮肤已经黑了，姿势还维持着死前的动作，蜷缩着身子。

　　陈半生没再管他，起身往发出求救信号的基地走。

　　他离基地越近，心越是凉一截。

　　基地门口被雪堵住一半，若是基地里有人，应该不会放任大雪封门。

　　大门的控制系统失灵，不能启动也无法向里面的人通知有外来者到来。

　　陈半生抬手，一枪打坏了大门的控制器。原先卡死的大门自保系统启动，门自动打开。

　　陈半生走进去，基地里没有开灯，顶部坍塌的一个大口作为基地里唯一的光亮。雪从缺口滑进基地里，风灌进来，在基地里打转了一圈嗡嗡作响。

　　陈半生一路走到中央操作室，路上没见到一个人。

　　他打开操作室的门，见到一个俯卧在操作台上的人。

　　他走过去看。

　　哪是人，分明是一具被风干的尸体，身上还穿着这座基地的服饰。半截枯手落到操作台的求救信号发射按钮上。

　　操作室的门大开，强风吹进来，尸体被风吹的一歪，整个人瘫倒在操作台上，求救信号发射按钮再一次被按下。

　　熄灭的屏幕亮起，频闪了片刻，跳出“信号发射成功”的提示。

　　基地的系统为了维持运转放了储备能源，哪怕能源短缺，基地缺乏维护，依旧还能靠着最开始放进去的储备能源正常运转几十年。

　　陈半生头是重的，脚是飘的，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坐进了车里。

　　车内是长久的沉默，发动机的声音在冰天雪地里嗡鸣。

　　他说不上什么感觉。

　　那么久没收到过外界的信号，他早该猜到是什么样的情形。只是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抱着几分侥幸。

　　这个基地或许就是幸存者基地的未来。

　　幸存者基地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他最后估计也和操作台前的那具干尸差不多。

　　座位上的通讯机响起，接收到幸存者基地那边发来的信息。

　　［你那边怎么样了？］

　　［基地里的菜苗又长高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了。］

　　［半生，你这次离开了好久，我有点不习惯一个人待在基地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想你。］

　　陈半生趴在方向盘上，脸埋进臂膀里，他拿起通讯器看一眼信息，又笑一下。

　　好吧，他的结局可能不太一样。

　　还有黎源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