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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只有协议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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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温丝椋在沙发上自在地翘着二郎腿,她似乎还存在于刚刚欢天喜地的氛围里中,对吕岑亦发出的信息选择性接收失灵。
吕岑亦若无其事地将酒柜上的一瓶红酒握在手中,晃动着其中红色的液体:“婚礼可以选个时间筹备了,你最近还忙吗?”
他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介于随口一提和认真商量之间。态度既不强硬也不随意,完美得让温丝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婚礼。
这件事完全不在温丝椋的计划之内。
在无数宾客面前,在镜头聚焦下,交换誓言、亲吻、接受祝福……每一步都像是在精心粉饰一个谎言。
她有幸看过温清玉和方克儒的婚礼记录片。人谁看了都得赞一句金童玉女神仙眷侣——他们在高朋满座上的誓言不假,亲吻时的热烈不假,甚至连温清玉脸上的笑容都不假。
但后来,什么也都不再是真的。
温丝椋对这种仪式确实感到恐惧,虽然她自己不是很愿意承认。
她完全不认为吕岑亦会喜欢这种繁琐的假面的戏剧化的仪式——毕竟他甚至极少出席商业晚宴。
但……他为什么?
他们站的距离很远,温丝椋顺着吕岑亦的方向看过去,隐约能瞥见他玩弄着深红液体的白皙指节。他神态波澜不惊,似乎能够轻易地掌控一切。
玻璃和酒柜发出碰撞声,吕岑亦看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吧。”
温丝椋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不知不觉中搅乱了空气中的一切。
他的眼睛和他的声音都沉沉地落下来。
感受到氛围极细微的改变,温丝椋找补一般:“我记得当时协议上好像没有这个内容吧?”
是的,一个连上床都要分门别类写到协议上的人,也许对吕岑亦来说最可靠的就是白纸黑字板上定钉的契约条款。
温丝椋深知吕岑亦的秉性并且理直气壮地利用这一点。
吕岑亦朝她走过来。
步幅不大,声音也轻,却带着有些刺人的压迫感。
随着吕岑亦靠近沙发的步伐,温丝椋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终于,一团影子落在她身侧。温丝椋从一片黑压压中抬头,却又撞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
“你讨厌婚礼吗?”
吕岑亦没有靠太近,只是轻轻地看着她的眼睛问。
温丝椋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悦和愤怒此类的情绪,因此大大松了一口气:“嗯……其实也不算讨厌,参加别人的婚礼我还是挺开心的。”
“自己呢?”对方继续平静地问。
温丝椋摇摇头:“太麻烦了而且超级累诶。我觉得这种仪式表演性质大于实际吧,他们小情侣办办应该还挺有意思的。我们……就没有这种必要了吧。”
“我们为什么没有?”
吕岑亦向她靠近一步,温丝椋又看清那颗小痣,此刻隐约泛着灼热的红。
“我们……呃,协议不是你拟好的吗?”温丝椋的音量降低,讪讪地后退一步,像是要刻意避过那抹扰人心乱的红。
吕岑亦微微俯身,距离不算太近,温丝椋觉得自己说的话合法合规合情合理,也没有应该感到心虚的地方。
但是莫名其妙地,温丝椋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此时都紧得发酸,她听到吕岑亦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温丝椋,协议就这么重要吗?”
“啊?”温丝椋错愕地抬头,只看见那双雾蒙蒙得实在不算清明的眼睛,暗沉的情绪忽涨忽落。
温丝椋看出来了,吕岑亦需要这场婚礼。
但她不是。
在近乎逼视的眼眸里,她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时间悬停在吕岑亦眼睛里,在斜上方的那颗小痣里。
啊——
温丝椋几乎要心软。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片沉寂,时间又开始流动。
吕岑亦瞥了瞥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温丝椋也顺势偷窥了下——是他的助理。
他深深看她一眼,最终还是退开,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转身离开,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公办和冷清。
温丝椋松了口气,抚摸了下自己急得发慌的心口以表安慰。
她想吕岑亦不会再提及这件事了。
另一边,吕岑亦按下屏幕上的接通键。
“江助。”像是要尽力压下心中的波澜,他先一步开口。
“吕总,有情况了。”
“是今晚吗?”
“嗯,他们经常在一个地下俱乐部聚集。我们这几天让人蹲点了很多次,有个人应该是他们这个业务的前员工……手里有一小部分负责的销售和运输记录,最近在俱乐部兜售一些零碎的样品。”
“我们只要从这个人下手就好,能拿到的证据应该不少。但是难度不会小,他就是再利欲熏心,要让他相信我们也很难。”
“把地址发给我。”
吕岑亦开口。
“啊?”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有些错愕。
“我今晚过去跟他谈。”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半晌后才传来艰难的声音:“吕总,这里很……不干净。”
“没事。”
吕岑亦挂断电话,收到一条地址信息。
零点俱乐部……
他缓缓念出那个名字。
砰——
温丝椋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辛勤工作了一整周后终于有些机会开始松懈的温丝椋开始感慨另一个更辛勤工作的人。那通电话就跟个巴拉拉小魔仙变身器似的,立马把刚刚还在商讨结婚事宜的吕岑亦迅速变成吕总。
还真是比她还敬业啊……
温丝椋陷进柔软的大床,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人的提议:吓死,刚刚好像差点就同意了。
温丝椋同情吕岑亦大晚上加班的遭遇,也庆幸那通电话的及时。
她才不要像个木偶在有很多人看着的台上表演恩爱呢……
恩爱……表演……不是的……
温丝椋大脑乱七八糟地冒词语,像是被无厘头的想法打倒一般,在这个本不该是睡觉的时间点,她沉沉睡去。
凌晨,一道闪电轰隆一声炸开,温丝椋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眼前一片亮白。
窗外雷声、雨声都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温丝椋被吵得有些清醒,瑟缩着起了身子拉开窗帘——深黑色的天空被紫色沉沉笼罩着。
温丝椋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看着雷电在眼前一闪一闪。她不害怕此类自然的巨大声响,但……
也许有人会怕呢?
于是温丝椋摸索着走出卧室门,视线不自主地飘向那扇门——那扇大敞着的、没有任何光亮的门。
温丝椋怀疑地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四十三分。
不会被雷劈了吧?
呸呸呸,温丝椋赶紧遏制住自己糟糕的念头。既然没有在家里抓到害怕雷声的人,她只能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
正当温丝椋准备打道回床的那一刻,门外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不会这么巧吧……
温丝椋僵硬地扭过头。
只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的人湿漉漉地立在门口,水珠顺着他黑色的发梢落下,滚进领口。没什么颜色,只有灰色和透明。
几乎要与身后的深沉夜幕融为一体。
。这和被雷劈了有什么区别?
温丝椋无语凝噎住,只得远远扔了块毛巾过去:“吕岑亦,你去哪鬼……哦不是,你去干嘛了?”
她向他靠近,打算助力这个看上去很凄惨的吕岑亦清理一下自己。一股被雨水浸透的酒味、烟味以及混合香水味沁入她的鼻腔,带着点诡异的清新。
“……还没睡?”吕岑亦接过毛巾挎在颈部,像说最普通的问候一样说出这句话,似乎也并不需要对面人的回应。
“你去哪了,怎么淋得这么湿?”温丝椋微微蹙了蹙眉头。
“没事。”吕岑亦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往浴室走:“你先睡吧。”
好深重的怨气……
不过温丝椋能理解,毕竟加班到这么晚还被雨淋湿,实在不是什么能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温丝椋将吕岑亦的语气不悦归结为下雨天的带来的霉运,但好像又不是这样。那天成为一个节点,日子回到最初的轨迹,吕岑亦又回到最初的模样。
他不再主动与温丝椋分享,也不再含笑听着温丝椋的抱怨或喜悦,就连曾经约定好的星期三如今也石沉大海。二人仿佛被潮水淹没,一个涨,一个落,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份奇异的熟悉尴尬地粉饰掉。
分析了数次吕岑亦回家后径直走向自己卧室的动作,温丝椋才意识到——吕岑亦在躲她,很刻意地躲她。
她有些抓不住原因,毕竟吕岑亦的心思实在很难揣测。
数次在会议上或文件里想起吕岑亦的冷淡神情和刻意回避,温丝椋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
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意。
在意他的情绪。
他为什么?她为什么?可能是这段时间大脑细胞已经被各种幺蛾子彻底杀光,温丝椋发现自己无法解答这两个问题的任意一个,但她又不想在没有答案的问题中苦苦挣扎。
于是向来自诩敬业的温丝椋第一次在办公电脑上打开了娱乐新闻页面——首条不那么娱乐,却足够劲爆。
“纪氏集团因涉嫌大规模药物走私被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