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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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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白不用嘛。
的确,春节期间的“滇红”系列在原料上做了升级,相应的宣发也必不可少——并且要加强力度。如果能在利用特色这期间迅速抢占市场,那么相应的营收也非往日能比。
所以,两套方案是马虎不得的。
“被时光唤醒的礼物……”温丝椋愣了愣神,轻读出声,“古树滇红全新升级,所有的沉淀终将化为暖意,于时光流逝中再次脱胎而出,相逢……”
“温总?”
她从文字中回过神来:“没什么,写得很好。”与此同时,手机上弹出季芯向她分享的名片,头像看上去很活泼,“你以后找他哈,我懒得管这事。”
温丝椋没见过季芯芯的弟弟,只隐约记得他叫季芠。
温丝椋添加了对方的名片,抬头继续开口:“这次有星熠帮我们做宣发,但是我们自己这边的计划照旧,按照原来的成本投入。然后让市场部划分出一部分人对接星熠这边的宣发工作。”
面前的总监点着头,温丝椋努力回想着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对接,“哦,对了!”
“下午就把这部分人员名单安排好,到时候会安排一个会议。”
“好的,温总。”
温丝椋伸展了下懒腰,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原来的很多工作其实被划分出去了不少,她只需要参与蔚空季度重大项目的决策即可。
但关于醒茗的决策到执行,温丝椋向来亲历其为。也许的确太偏心,她并不将醒茗视为摸滚打爬探索后的第一个成就,而是一个需要初生的需要细心呵护的孩童。
完完整整属于她自己的。
因此就算身份再天翻地覆,她也不觉得空落落。
“Hello,我是季芠。”
“吕氏的年会安排在后天晚上。”
“温小姐,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额外的房屋信息呢?”
三条信息几乎在同一秒钟撞到同一个消息提示框,温丝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好多事情啊……”
温丝椋的手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击在那个看起来比房屋中介还沉闷的头像上:
“好。”
临近春节,年会的装潢也添了几分新年庆贺的意味。温丝椋知道今晚她没有任何额外的关乎工作的任务,只要得体吃吃吃笑笑笑就行——顺便加上她一点点过人的小演技。温丝椋因此心安理得地看着吕岑亦在台上发表致辞。
他站在灯光汇聚的焦点,白灿白灿的光线精心设计好一般浮掠过他的黑发,温丝椋并不觉得吕岑亦比十几岁的时候老成多少,只是眼神里带上更多疏离的审视感,淡淡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开口,低沉的嗓音不容置疑地回响在偌大宴会厅里:
“过去一年,我们不仅在传统的金融投资领域保持了百分之二十的增长率,更在新开拓的……”
具体说了什么内容,温丝椋一点都没听进去。站在遥远的地方,温丝椋看不清那颗她最喜欢的小痣,只能暗暗刻画着此人的三庭五眼,温丝椋实在怀疑这张脸有没有可能真的符合那个黄金比例标准——否则怎么会……
“温总?”
脑内的分析被另一个男音打断,温丝椋疑惑地回头,她似乎没见过这个人,但单从面孔上看来……
“季芠?”
对方的声音清亮亮的,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俏皮:“是啊,我就随口一叫,真没想到你能认出我来!”
连说话也都像是带着感叹号。
——季芯芯幼年版。
脑袋里好死不死地冒出这个词组,温丝椋保证自己现在笑得一定很不得体。
她微微抚了抚胸脯,长呼出一口气,把咧得放肆的嘴角收了收:
“你和你姐真是,完全一模一样。”
温丝椋忍不住发出感慨。
对方仰起头思考: “诶,真的像吗?”
温丝椋如实道:“非常。”
“说回来,你怎么也来这了?”按辈分来说她高低也算个长辈,于是温丝椋关心了下,“我还以为下周开会的时候才能见到你,没想到提前了这么多。”
“他们说让我来见见世面来着。”
“怎么样,好玩吗?”
季芠抿起嘴唇,缓慢地点了点头,眼神却瞥向了台上的人:“蛮帅的。”
“……”
“温姐。”也许年轻的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季芠仅用了一秒就完成了身份上的转化,说话也便不那么注重章法,吊儿郎当道:“……听说那是你老公?”
没由来的,温丝椋登时感到脸上有些烧,这词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陌生:
“呃,对,没错……”
季芠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又换上那张喜气洋洋的笑脸:
“嗯,很般配呀。怪不得我姐总说……”
温丝椋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说什么?”
“在聊什么?”
音响里的声音突然被拉得很近很近,仿似触手可及,温丝椋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幻觉。
但回头,双眼骤然撞上那双小痣的瞬间,温丝椋发现好像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
温丝椋还发着愣,季芠却比她先做出反应:“吕总,初次见面,真是恭喜您,我们这些晚辈也该向你这样出色的人才学习!”
温丝椋:“……”
合着这会儿敬称和背好的场面话全用上了是吧?
温丝椋怀疑这背后一定有季芯芯指点。
“嗯。”吕岑亦淡淡颔首,握住了季芠伸出的手,片刻后又迅速抽回。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温姐,下周见。”
季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人,随即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
吕岑亦颔首朝着季芠离开的方向偏了偏头:“这谁?”
“季……”温丝椋本来想直接说名字的,但转念一想吕岑亦估计不认识,于是她将话咽回去:
“一个弟弟。”
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嚼碎一般,吕岑亦逐字道:
“弟、弟?”
“对,最近有点合作。”温丝椋没听出来对方的咬牙切齿,很从容地看向吕岑亦,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片刻,“今天花了多少时间做造型?”
“没有。”
温丝椋抬手碰了碰他额前的一缕黑发——完全硬邦邦。
“撒谎。”
吕岑亦直线般平直的嘴角突然出现一丝不经意的缝隙,语气软下来:
“这不算。”
在弥散着暖黄光晕和不同酒香气的宴会厅中,温丝椋虽然一滴都没碰,也不免觉得脑袋晕乎乎,莫名有种很惬意的慵懒感:
“很爱美哦小吕总。”
温丝椋晃着食指,很轻率地给吕岑亦下了定论。
“诶,丝椋!快过来一下!”
吕母不知道站在远处看了他们两个多久,脸上的笑早已经藏不住,春风满面地朝温丝椋招了招手:
“我们俩一起拍个照片吧。”
温丝椋同样笑着走到摄像机前:“好呀好呀。”
吕岑亦刚迈步想跟上去,就被眼前略显矮胖的身躯拦住:“哎呀,是小吕总啊。”
吕岑亦认出来,是恒宇地产的张总,与吕氏的合作持续的时间并不短。于是他微微定住脚步,握住对方悬在半空中的手:
“张总。”
“太难得了,要不是这次年会,还真是太难在这种场合遇见您。”
“对,平时很少出席。”
吕岑亦简短地回答,眼神却飘向另一个方向。
“要我说啊,像您这样的年轻人做出这些成就真是太难得了!听说您把海外那个新项目拿下来了,还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太太,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
吕岑亦并不想站在这里听他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冒犯的奉承,只是敷衍应道:
“嗯。”
那张总得到回应却是越说越兴奋:“您看您,就这么几年,不但把吕氏带领得蒸蒸日上,就连蔚空也被您越搞越好!这么年轻就扛起这么多责任,真是不容易啊。”
吕岑亦的眉头蹙了蹙,但碍于人情不好发作,他收了收气,尽量维持着体面的语气:
“蔚空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哎呀,真是谦虚了!”对方压低了声音凑近,“我们业内的人都知道的,还不都是您的功劳,否则那个时候蔚空哪里周转得过来?再说了,前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现在您一插手,这不是马上就如日中天了么!再说吕氏家大业大,到时候再把蔚空……”
“张总。”
吕岑亦沉着声音打断他。
他很少参与类似人际交往的活动,因此从来不知道这位游走商界多年的张总居然如此能缺乏情商和智商到这种程度。
“下个季度的合作,我可能需要再考虑一下了。”
没有去看那位张总脸上的表情,吕岑亦转身大步离开,却撞上温丝椋的双眼。
她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但看到吕岑亦的那一刻,她迅速别过脸,眼底的无措被尽然掩藏起来,温丝椋扯出一抹笑来。很奇怪,明明唇色已经被缎光靓丽的唇膏颜色盖住,吕岑亦却从中看出几分苍白来
太假了。
吕岑亦的心脏重重砸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刚才在聊什么?”似乎怕他回答似的,温丝椋马上接下去说,“好开心呀哈哈,我们刚才也拍了一张很漂亮的照片……”
看着她慌张替他掩饰的模样,吕岑亦心脏异常地痛了痛,他太知道温丝椋在乎什么了。
这不只是一句被人随口提起的奉承语或玩笑话,而是流过的眼泪,是凌晨的航班,是一个个不眠的日日夜夜。
“我不是那么想的。”
苍白无力的话语脱口而出,吕岑亦发现真正无措的,其实是他自己。
但温丝椋嘴角牵出笑意,眼底却泛着些绝对不属于轻松或释然的情绪:
“我知道呀。”
这是生平第一次,吕岑亦不想看到温丝椋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