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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锅碎 ...

  •   李穗攥着红粉笔站在公交站台,脚踝的钝痛顺着骨头缝往上爬。帆布包里的笔记本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发麻——不是紫花地丁干花的清苦,是带着铁锈味的灼,像福安里那枚烧红的铜钱烫在掌心。

      【隐藏任务:找到张老师熬粥的砂锅,时限两小时】

      天幕的字悬在路灯光晕里,白得刺眼。李穗摸出老头给的信封,302房的地址被夜风掀得哗哗响,像拆楼时漫天飞的碎报纸。她突然想起赵建军烟盒里的胃药,铝箔板上"每顿饭后服"的字迹,和砂锅该有什么牵连?

      "得找个知情人。"她往旧楼区走,红粉笔在掌心攥出白痕。拆迁队的货车早没影了,只有赵建军被扶上警车的沙堆还在,月光照得沙子泛银,像撒了层没化的雪。

      铁架床还在原地,只是被警车的探照灯扫得发白。李穗趴在床底摸,指尖触到个圆弧形的东西,拽出来才发现是砂锅的碎片,陶土混着焦黑的米粒,边缘还粘着块蓝布——是张老师帆布包上的料子。

      "碎了。"她把碎片拼在床单上,像小时候拼摔碎的酱油瓶。最大块的碎片内侧刻着个"粥"字,笔画被米汤浸得发乌,旁边还有行小字:"建军胃寒,加姜三片"。

      笔记本突然自动翻开,紫花地丁干花全粘在某页,上面印着张旧照片:穿中山装的老头站在煤炉旁,张老师正往砂锅里撒枸杞,炉边围着三个工人,其中瘸腿的青年举着搪瓷碗,笑得露出颗小虎牙——是没受伤的赵建军。

      "他们认识。"李穗捏着照片边缘,纸角脆得像晒干的豆荚。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2024年冬",墨迹被火烤得发焦,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穗"字,是她自己的笔迹,却想不起何时写的。

      墙缝里的壁虎又窜出来,尾巴扫过墙角的铁皮柜。李穗想起赵建军藏烟盒的动作,伸手去拽柜门,锈住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响,像谁在耳边磨牙。柜子里堆着摞饭盒,最底层压着本病历,封皮写着"张桂英",诊断结果那页被泪水泡得发皱:胃癌晚期,建议保守治疗。

      "她知道自己病了。"李穗摸着病历里夹的食谱,"小米粥养胃"五个字被划了七遍,纸背透出铅笔的印痕,像反复描摹的牵挂。饭盒里的铝勺还沾着粥渍,勺柄刻着个"建"字,是赵建军的名字。

      探照灯突然扫过来,李穗赶紧把病历塞进帆布包。警车旁的赵建军正被问话,右腿直挺挺地伸着,看见她时突然朝铁皮柜努嘴,嘴角动了动,像在说"后面"。

      柜子后面的砖是松的。李穗想起家里藏钱的墙洞,用指甲抠着砖缝往外撬,碎砖掉在地上的动静惊得夜猫子尖叫。墙洞里塞着个油纸包,打开是本施工日志,比赵建军给的那本厚,最后几页画着砂锅的草图,标注着"防烫手柄改造"。

      "她在帮他们。"李穗摸着草图上的箭头,突然明白为什么赵建军的鞋带系着蝴蝶结——张老师总说"干活再糙,日子得细着过"。日志夹层里掉出张药方,字迹跟病历上的"粥"字如出一辙:"黄芪三钱,枸杞一把,治工人老寒腿"。

      远处的警笛声淡了,赵建军被搀进救护车时,突然挣脱警察往这边跑,瘸腿在碎砖上磕出闷响:"砂锅......在煤炉里......"话音未落就被按回去,挣扎间掉了样东西,在月光里滚到李穗脚边——是那半板胃药,铝箔板上多了道牙印,像咬着硬扛过来的疼。

      煤炉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早被拆得只剩炉胆。李穗蹲下去往里摸,指尖触到个圆滚滚的东西,拽出来的瞬间,陶土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槐树上的灰鸽子。

      是完整的砂锅,被煤灰裹得看不出颜色,提梁缠着蓝布条,正是张老师包上的料子。揭开锅盖,里面沉着个铁勺,勺底结着层米垢,像结了层化不开的念想。

      【隐藏任务完成度100%】

      天幕的字突然闪得厉害,白光照得砂锅泛出釉色。李穗把赵建军的胃药放进锅里,又塞进张老师的食谱,刚要盖上盖,发现锅底刻着行新字,是她的笔迹:"熬粥要慢慢搅,日子也一样"。

      夜风卷着槐树叶落在锅沿,像谁轻轻叹了口气。李穗抱着砂锅往302房走,陶土的重量压得胳膊发酸,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就像小时候帮妈妈提水桶,累得晃悠,却攥得紧紧的。

      302房在老式单元楼三楼,楼梯扶手的漆掉得露出木头,每级台阶都被踩出浅坑,像被无数双脚打磨过的时光。钥匙插进锁孔时,李穗听见屋里传来"咔哒"声,像老式座钟在走。

      屋里的陈设简单得像幅素描:煤炉摆在阳台,上面的搪瓷锅还盛着半锅粥,结着层米皮;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压着本翻开的《本草纲目》,书页上的"养胃方"被红笔圈着;墙上的日历停在三个月前,那天的日期用蓝笔标着"给建军送姜茶"。

      砂锅放在煤炉上时,刚好能对上灶眼的大小。李穗摸出红粉笔,在日历空白处画了个砂锅,旁边写着"热三次就好",像张老师总在食谱上写的备注。

      【最终任务:将砂锅交给执念源,完成最后的告别】

      天幕的字刚消失,门就被推开了。穿中山装的老头站在门口,手里的相机还没放下,看见砂锅时突然捂住嘴,指缝漏出的呜咽声,像被风堵住的烟囱。

      "她总说这锅熬粥香。"老头的手指抚过蓝布提梁,"最后那天还在煤炉前守着,说要等建军收工......"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红本本,是张老师的教师资格证,照片上的人扎着马尾,胸前别着朵紫花地丁,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李穗把施工日志和食谱放进老头手里,突然发现砂锅沿结着层新的米垢,像刚熬好的粥。她想起赵建军咬着牙说"我没说谎",想起张老师在病历上画的笑脸,突然明白这任务从来不是找东西,是把没说出口的惦记,好好递到该给的人手里。

      老头要留她喝粥,李穗笑着摆手,帆布包往肩上勒了勒:"我得回医院了,护士该查房了。"走到楼梯口时,听见屋里传来舀粥的声,铁勺碰着砂锅沿,"叮叮当当"的,像谁在跟日子打招呼。

      单元楼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李穗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脚踝的疼不知何时消了。过马路时看见救护车往医院开,车窗里的赵建军正举着胃药盒,对着她的方向比划,像在说"按时吃"。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炸响。

      李穗被一股巨力掀起来时,看见货车的前灯像两团烧红的烙铁,照得她睁不开眼。身体落地的瞬间,后背撞上马路牙子,钝痛从脊椎炸开,像被拆楼的铁锤砸中。

      好疼......

      她想抓点什么,指尖却只划过冰冷的柏油,沾着些碎石子,像福安里青石板缝里的沙。帆布包摔在旁边,笔记本散出来,紫花地丁干花被风吹得满地跑,像群慌乱的蝴蝶。

      货车司机的喊叫越来越远,世界开始发暗。李穗最后看见的,是砂锅的碎片在路灯下泛着光,像撒了一地没化的星星。

      疼......真的好疼......

      意识模糊时,她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手心的温度像张老师熬粥的煤炉。耳边传来熟悉的机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轻,像怕吵醒谁:

      【世界跳转准备中......下一任务世界坐标加载中......】

      黑暗涌上来的瞬间,李穗突然笑了,嘴角的血沫子沾在下巴上,像朵开在伤口上的花。

      不管下站去哪,她总会找到该找的东西,就像找到那只砂锅,找到那些藏在日子里的暖。

      毕竟,日子还在往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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