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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个西瓜很凉的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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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和大个子》
2025.7.9 /初学者大师
烈日当空,暑热难耐。
老街巷,杨树的枝桠疯长,密密麻麻的,遮住了天际,却怎么也遮不住肆意的蝉鸣。
那一年,有人情窦初开,有人风华正茂。
这一年,宋珥十五岁,顾野二十岁。
一声接一声的蝉鸣在宋珥耳边炸开,像走了调的吉他弦,尖锐又刺耳。她皱了皱眉,试图在人群中找到一丝清静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宋珥的眉头渐渐皱起,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她
还是走不出这……
街头的喧闹,小贩的叫卖声,以及那些避无可避的蝉鸣。
宋珥停下了脚步,面露迷茫。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无处可去了。
目之所及,耳之所闻,老街巷里都是不属于她的喧闹和人间烟火气。
她能去哪里呢,她无处可去。
“哎,小丫头,你挡着我路了。”
顾野下一句“让一让”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面前这个目测还不到他肩膀的小丫头,抬起了头,满脸泪痕。
顾野:……
突然宕机!!!
怎么回事,不就是嗓门大了一点点嘛。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不禁……说嘛???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嘛。你占中间,还站我家门前......
我就是想出来泼个水,庆祝新店开业,招招财......
好嘛,你哭你有理。鬼知道顾野狂拽炸翻天皮囊下的好斗灵魂动了几动,最后因为这句毫无逻辑的理由,被摁了回去,重归沉寂。
宋珥感受到了面前男人的不耐烦,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
朦胧中,她看到了男人迟疑半刻,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水盆......
右腿微屈,下蹲在了她的面前。
此刻,他们的视线齐平。
“给,擦擦吧。”顾野从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巾抽出了一张,看了一眼宋珥,犹豫了一下,又抽了两张递了过去。
顾野:我本来只想给一张的……可是,看那小丫头的可怜样,我勉为其难在给两张吧,不能在多了!
宋珥觉得面前的男人离自己太近了。男人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打在她的脸上。
莫名其妙的,她心里觉得清亮了起来。
明明没有风,明明还是闷热的天气,明明蝉鸣也依然恼人的肆意。
......
很多年后,她将此刻的心情概括为:不是幡动,不是风动,仁者心动。
接纸巾的时候,宋珥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手,有些硌人。
“谢谢。”宋珥轻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哭泣,也可能是因为面前男人的温柔。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本来不是很伤心的。可若是旁人不经意关心了一句,眼泪就算是止不住闸了。
擦眼泪的时候,宋珥心想:“我本来没想哭的,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顾野:开玩笑,老子都这么夹了,能不温柔嘛?(哭唧唧,咬纸巾)啊呸,不对,老子才不会这样干,这段不许播!!!
“不用客气,四哥请你了。”男人站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
视线慢慢清晰,宋珥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男人的长相不是当下所流行奶油小生的长相,反而充满着阳刚之气。古铜色的皮肤,脸庞线条分明,眉毛浓密而弯曲。令人影响深刻的是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坏笑的时候,眼里又盛满了少年气。微微上挑的嘴角,带点玩世不恭的意味。
单薄的白色老头衫被他穿出了匪气,肩上搭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视线下移,
一双腿确实是又长又直。让人移不开眼。脚边摆了一盆满溢的水,干净的。
宋珥:??我怎么不算个颜狗呢。
不过......
视线清晰只在一瞬间,下一秒便天旋地转。
意料之外的,宋珥没有和地面进行亲密接触,反而结结实实的跌入了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傻大个怀里。
街头巷尾的叫卖声在此刻成为了背景音,“冰糖葫芦哎~”和面前男人长的没有尾音的一声“哎~”重叠在一起。
不算好闻的花露水味和明明是艳阳天却水花四溅。
这是宋珥晕过去的最后印象。
~
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老式的风扇在嗡嗡转。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硬板床坐起身来吱吱作响。
“我这是...在做梦?”
这是脑袋晕乎乎的宋珥,醒来后的第一反应。
“我不会被拐了吧?”
这是脑袋清楚一点后的宋珥,第二反应。
“芽芽呀——”
前几天,阿芽妈妈哭得撕心裂肺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阿芽爸爸也在一旁默默流泪,妈妈拉着她的手,让她快走。她扭着头去看,这一看就印在了心里。
妈妈说,芽芽被人贩子拐了。
芽芽呀,阿芽,她记得,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每次见她,她都穿着漂亮的花裙子,才8岁。
“最近你少跑出去玩。”
“听到没?宋耳朵”
妈妈,不,现在应该叫她——
小姨。
那是星期天,小姨和她一起看电视,手中却一刻也不停的穿着珠珠,冷不丁的,冒出这两句话。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时的她头也不回,没心没肺的回道。
...可是...
现在...
自己不会真的被拐了吧?
头顶的风扇还在唔唔转,风力十足。
冷静下来的宋珥环顾四周,瞬间就接受良好的起身,开始寻找称手的防身武器。
挑挑拣拣,宋珥只勉强找到了一个棒球棍。
拎了拎,宋珥叹了口气,有点重。
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宋珥心里一惊,脑子想跑,脚却在地下深深扎了根。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恍惚中,宋珥还听见了,有人说“卖个好价钱。”
宋珥:不要啊
!!!
有人推门进来了。
“啊啊啊——”
这人一害怕,做事之前都会大声喊一嗓子。
不为别的,只为壮胆。
“我不怕你”
宋珥闭着眼睛,拿着棒球棍,不管不顾的朝着那开门后的光亮冲了过去。
棍棍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棍棍都打在空气里。
没打到人,也没听见意料之中的闷哼声。
宋珥默默退后,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睛,准备伺机找机会跑掉。
没跑掉。
睁开眼睛,先看见的,是晕过去之前见到的男人。
只见,
那男人,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挑着眉,似笑非笑看着她。
宋珥眼中也只有他,完全没注意到他后面的人。
她突然觉得晕过去之前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又回来了。
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都泄了力,软绵绵的。
小幅度的,
一点一点的,把棒球棍,往后塞,
宋珥灿笑着,试探性的说了一声“hi”。
那男人咬了一口最上面的糖葫芦,好笑的说,
“哟,刚才不是舞的挺有力气的?”
含含糊糊的吐字,意味不明的调侃。
传进宋珥耳朵里,却分外清楚。
顾野身后的男人:hello?hello?hi?你们两个人都看不见我嘛?喂喂喂?
~
庭院里,石榴树下。
“李非”
顾野指着刚才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向坐在椅子上,顶着一头呆毛,默默啃着糖葫芦,闷不啃声的小丫头介绍着。
小丫头不说话,眼睛咕噜咕噜转的倒是挺欢。
心里也蛮有计较的。
李非?
瘦的跟竹竿似的。
一点都不“肥”。
“我”,顾野指着自己,吊儿郎当的开口,“顾野”。
顾野?
好名字。
眼睛转啊转,一不小心,又瞄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
好看,
爱看。
人也好。
小丫头吃着糖葫芦,心里比蜜还甜。
~
“还是不说话”,
李非向顾野使眼色,
“刚才听着也不是个哑巴啊”,
李非再次向顾野挤眉弄眼。
天天夜里在KTV里,和顾野一起嘶喊着“朋友一生一起走”的李非,也是没想到,他的好兄弟压根没看明白他的意思。
“你眼睛有毛病啊?老挤眉弄眼的干什么?”
顾野忍了忍,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糟心玩意儿。
什么毛病?
小丫头听见这话,先是看了看顾野,接着望着李非,重重点头。
李非:...不是?
李非拽着顾野就走,
没拽动。
“噗——”
是宋珥的笑声,在李非耳边游荡。
这下李非干脆不出去了,拉了一个板凳,坐在小丫头面前,准备问话。
凶巴巴的。
顾野看不下去,直接把李非连人带凳子拉走,拉了好远。
“离小丫头远一点。”
“吓到她了怎么办?”
李非:...
“对对对,吓到我了,怎么办?”
宋珥兔仗狼势,半点儿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
“你是猴子派来的嘛?”
什么猴子?我只认识齐天大圣孙悟空。
宋珥腹诽。
“不认识。“
宋珥乖乖作答。
坐得离小丫头十丈远的李非和顾野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
宋珥不解。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打听。”李非点上了一只烟,试图轻飘飘的把话题揭了过去。
自以为高深莫测的。
宋珥os:装模作样的。
烟雾缭绕的,本来就离的远,现在的宋珥就更看不见顾野的表情了。
“小小年纪,就学会碰瓷了?”顾野说着,顺手把李言手里的烟掐灭了。脸没面向宋珥,面向的是李言。
宋珥却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张了张口,心里想的却是,
疼不疼啊,
就那样用手把烟掐灭了。
李言非常肉疼的发出了尖锐爆鸣声,“你大爷的,顾野。”
顾野本人非常不以为然。
接着摊了摊手,洋洋自得对宋珥说,“你碰瓷错人了”
“哥——没钱。”
顾野这个人啊,没钱从他口里说出来都像是自己实际有个千儿百万的,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宋珥有点想笑,
真是一个自恋的男人。
“我只是热晕了”,她淡淡的解释着。
顾野:...不是...?
是我自作多情了呗?
宋珥:对。
~
“小丫头,过来吃西瓜。”顾野招呼着刚啃完糖葫芦的宋珥过去。
这个败家玩意儿,
有点儿东西都让他给别人送出去了。
李非蹲在井边,边吃西瓜,边唉声叹气。
顾野顺脚一个飞踢,踢了过去。“叹叹叹,福气都被你叹没了。”
李非早就瞅准着飞来一脚了,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哎~没打着”。
西瓜在刚轧的井水里泡了一会儿,出水时碧绿澄澈的,一刀切开,红瓤饱满。
十分诱人。
宋珥尝了一口,是沙瓤的,冰凉清甜。
是夏天的味道。
“你妈妈的电话号码,输一下。”
三下五除二吃完西瓜的顾野,在裤脚胡乱抹了两把手,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一通捣鼓开机后,递给了宋珥。
接着就行云流水的扯着想要看戏的李非的耳朵出去了。
李非:“疼疼疼。”
宋珥小声说了句“谢谢”后,就对着手机拨号键盘发呆。
院子里现在就她一个人,一位一位的,把11位电话号码输上后,她还是没有立刻拨通电话。
...她该如何开口呢?
...她要如何称呼那个她呢?
...那个...她叫了十五年妈妈的人。
...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在拨...”
一连打了两三个都是这样。
怎么回事?
宋珥再一次按下了通话键。
这次,电话刚拨过去,就接通了。
“喂?”
是一个男声,
沙哑,疲惫的声音从话筒透出来。
是爸爸。
不,是姨夫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浮上心头,她没有再犹豫,没有再迟疑,她张了口,“爸......”
“是耳朵嘛?”
对面声音的音量突然升了几个调,像高昂的乐章。
却又不知为何,突然沉了下去。
“你来一下吧,耳朵”
来什么?爸爸要她去哪里?
“第二附中医院,你妈妈...你小姨她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