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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走不出的15岁少女雨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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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耳边的蝉鸣声炸得宋珥发懵，她听见自己颤抖着问，那声音发了飘。
院里的大太阳，晒的她头昏脑涨的，却身上却莫名的发冷，
出了一身的虚汗。
电话那头的爸爸还在关切着，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遥远，扭曲，走了调。
“耳朵，你的手机在家里，微信里有钱嘛？”
“不够打车的话，爸爸转给你。”
“耳朵？”
“耳朵？”
“耳朵，你在听爸爸说话嘛？”
宋珥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世界好像瞬间被按下了消音键。
爸爸的声音，耳边的蝉鸣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脑海里，只剩下了，
...妈妈
...小姨
不行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啊......
明明...明明早上，妈妈还笑着骂自己赖床...
明明前几天才说好了的...周末带她去...
...
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宋珥砸的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她拿住手机撒腿就跑。
...
大门前，
顾野和李非蹲在墙角里，吞云吐雾。
李非用中指轻敲了一下香烟，烟灰簌簌抖落。
“哎，叶儿，你说刚刚像一阵风一样，从咱俩面前跑过去的人，是不是你刚捡的小丫头？”
顾野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了一圈烟，那烟悠悠的飘向空中，慢慢散开。
不紧不慢的开口了，“怎么可能？那小丫头能跑那么快？”
～
“可我看那人和小丫头穿得一样。”
“好像还是从咱家门口跑出来的。”
“手里还拿着你的手机。”
李非越说，顾野的脸色就越青。
这时，李非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靠！”
“靠！”
哥俩这时倒是有默契了，同时把烟头扔到脚下，狠狠的一捻。
“追”
顾野撂下这句话，就迈开了大长腿。风声呼啸着穿过他的耳膜，顾野心里却闪过一丝疑虑，
“小丫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李非下意识的跟着顾野跑，跑了还没两步，就扭头回来了。
有车不骑是笨蛋。
他才不是笨蛋。
他就不信了，人腿还能跑过摩托车？
~
穿过风，穿过小巷，顾野在小巷拐角处抓住了小丫头的衣角。
“喂！”
“你跑什么？”
小丫头一扭脸，又是满脸泪痕。
顾野：...不是...
顾野刚刚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蓬勃气势不知跑哪里去了，语气瞬间就软了下来，摊出一只手掌，他无奈的说，
“我的手机。”
小丫头闻言立马把手机塞到顾野手里，扭头就想继续跑。
没跑成。
一边胳膊被人拉住了。
宋珥急的眼泪飙的更很了，死命扒拉开顾野钳制住她的手掌，“放开...放开我。”
顾野却置若罔闻。
“你跑什么？”
又是这句话。
扒拉不动顾野的宋珥急得直跳脚，语气也有点恼了，“我要去医院，我妈妈出事了。”
“嗡——嗡嗡”
比顾野的反应来的更快的是李非的摩托。
大白天的，还开着前照灯。
骚气十足。
“哎哟喂，老妹儿，这是怎么了？”
“叶儿，你怎么还拉着小丫头不让人家走啊？”
“是不是舍不得了。”
。。。
一席话落地，晒干的是三个人的沉默。
顾野一记眼刀飞过去，李非连连求饶。
“我送你”，顾野松开了宋珥的胳膊，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边的李非的摩托支架还没弄好，那边的顾野就一脚跨上摩托车了。
“咔嚓”一声，
顾野扣好了头盔，向宋珥伸出了手，
“上来。”
宋珥回握了过去，踩着脚踏，扶着顾野的肩膀，接着力道轻巧的抬腿跨过车身，稳稳落坐在后座上，指尖仍不自觉的收紧了些。
这是她，
现在唯一能紧握的温度。
“坐好了嘛？”
“嗯”
“哪儿？”
“第二附中医院。”
“好，坐稳了。”
被摩托尾气喷了一脸的李非，一个人徒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李非：合着我是来送装备的？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没有姓名。
～
一滴，
两滴，
三滴，
越来越多的眼泪落在顾野的后背上，他不用扭头看都知道，今天新换的老头衫背后肯定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转念又一想，
"也是”
“今天晚上本来就该洗了。”
余光扫过小丫头搭在他肩上，紧握的，指节发白的双手。
“吓成这样？”
他不禁再次加快了速度，一下子把油门拧到了底。
...
眼泪往后飘，摩托向前行，原是两个方向。
快点，快点，快点，
再快点！
我们不要在这里，
不要被命运找到。
但是我无法避免，
可是我无法避免...
...
手术室外，
手术指示灯由红变绿。
宋珥看着，身穿白大褂的神明走出手术室，摇了摇头。
宋珥听着，爸爸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抱头痛哭。
消毒水，死亡，悲伤的味道一起涌入宋珥的鼻子里，避无可避。
这天，15岁少女的雨季来临了。
此生唯一一次的负气出走，换来的是，至亲至爱之人的骤然离世。
宋珥就那样静静站在哪里。
她不知道，
她该作何反应，
这一切的一切，如此虚幻而真实。
她被命运找到了。
...
“要去看看你...”,宋父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最后一眼嘛？”
宋珥就那样站着，
没有点头，
也没有摇头。
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
宋父摸了摸宋珥的头，没说什么，自己一个人起身走了。
宋珥却突然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睛清明了一瞬，抬脚近贴着宋父，一刻不离。
她只有他了。
她不是没听到。
她也不是不想看，
她是不敢看。
她真的好怕，好怕，
好怕见到那双总是盛满了嗔怪和慈爱的眼睛。
可直到真正站在那人面前时，宋珥才猛然发觉，
她看不见了
看不见...那双时而嗔怪，时而慈爱的眼睛了。
从这一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那个人的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她终于哭了出来，在白布淹没那人的瞬间。
她想用手阻止那白布的动作，可是身体被爸爸抱着。
就差一点了，
只差一点了，
还是差了一点，
她没有够到。
爸爸捂住了她的眼睛。
接下来。
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
第二附中医院楼下，
顾野靠在摩托车上，一踢开了脚边的小石头。
“嗖”的一声，
小石头稳稳的落在了花坛里。
顾野正在给李非打电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对，小丫头家里好像出事了。”
“说什么呢？去你的。”
刚笑着骂完李非，顾野抬眼就看见了一辆殡仪车慢慢悠悠的晃了过来，他诡异的沉默了一秒，小丫头满脸泪痕的可怜儿模样就浮上了心来。
“干啥呢，叶儿？吃槟榔噎死了？”
压了压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顾野张口就骂，
“你大爷的，李非。”
“你爷爷我不吃那玩意儿。”
“烂嘴。”
骂笑间，顾野一眼就瞅见了宋珥那张苍白的小脸，心里一震，下意识的把通话键摁断了。
电话那头的李非还在，“叶儿？叶儿？叶儿？”
“我亲爱的叶儿？”
嘟嘟嘟...
他亲爱的叶儿把他电话给挂了。
你的叶儿不要你了～
～
这是一个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夏天，一样的炎热，一样的聒噪。
却又显得那么冷清。
那么冷，
宋珥跪在灵堂里，心里的冷窸窸窣窣的爬满了身体。
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
宋父劝她回去睡觉，她只是充耳不闻。
她没有在赌气。
她没有在耍小孩子脾气。
她只是在惩罚自己，用她自己的方式。
宋父叹了口气，也只好随她去了。
这个时候，除了陪着，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他嘴笨。
回家后，宋珥问她，“爸爸，妈妈...她是怎么出事的？”
他看着小姑娘哭红的双眼，不忍开口。
心里却想着，不知道是那个嘴巴碎的，把事情说了出去。
出去一趟后，回来就这样了。跪在灵堂里，谁拉也不走。
怕是恨上自己了。
...
“年轻轻轻的，怎么就去了”，
“你不知道吧？”
“你知道？”
“我听说...是为了追她闺女。”
“那街上车那么多，她闺女横冲直撞的，她喊也不听。”
“...出了车祸...”
“那血流了有两条街那么长。”
“嘘嘘嘘，别说了。”
“有人过来了。”
宋珥的耳边，盘旋的，都是前天上厕所时，不小心听见的前来吊唁的两个她不怎么熟悉的阿姨的声音。
怎么去的？
是为了追她闺女。
两条街那么长...
流了那么多血...
她...该多疼啊。
关了灯的夜，香烛忽明忽暗。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宋父开口了，
“耳朵，这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我的错。
是我不该跑出去！是我不该提前回家！是我不该偷听你们讲话！
“爸爸...不对，小姨父，我应该这样称呼您吧。”
宋父顿了一下，
烛光下，两人的身影重合又交错，原本近在迟尺的距离忽然拉的很远。
“耳朵，你要愿意的话，爸爸还是你的爸爸。”
良久，宋父终于吐出了这句憋在心里好久了的话。
宋珥突然放声大哭，
“妈”
“妈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