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太阳雨》Y葵葵

5、哦，原来不是本人

　　在外用过晚饭，卫梓奕回到病房，卫华已经睡着了，头顶上方挂着营养液。
　　下午卫华肠胃不适，将中午吃的流食和汤全部吐了出来，医生又重新给了禁食令。
　　陈梧依旧抱着电脑在敲敲打打，墙壁上的电视机里放着古老宫斗剧，李奶奶看的出神。
　　卫梓奕进厕所路过陈梧身边，想起他被程度用拙劣的借口拒绝添加联系方式，觉得同情，于是她带着安慰地拍了拍陈梧的肩，觉得不够，又说：“别伤心。”
　　因为程度已经走了，他也不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陈梧被她拍的一头雾水，以为她有事需要搭手。听见她的话更觉摸不着头脑，“别伤心什么？”
　　“他走了，你应该没有机会了。”她还想说，就算不走，你应该也不会有可能，但想想还是算了，不该这么打击人。
　　大学期间，卫梓奕有个室友就爱看些这个。卫梓奕秉持好奇，在大一晚自习，她也会拿两本来打发时间。
　　有了这方面的见识，加上室友的强烈科普与建议，她再也见不得两个男生举止眼神过于亲密。
　　况且程度长相优越是个事实。小时候他就鹤立鸡群，跟院里的那些脏兮兮的男生们格格不入。
　　如今好多年没见，他早已稚嫩褪去，脸部线条更加流畅，整个脸就像个艺术品。
　　当然，除了轮廓的长开，身上那股沉熟稳重又胸有成竹不可比拟。再者他总是一副看谁都冷淡不在意的表情，更是彰显出一种不容侵犯的气质。
　　如果不是这一层伪兄妹的关系，卫梓奕觉得跟他相处时间长下来，自己未免不会变成一个为美色所折腰的昏君。
　　毕竟小时候就是这样一步步开始对他越来越宽容、爱戴的。
　　伴随着夜晚来临的还有渐渐覆盖整栋医院的安静。一至深夜，走廊上的呼叫铃声格外刺耳。卫华中途醒了两个小时，跟着李奶奶看了一个小时的甄嬛传，觉得无趣又重新睡过去。
　　卫梓奕收拾好一切，闲下来就觉得无聊，于是干脆打开了已经好几个月不曾碰过的游戏。
　　依稀记得，上次程度默不作声，手指极快操作的时候好像就是在玩这个。
　　进入游戏，卫梓奕用另一个区服的账号。该区她基本没玩过，如果没记错的话，程度当时上的就是这个区服的号。
　　卫梓奕打开好友列表，列表段位排名的第一位，一个灰色的离线头像，是程度的。
　　毫无意外，他的段位已经达到一个金灿灿、不可企及的地步。
　　卫梓奕放大查看，他的id是一长串奇怪的数字，9101512。她一个一个数字看过去，或许这有什么含义，但她理解不到，她现在跟程度一点也不熟悉。
　　卫梓奕去看他的数据，发出惊叹。只是看过他的手指操作，猜到他很厉害，没想到账号这么漂亮。
　　她觉得自己有被鼓舞到，于是独自匹配了一局。游戏开始，理所应当地，操作因太久没玩生疏又僵硬，搜搜捡捡，打不到人，反被爆头。
　　一把游戏下来，并没有意思。这个游戏，她高中痴迷，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上号来一把。
　　但太考验操作，加之步入高考倒计时，便停了下来。
　　后来上了大学，她已经更喜欢另外一款竞技类游戏，而这个留在手机半年也上不了一次，账号也废了下来。
　　太考验设备，操作，技巧以及反应，卫梓奕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准备退掉游戏，忽然瞥到那个极简头像变亮，随即眼睁睁看着程度那串数字id的邀请发送过来。
　　她愣了愣，犹豫半天，卡着邀请自动消失的时间点击确认。
　　而几乎在她确认的一瞬间，对面就确认了游戏。再度加载出来时，已经到了游戏内的出生地。
　　两人都没有开麦交流，但是程度的人物角色走到她面前，与她站到一起。
　　卫梓奕还愣神着，就见对面的人物角色往地上看，又往天上瞅，然后把自己身上那套价格不菲的时装脱了下来，丢在她面前。
　　卫梓奕也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小白衣，觉得无语。才犹豫几下，已经有别人捡走，卫梓奕啧了一声，朝那人捶了几拳。
　　或许是看她气急败坏，程度又脱了新换上的那一套给她，亮色光芒衬的人像个无所不往的高手。
　　游戏正式开始，他在消息栏里发了一句“跟紧我”，便直接带着她跳伞人最多的钢枪区。有限视野中，所见之处皆是人，头顶乌压压一片。
　　卫梓奕觉得自己落地就会成为众多盒中最平常的一抹绿色。
　　人太多，肾上腺素飙升，手心也有些出汗，卫梓奕落地只有一把手枪，紧紧跟在程度身后。
　　捡枪之余，程度那边已经打倒了三个人。
　　在程度的冲锋下，她舔了盒子，终于捡到步枪时，程度已经灭掉了一个队。
　　周围的枪声此起彼伏，卫梓奕笨拙地刚见着人，甚至只听见了脚步声，身边的程度子弹就已经打了出去。
　　由于手上出了一层细汗，滑溜溜的，影响操作，卫梓奕走了一些人机步。身旁的角色好像架镜之余还抽空看了看她滑稽的步伐。
　　卫梓奕有些不好意思，便蹲在他身旁，假装瞄人。屏幕左边频繁出现他的击杀播报。
　　程度会留下倒地的人给她刷伤害，会在她残血时给她丢急救包，也会在她被偷袭时往人跟前挡。
　　这些细节的保护，像小时候与院里的小孩们一起玩游戏的偏心一样，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让卫梓奕身处盛大的，久违的满足场。
　　小时候，玩捉迷藏，程度会最先找到她，确认她的藏身地，再把所有人揪出来，最后站到她的面前，说：“找到你了。”
　　玩狼来了游戏，程度会跟在她身边，等前面的人回过头，往她前面一杵，比她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挡住，他说：“挡好”。她就可以在他身后随意乱动不被发现。
　　…… 很多很多的时候。一群小孩在一起总是有玩不腻的游戏，程度给她数不尽的偏心。
　　游戏内下起了细密小雨，灰蒙蒙的，整个地图都安静下来，剩一地随处冒着绿光的盒子。
　　卫梓奕脑中绷紧的弦放松下来，很久未曾上线玩过的游戏，突然再玩时居然也酣畅淋漓。
　　她开始趴着地上舔四处冒绿光的盒子，都是一些顶配装备，卫梓奕捡的双眼放光。
　　这时，程度的人物角色突然跑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给她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
　　卫梓奕：……
　　卫梓奕回了一个跪拜礼。
　　程度又跳了一段鬼畜舞。
　　……
　　动作刚落，又继续跳了一段鬼畜舞。
　　……
　　哦，原来不是本人在线。
　　卫梓奕还处在刺激中的余韵此刻彻底消下去，有些安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人各种花式跳舞。
　　连着跳了好几分钟不同的舞蹈之后，程度在频道里打了字，问：厉不厉害？
　　卫梓奕：……
　　卫梓奕叹了口气，打字回应：厉害。
　　程度给她比了一个爱心，她没搭理。
　　程度拿着平底锅拍她，她头也不回。
　　程度给她丢了一个全能医疗箱，她捡起来，放进背包里。
　　安全圈刷新了，卫梓奕默默地朝圈内跑。
　　对面又打字了：“跟好了，哥哥带你吃鸡”。
　　卫梓奕：……
　　“程度”就这样带着她一路大摇大摆的到处找人，不出意外，他们大获全胜。
　　卫梓奕捧着奖杯，退回到大厅里。
　　她退出去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程度”角色退出了队伍。点开好友界面，程度的头像又成了灰色。
　　只剩下“程度”走的时候在聊天框里留下的那句“有事，等我下次玩。”
　　她盯着聊天框沉默许久，截了个屏，找到与程度的聊天框，把聊天截屏和跳鬼畜舞的截图一并发了过去。
　　那边消息立即回复过来。
　　程度：【？】
　　卫梓奕：【刚跟“你”打了一把游戏，你对我行跪拜大礼了。】
　　【还让我夸你帅。】
　　程度【……】
　　程度：【朋友玩的】
　　卫梓奕：【猜到了，我看着也不像你。】
　　他回消息都惜字如金，跳舞更是很严重的不符合本人性格，所以她在那一瞬间就能够确定那并不是本人。
　　唯一能确认的是，那人的操作也很厉害，这毋庸置疑。毕竟，在鬼畜舞之前，她一直以为那是本人。
　　程度反手将截图转发给了陆羡，并对他发出了质问。
　　陆羡发来语音，跟他解释说在外面，等人的时候无聊，就上了他的账号打了一局，并附带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程度没再搭理他，但陆羡却穷追不舍。
　　程度不想理他，淡淡的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便直接收起手机。
　　卫梓奕关掉手机，前几天基本上都是沾床就睡，但此时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她想了很多，平时那些不愿去深想的东西在听着频率固定的仪器声时接踵而至，让她冒出焦虑。
　　正要越陷越深时，她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十几年来，她其实最擅长调解自己，把自己从一种无限下沉的心绪中摘出去。这种强大的调控能力，从她父亲反复离开时就已经形成。
　　凌晨两点，卫梓奕才感到意识终于开始下沉，夜深露重，万籁俱寂。
　　半个月，在医院的精心治疗下，卫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人也开始啰嗦了起来。
　　出院那天早晨，太阳格外明媚，照的整个医院都暖洋洋的。
　　卫梓奕办完所有出院手续之后，跟卫华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车。
　　陈梧和放假探望李奶奶的陈桐站在车外朝她挥手，眼里都是不舍，提醒她一定要多联系。
　　卫梓奕点着头，朝他挥了挥手机。
　　回到许久未回的家里，房子里有些冷清，阳光虽大，可总也照不进屋子里。
　　卫梓恒在寄宿学校，一个月一次假，卫华生病，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告诉他。
　　一如当年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告诉卫梓奕一样。
　　卫梓奕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把被子都翻出来晒好。
　　下楼时，卫华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息，看着卫华泛白的嘴唇和时不时捂住的腹部，卫梓奕还是决定再多待一周。
　　一周后，艾闻就回来了，她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