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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有鬼出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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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强势而来,卫梓奕工作稳了下来,一家中型娱乐公司,规模不算业内数一数二,但胜在业务广泛,来钱快。
卫梓奕上的是现场活动经营策划实习岗,需要考核通过才能够留下。
于大学刚毕业的零经验来说,竞争并无优势,只得从策划成果上下功夫。
考核是以一场抗震救灾募捐为主题的社会性公益活动,旨在响应国家号召,吸引强势企业及社会捐款。需要独立策划,一周时间交出一份完整的活动策划书。
时间很紧,机会也只有一次,卫梓奕熬了几个大夜,以同期参与考核的人员第一名的成绩竞岗成功。
半个月过去,卫梓奕已经正式开启了打工人两点一线的生活。她喜熬夜,每天都顶着眼下两片乌青穿梭于两地之间。
然而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这对卫梓奕这种踩点待闹钟叫起床的人实在是困难,于是再三考虑,还是准备搬家。
前前后后又找了一周,皇天不负有心人,卫梓奕终于定下了心仪的房子。小区外观高档,房东人很朴实善良。
租金便宜,室内装修清爽舒适,甚至一度让卫梓奕怀疑为针对年轻人租房的杀猪盘。
她按网上学来的知识细细观察,房东注意到,直接掏出房产本和五年前的视频给她看。
他说这个房子是一家有钱人的少爷为了训练方便买下来的,住过几年,闲来无事发善心就干脆平价租出去。
这让卫梓奕不得不仰天感叹,世上终究还是好人多,上天也是眷顾她人生坎坷。
房子是典型的三室一厅,很干净,定期打扫,合同上有明确的损毁及整洁条项,以比租金高出几倍的赔偿金来保证房子的干净完整。
卫梓奕爽快地签下。
卫梓奕只租了其中一间,房东告诉她还在持续找租客,直到几间房间都住满为止。
下午,邓茴来过一次,两人去了一趟超市,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速食品。
虽然厨房厨具齐全,但卫梓奕自己并不会做饭,平时除了公司,只能靠外卖养活自己。
工作上,卫梓奕每天都很忙。她还只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要想尽快适应,就得靠自己利用一切时间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上手。
因此除了上班时间,卫梓奕常常会半夜来做额外的处理,一两点已是常事。
这样的生活让卫梓奕感觉很充实,但同样觉得疲惫与乏味。
两点一线,独自一人早已适应,但当深夜静下来,还是会有感慨之际。
她租的卧室并不大,只有一人,每到晚上整个房子都很安静。
冬季的夜晚城市上空风声哀嚎,声声似惨叫的气流争先恐后挤进窗户,让卫梓奕不合时宜地又联想到一些地府骇人尸鬼。
卫梓奕不得不壮着胆子将窗户全部锁死,窗帘严丝合缝,门也检查反锁,心里的安全感才定下来几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其实有点怕鬼。小时候被吓过很多很多次,次次吓,次次怕,还常因此战兢蜷缩一整夜。
七岁前,卫华常年不在家,家里还是爷爷辈盖的红砖瓦房,两层,房后毗邻一片竹林,常常夜风一吹,竹子嘎嘎作响。
冬天可以闷在被中来增加安全感,夏天过热,就会因此整夜整夜瑟缩不敢入眠。
而想到这里,就不得不想到程度。
从七岁开始,程度每年夏天都来,一直到她14岁,整整七年。
每次暑假,长的时候他会待到新学期开学,短的也有至少半个月。
而有他在,自己鲜少害怕。
一开始,他们住在同一个房间,隔着帘子睡不同的床,后来大了,程度房间紧挨她的房间,一墙之隔,害怕的时候用棍子敲敲墙,无论多晚,都会得到回应。
周末,卫梓奕和邓茴双排游戏,房管给她发来信息,告诉她下午会有人搬进来。
卫梓奕正处于激战中,没有太过在意。
而下午六点,房管说的那位室友依旧不见人影。
晚上有大项目成功收尾小组成员自发组织的聚餐,新人也必须到场,卫梓奕晚上10点才回家。
打开门时,客厅的灯亮着,沙发边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主卧室门关着,下方门缝中透着的白色。
卫梓奕轻手轻脚进了自己房间,窗外哀嚎又起,高楼的风又开始刮了,她瞥了瞥被风吹起弧度的窗帘,喃喃自语:“有室友今晚就安心多了。”
什么鬼怪啥的,她才不会怕了。
凌晨两点,卫梓奕被渴醒,大排档含盐量实在太高,她趿着拖鞋有些迷糊地出来喝水。
前段时间,迫于胆小,每晚睡前都会装好水置在床头。但今晚可能因为喝了一瓶泔水一样的啤酒,酒精带走记忆力,就给忘了。
卫梓奕径直走进厨房,给自己接了满满一杯水,咕咚几下全喝下肚,才感觉渴意稍稍下去。
很困,眼睛睁不开,客厅没开灯,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暖黄色小灯,虽不明亮,但勉强能看清房子里的陈设。
放下杯子,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绕过餐桌走向房间。
手放下的瞬间,卫梓奕心脏差点骤停。
沙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卫梓奕下意识往后一退,腰际狠狠抵上厨房吧台,人条件反射地蹲下去。
膝盖在蹲下去时磕到桌脚,沉闷的疼痛从膝盖骨传来,她弯了腰,长嘶了一声。
她双手抱头,静默半分钟,还没来得及捂膝盖,顶着心悸般的心跳再次看向沙发,才发现,那人跟程度长得一模一样。
坐在沙发上的人显然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脸上的表情在白光反射中冷漠里带点无措,也是很明显的疑惑和怔愣,一动不动地岔开腿坐着。
卫梓奕又捂了一会膝盖,疼痛缓了一些,再抬起头去细看沙发上的人。
毫无表情的面部和微微皱着的眉眼,让卫梓奕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也让卫梓奕被吓到而狂跳的心脏慢慢静了下来。
让她不得不怀疑深更半夜自己没睡醒。
沙发上坐着的是程度吧?
一身黑色衣服隐在昏暗的灯光里,只有那白净的脸庞和冷淡的眸子在他亮着的手机屏幕映衬下能看的清。
程度也看着卫梓奕,两人视线对上。只一会儿,程度眼里的无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眼神有些复杂停留在她脸上,片刻,又缓慢移到卫梓奕的膝盖上。
卫梓奕不可置信地反复抬手揉眼睛,一直到眼睛被揉的有些发烫和湿润。
可当她手放下去,带着水光的双眼再次看向沙发时,那上面坐着的还是程度。
程度脸上虽然表情并无明显变化,但也能看到那短时间的怔愣,很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凌晨两点,与自己异父异母的陈年老哥在一个房子里相遇会让人觉得这是很一件诡异的事情。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程度先反应过来撇开了视线。
卫梓奕一瘸一拐走上前发问:“你怎么在这?”
程度没有立刻回答她,卫梓奕猛然反应过来,说道:“你就是房东说的新室友?”
程度淡淡地看过来,眼底闪烁着手机屏幕里的光,眼神向下,视线又在她膝盖上驻停了一会,才回答:“或许是吧。”
那就是了。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让她深更半夜差点被这该死的缘分吓得当场去世。
同时,卫梓奕有些震惊,如果她不认识程度的话,房管会找个男的给她当室友。
但再一想,租房合同里确实没有说室友必须是同性。
而且这个房子的构造,三个卧室共用一个厨房和两个次卧共用一个厕所外,其他的基本上可以分开。
每个房间除了床之外,都配备了小沙发和书桌,并不会有大的交集和影响。
于是卫梓奕试着接受了室友是个男人的事实。
卫梓奕脑子里在想东西,便没有开口说话。
长达一分钟的寂静,程度向后靠在沙发上,袖子被他撩到手肘,腕间的银色手表还散发着淡蓝色幽光。
直到膝盖处又传来不容忽视的阵阵钝痛,卫梓奕才回过神来。
两人又在昏暗的环境下对视几秒,反复打量,又低头各自思考几秒,然后移开视线。
卫梓奕感受着眼睛处传来的干涩感,抬手揉了揉,再抬起一点被撞到的那条腿,让它不受力。这样才让钝痛缓下去一点点,她说:“我回房间了。”
程度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继续看着手机。
待到传来锁门的声音,程度才给陆羡拨通了电话,那边还在训练,并没有接通。于是他挂断了电话给人发去了信息,信息没几分钟就回了过来。
程度:【房子里住了其他人?】
陆羡:【哦,对!前段时间我让刘叔帮我租出去来着,空着也是空着,还能收点租金。】
陆羡干脆发来语音,【怎么了?里面已经住人了?今天下午好像刘叔说了一句,我那时候在复盘,没太在意,便让他看着办了。】
陆羡:【你要是不想住,我在隔壁小区还有,可能远一点。】
程度:【你缺钱?】
陆羡:【?不缺啊】
陆羡:【不缺就不能收租金吗?】
程度关掉聊天页面,陆羡还发了一些话,他没有回复,也懒得看。
他最近在跟项目,长盛中标,但主体落在分部。为了方便,程度并非矫情的个性,在哪都能住。于是没再让助理订酒店,直接搬到了陆羡这边。
反正他顶头也就待三天。
晚上司机帮忙送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凌晨一点左右他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客厅并没有开灯,程度并不知道这里住了其他人。
程度先在阳台吹了半个小时的风。他不抽烟,却想像每个有烦心事的人一样在这时候来一根。
助理发来的下周行程安排他还未来得及看,便在沙发上坐下来。忽然,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某个女生,散着头发,穿着睡衣,幽灵一般地从他身边路过,进了厨房。
那一瞬间的烦躁直直涌上心头,第一反应以为是哪个蠢货摸过来给他递的讨好牌,长盛如日中天,称霸一方,上赶着巴结的数不胜数。
可那人并没有看见他,而是迷迷糊糊接了一杯水。
当她仰起头喝水时,那个侧脸让程度的心脏有几秒钟的坠空。
自从上次路上匆匆一别,他并没再见过卫梓奕。事情太多,他忙到基本上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其他。
今晚突然再见,他有好些恍惚感。
像在做梦,有一种恍若明早起来,就会梦醒,然后发现一切又是幻觉,其实今晚根本没有见到什么人。
又独自待了一会,程度起身,放轻脚步走向卧室。斜对面从门下缝里透出来一道白光,他安静地盯着看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有了一些实感。
原来并非做梦,而是真的,再次遇见。
第二天早上,卫梓奕起来的时候,程度不在,不知是还没起来还是已经出了门,客厅的行李箱已经被拿走了,整个房子与程度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在与主卧那紧闭的门上。
卫梓奕连着打了两个哈欠,走进浴室洗漱。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润湿的脸,突然想起来,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电闪雷鸣的,程度站在雨下,像个阴郁男鬼,然后她被吓得半死,整个人都在哆嗦。
再醒过来时,已经白昼当空,连一丝风都没有。
擦干脸上的水,卫梓奕走向厨房翻点吃的作为早餐。
路过沙发,她转头看了看,昨天半夜程度就坐在那个位置。
卫梓奕冲了一包速成豆浆,端着杯子走出厨房时,一回头,她差点把杯子扔出去。
这次程度没再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阳台,听到声响,正往里走。
依旧一身深色,深灰色毛衣,黑色牛仔裤,还有乌黑的头发和深邃的眉眼。
卫梓奕双手端着差点掉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杯,有些无语的说:“不是我说,你这样真的会把人吓死的好吗?”
老是这样一声不响地突然出现在某个位置。
程度:……
已经入了冬,外面天气阴沉沉的,阳台窗户开了一个小口,寒风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掠过程度的发丝,将头顶几缕头发吹的翘起了一些。
看清他人后,卫梓奕的害怕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心跳还未恢复正常。
程度脸上依旧没有一点表情,但眼睛里还带着刚醒过来的懵和对刚刚卫梓奕话语的无语。
程度回她:“心这么大,胆这么小,能怪谁。”
卫梓奕被吓到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脱口而出:“怪你”。
两次都一声不吭,冷着张白脸,像个收她小命的幽魂。
卫梓奕看他不讲话,表情也不爽,反骨上来,更想反驳他,就听电话响起,他拿起手机接听。
他叫了一声妈,对面是艾闻。
卫梓奕没有离开,端着豆浆和面包直接在餐桌前坐下,慢悠悠地吃着早餐。
她简单的观察了一下程度,很高,基本上与阳台的玻璃门持平,全身阴沉沉的。与小时候的他出入很大。
那张脸也只有轮廓像,小时候偶尔会笑,至于现在,她没见过,只见过他时时刻刻走的冷脸路线。
程度右手一小节手臂裸露在外,他举起手机的动作刚好能让卫梓奕看清他手腕处的小痣,与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位置。
程度听了几句,直接开了免提,卫梓奕听到艾闻的声音从手机扩音孔传出来。
艾闻:“阿度啊,你妹妹现在跟你在一个城市,有空的话,一起吃吃饭,多熟悉熟悉,以后都是一家人的……”
谁跟他一家人啊,况且程度应该更不想跟她一家人。卫梓奕这么想。
但程度却没有反驳,只嗯了一声。
卫梓奕觉得他或许是在母亲面前装乖。
还没来得及细想,程度抬起眼皮看着她,朝她走近了些,然后抬起唇角,似是一声冷笑,淡淡的嗓音响在空气中:“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倒是可以帮你们照顾一下。”
卫梓奕顿住,嘴里的面包都停止了嚼动。
思来想去,卫梓奕觉得他可能是在暗讽。
毕竟小时候他也没有很喜欢自己,不怎么想成为她的家人。
电话那边同时也没了声音,像是陷入了思考。
脑子里突然响起遥远的一句话,那是十几岁的程度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我跟她从来都不是一家人,我也没有妹妹。”
这么一回忆,卫梓奕觉得他莫名其妙的笑都是一种揶揄。
快一分钟,艾闻都没了声音,后知后觉,卫梓奕才发现是程度关掉了免提。
卫梓奕觉得,果然是人长大了,都变成熟了很多。如果换成那时候,他会不会冷着脸对她说一句走开,然后再次说出那句他对艾闻说过很多次的话“她不是我妹妹。”
但与之相同的是,她也不会再有好脸色,甚至觉得自己态度会更加无情。
谁是他妹妹,过去的好多年,她都一直在想这句话迟早会说出口。
然而真见到的时候,她怎么都说不出口,更没有说出口的契机。
七八年的遗憾,在再度见到本人的时候也还是被抛到九霄云外。
好几分钟后,艾闻挂掉了电话,程度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卫梓奕的早餐也吃完了,准备出门上班。
玄关处换鞋之际,程度刚好走出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看到她后便塞进了外套口袋。
卫梓奕无语地看了一眼。
小区离公司不过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很方便,卫梓奕有些慢悠悠地下了楼。
一直到楼下,才发现程度也出了门,走在她身后差不多20米的距离。
昨晚回来的晚,车还未来得及录入,开不进小区,程度将它停在了路边停车位。
卫梓奕脑子里正在想着昨天合同上的细节,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面前,然后滴了一声。
车窗未关紧,里面驾驶位坐着程度,修长素白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卫梓奕偏过头,看着他。
程度说:“上来。”
卫梓奕想了想,拒绝,“不用,我走过去十分钟。”
“上来,顺路。”
她还没来得及纠结程度怎么笃定一定顺路之时,腿已经移动到后门,然后搭上后车门的把手。
程度不带情感的话语,与很多年前一样,有种让人莫名其妙就执行的魔力。
她握着把手拉了拉,门没有开,以为是自己没用力,又加了力气用力拉,依旧拉不开。
于是她朝车前走了几步,透过车窗与驾驶座的程度对视,朝他使了个眼神,意思很明显。
程度无动于衷。
僵持了好几秒,卫梓奕觉得他可能是在耍自己玩,抬脚就想走,就听程度开口:“上前面,我不是司机,只是顺路。”
“职业歧视,看不起司机?”
程度:“?”
卫梓奕看他严肃看着自己,不敢再贫,麻溜地上了副驾驶。
车里有股淡淡的香味,与在医院闻过的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程度问了她公司位置,步行十分钟的路程,车开过去只花了五分钟,其中两分钟花在红绿灯上。
卫梓奕摸了摸自己的脸,窗户开着,风吹的冷,脸也被冻得冰凉,车内没有开暖气。
下了车,正要关上车门离开,程度突然叫住了她,然后朝她丢了一个小瓶子。
卫梓奕伸出双手接过从空中投过来的小瓶子,是一瓶跌打损伤喷雾。
卫梓奕怔住,站着不动,眼神询问。
程度说:“膝盖不是撞到了?”
卫梓奕自己都快忘记了膝盖上的淤青,现在不去碰的话已经不疼了。膝盖上青了一大片,昨晚看的时候还只是通红一片,今早起来不小心顶到凳子,酸痛传来时,卫梓奕才发现已经完全变紫。
程度不等她说话了,踩上油门就要走,卫梓奕才急忙蹦出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