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叶落入清梦》沈青寒

12、照顾好自己

　　“师尊，我们……必须进去了。”

　　“因为，里面的东西，已经……发现我们了。”

　　司落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其中蕴含的凝重，却让宋清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看着司落叶苍白的脸色和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惊惧，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里面……有什么？”宋清玉的声音有些干涩。

　　司落叶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神识探入黑洞时看到的一切，以及那股冰冷意志的警告，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宋清玉。

　　当听到“轮回之镜”四个字时，宋清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们的目标，终于有了确切的下落。

　　但当听到那股恐怖的意志时，他刚刚升起的喜悦，便被一盆冷水浇得一干二净。

　　“归墟之主……”宋清玉喃喃自语，“传说中，归墟是万物的终点，自然也会有它的主宰。看来，这传说并非虚言。”

　　他看着司落叶，又看了看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落叶，你伤势未愈，我们的准备也还不够充分。如果现在进去，恐怕……”

　　“师尊，我们没有时间了。”司落叶打断了他，“那股意志，已经锁定了我。它让我‘滚出去’，这既是警告，也是驱逐。它随时可能会从里面出来，或者……用其他的方式对付我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能感觉到，它对我的‘混沌之体’和‘魔种’，似乎有着极大的兴趣。它不会让我安然离开的。”

　　宋清玉沉默了。

　　司落叶说得对。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好。”宋清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就进去！我宋清玉的弟子，岂能被一个藏头露尾的东西吓住！”

　　他看着司落叶，一字一顿地说道：“落叶，记住，无论里面遇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你的目标，是‘轮回之镜’。”

　　“师尊，我……”司落叶看着他，欲言又止。他知道，以师尊现在的状态，进入归墟，九死一生。

　　“你什么都不用说。”宋清玉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洒脱的笑容，“能与你并肩走到这里，为师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前路如何，便交给天意吧。”

　　看着师尊那熟悉的、充满了鼓励的笑容，司落叶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没有再做任何耽搁。司落叶背起宋清玉，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他们生活了数月的上古遗迹，然后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跳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身体一轻，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拉长。

　　他们仿佛坠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时空隧道。无数的光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们身边飞速掠过。他们看到了远古的洪荒巨兽在咆哮，看到了古神们在与虚空之主浴血奋战，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毁灭……

　　这些画面，宏大而苍凉，带着一股直击灵魂的震撼。

　　司落叶将宋清玉紧紧地护在怀里，同时运转混沌之气，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坚固的护罩。那些飞速掠过的光影，带着强大的能量冲击，不断地撞击着他的护罩，但都被混沌之气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下坠感突然消失。

　　他们的身体，稳稳地落在了一片坚实的地面上。

　　司落叶和宋清玉同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呆住了。

　　他们正站在一块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岩石上。这块岩石，仿佛是这片虚无空间中唯一的陆地。

　　而在他们的面前，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由最纯粹的能量构成的海洋。

　　这片海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银灰色。它没有波澜壮阔的波涛，只有一种缓慢而庄严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

　　无数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在海面上缓缓地漂浮、聚散。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这……就是归墟？”司落叶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

　　宋清玉也看得失神了。他活了数千年，阅览过无数上古典籍，却从未见过如此壮丽而又诡异的景象。

　　“不……”宋清玉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银灰色的海洋，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里不是归墟的全部……这里……是‘时间之海’！”

　　“时间之海？”司落叶不解地看向他。

　　“传说中，归墟的最外围，是一片由时间碎片构成的海洋。”宋清玉艰难地解释道，“海面上漂浮的每一个光点，都可能是一段逝去的时光，一个被遗忘的世界。一旦踏足其中，就会被卷入无尽的时间乱流，永世不得超生。”

　　司落叶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们刚刚逃离了陨魔渊的尸山血海，又闯入了噬灵魔藤的死亡陷阱，好不容易找到了上古遗迹，以为看到了希望，却没想到，归墟的入口，竟然是这样一片绝望的海洋。

　　“那我们……该怎么过去？”司落叶问道，他的目光在四周搜索，却看不到任何桥梁或者船只。

　　“不知道。”宋清玉诚实地回答，“典籍中只记载了‘时间之海’的存在，却从未有过任何人能活着穿越它的记录。”

　　就在这时，司落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异样。

　　他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他的手臂，竟然开始变得透明，然后缓缓地消失了一截！

　　“师尊！我的手！”他惊呼道。

　　宋清玉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好！是时间的侵蚀！”他急切地喊道，“我们虽然站在这块‘时间锚点’上，但这里的时间法则极不稳定。我们的存在，正在被这片空间缓慢地‘抹除’！”

　　司落叶连忙运转混沌之气，覆盖在自己的手臂上。那股透明和消失的趋势，果然被遏制住了。

　　他心中稍定，但随即又升起一股更大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混沌之气正在被这片空间缓慢地消耗。如果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他们迟早会因为混沌之气耗尽，而被彻底抹除在时间的长河里。

　　“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司落叶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时间之海”。

　　他想起了自己的神识。

　　在陨魔渊，他的神识被噬灵魔藤吞噬。在上古遗迹，他的神识被“归墟之主”重创。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

　　这一次，他的神识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的神识，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触碰在了“时间之海”的表面。

　　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在时间的长河中漂流。他看到了一个王朝的兴衰，从建立到鼎盛，再到最后的覆灭，不过是短短一瞬。他看到了一颗星辰的一生，从诞生时的璀璨，到燃烧时的壮丽，再到熄灭时的冰冷，漫长的亿万年，在他的感知中，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他看到了无数的生命，从呱呱坠地，到垂垂老矣，最终化为尘土。

　　生命的短暂与宇宙的永恒，在这一刻，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一股巨大的虚无感和无力感，涌上了司落叶的心头。他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不……”

　　司落叶的意识，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他即将彻底迷失在这无尽的时间幻象中的时候，他体内的混沌之气，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混沌之气，是宇宙诞生之初的本源之气，它本身就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在混沌之气的保护下，司落叶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重新稳住了阵脚。

　　他开始尝试着，用混沌之气去包裹自己的神识，去引导它，而不是被它引导。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象。

　　他的神识，在时间之海中，如同一个精准的雷达，开始飞速地搜索。

　　他看到了古神们创造“世界大阵”的悲壮场面。
　　他看到了魔尊重楼融合虚空之力，堕入魔道的痛苦与挣扎。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先祖司苍渊，在陨魔渊中，以神魂为祭，镇压魔尊的最后一刻。

　　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上演。

　　司落叶的心脏，被这些画面深深地刺痛着。他看到了太多的牺牲，太多的无奈。

　　他强忍着心中的激荡，继续搜索。

　　他要找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他要找到，穿越这片“时间之海”的方法。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识，终于捕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

　　在时间之海的深处，他看到了一艘船。

　　一艘由星光构成的船。

　　那艘船，静静地航行在时间之海的深处，仿佛亘古不变。船上，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司落叶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直觉。

　　那艘船，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立刻收回神识，睁开了眼睛。

　　“师尊，我找到了！”他激动地喊道。

　　“找到什么了？”宋清玉连忙问道。

　　“船！”司落叶指着时间之海的深处，“一艘由星光构成的船！它就在那里！”

　　宋清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的修为尽废，根本无法看到时间之海深处的景象。

　　“但我们怎么过去？”宋清玉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司落叶再次闭上眼睛，他的神识，重新锁定了那艘星光之船。

　　他尝试着，用混沌之气，向着那艘船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牵引”。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想用自己的混沌之气，作为“锚”，将那艘远在时间之海深处的船，“拉”过来。

　　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但他别无选择。

　　混沌之气，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从他的眉心射出，跨越了无尽的距离，精准地缠绕在了那艘星光之船上。

　　然后，司落叶开始发力。

　　他体内的混沌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那条丝线之中。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落叶，不要！你会被吸干的！”宋清玉惊恐地喊道。

　　司落叶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眼中，只有那艘船。

　　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经脉在哀嚎。但他的意志，却如同钢铁一般，坚不可摧。

　　他想起了师尊为他放弃仙尊之位的决绝。
　　他想起了师尊为他“以身化剑”的悲壮。
　　他想起了先祖司苍渊以神魂为祭的牺牲。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给我……过来！”

　　司落叶发出一声怒吼，将体内最后一丝混沌之气也压榨了出来。

　　“嗡——”

　　时间之海，第一次，掀起了波澜。

　　一道银灰色的巨浪，从海的深处，向着他们所在的岩石席卷而来。

　　而在那巨浪的顶端，那艘由星光构成的船，正乘风破浪，飞速地驶来！

　　船上那个模糊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当船最终停靠在他们面前的岩石旁时，司落叶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宋清玉连忙扶住他，眼中满是心疼与骄傲。

　　他抬起头，看向那艘星光之船，以及船上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古朴长袍的青年，他面容俊朗，气质空灵，仿佛与这片时间之海融为一体。他的眼睛，深邃得如同宇宙，仿佛能洞悉一切。

　　青年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清玉深吸一口气，背起已经昏迷的司落叶，踏上了这艘决定他们命运的——星光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