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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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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瞧见父母吵架是在一个午后,当时傅西洲正被傅云带着在院子里做蛋糕。
那时的他天然地对哥哥留有崇拜,哥哥说过生日都是要吃蛋糕的,而吃亲人做的蛋糕会更开心。
于是他们找了教程,在后院里蹲了一上午,就是为了明日妈妈的生日。
傅家的家庭关系并不和谐,父母都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在打一个在一旁出谋划道。
年幼的傅云和傅西洲只认为自己做的还不够还,认为努力就可以换来一分教科书式的其乐融融的家庭。
但他们不知道其乐融融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好在他们见过,在电视上,电视里的主角只要获得孩子亲手准备的生日礼物总会十分开心。
这个蛋糕是他们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然而,比蛋糕的香甜提前到来的是一声声嘶吼。
男人掷地有声地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女人尖叫,咆哮:“傅霆,你对的起我吗!”
“我从你一无所有就支持你,你呢,你回报我什么,接二连三的女人吗?!!”
他们从大门到楼上,从楼上到楼下,撕心裂肺的女人和眼不见心不烦的男人,一个发疯一格充耳不闻。
女人受不了他的冷淡,尤其受不了这种情况下的冷淡,于是她疯的更厉害,抄起手边的杯子就向人砸去。
玻璃杯没砸中男人,只是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四分五裂得残片好似他们的婚姻。
这个信号是硝烟的开端,随着那一声杯裂,两人大打出手,像是遵循本能的野兽,修养不要了,体面不要了,表面的和谐也不要了,他们将之通通撕碎,只剩下一地的鸡毛和吵闹的哭声。
哭的声音大了,还在气头上的男人闲吵哼哼一声摔门而去,有火发不出的女人只好横眉一竖勒令他们闭嘴。
然后气恼地打翻了一地的奶油和新鲜出炉的蛋糕胚。
那年傅西洲十岁。
从十岁到十六岁,他经历了六个四季轮回,在这些四季轮回中他不知会跨向何方。
脚下的路看不见未来。
六年里,父母没有离婚,他们从隔三差五的吵架变成了动手,于是家里的器具隔上一个星期就要全部换一套。
从第一次动手后,傅霆不演了,他玩的明目张胆,嚣张的明目张胆,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了,傅西洲每每对着他扬起的手,对上那双凶恶的目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真的想打死我。
好在,他要上镜,他要拍戏,于是这些怒火便全由哥哥来承受。
傅霆在外面玩,李照瑶便也在外面玩,较劲似的,就这么相互折磨了六年,他们终于要放过彼此。
傅西洲以为,这会是一个好的开端。
离婚那天,李照瑶哭的很伤心,抱着他一个劲地道:“妈妈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傅西洲回了一个拥抱,希望自己尚且弱小的脊梁能给妈妈带去几分慰藉,然后他跟了妈妈,哥哥跟了爸爸。
但是他没料到,离婚后妈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整夜整夜的出去喝酒,有时傅西洲一连两个月都见不到她的人,只有银行卡的消费记录提醒着他,她还活着。
后来他想,是不是忙起来会好些,于是他开始给妈妈介绍工作。
女人表面上答应,实则每次都干不满一个月。
对此傅西洲选择了纵容,只要不在整夜的喝酒就好。
十八岁这年,正好迎来他事业的上升期,前几十年的人气这这一年得到了井喷式的爆发,让他有了更多的底气。
可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多久,他就被母亲告知,他就要当哥哥了。
他知道时,这个弟弟已经五个月大了。
他本以为母亲经历了一段情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以为母亲至少不会轻易的再让自己陷入一段不可控的情感中去。
对方是个商人,比母亲大了十八岁。
但看起来还算温文尔雅,他们在一起吃了一顿还算和谐的晚饭。
看着妈妈带着笑,让他叫叔叔时,傅西洲妥协了。
“西洲,西洲?”对面的男人是他这部戏的对手演员,人长得文雅,时常带着一副金边眼镜。
他是新秀,不知道导演怎么发现他的,但是他在演戏上确实很有天赋。
“哦,我没事,我们刚刚对到那儿了,叙白。”
林叙白看着他的面色,不是很相信,于是问道:“真的没事吗,西洲,我看你刚刚接完电话后,面色都白了。”
这是一个不太有分寸的问题,傅西洲不想回答,甚至隐隐觉得被冒犯了。
他礼貌的笑了一下道:“真没事,我们继续。”
至于电话的内容,傅西洲疲惫的不想去管。
今天的戏份拍完,电话铃声又开始不要命的响起,傅西洲疲惫地捏捏眉心,实在不想去接,却又被吵的心烦。
“西洲最近没有睡好吗?”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傅西洲偏头,林叙白便附身过来,两人差点撞上额头。
傅西洲退后两步,道没有。
这时兜里的电话终于消停。
林叙白却没有将他的回答放在心上,反手将一个香包塞进傅西洲手里,抹了他的指尖划过傅西洲的掌心,将那一圈痒肉划的酥麻一片。
从见第一面起,林叙白就开始这种似有若无的勾引,又或者说是试探,傅西洲见的多了,他只是克制地道了一声谢,却始终没有丢下香包。
后来他想,可能是那香确实好闻。
林叙白走后,电话又开始叮咚叮咚的响。
这次,傅西洲接了。
“喂,孟叔。”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有些嗓音,隔着手机对他道:“你妈妈又不见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孩生下来,他们总在吵架,后来一吵架他妈妈就会带着小孩消失,威胁说要带着孩子一起死。
一开始每个人都害怕,报了警找过好几次,但每一次找着她时,要么就在悠闲地吃着饭,要么就在光洁。
就是再闲的警察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傅西洲道知道了,于是挂断电话,看着通讯录楞了会,还是播出去了。
那边很快接了。
“妈,你在那?”
女人不答,一个劲地哭着,控诉自己的老公如何出轨,如何控制人生自由
末了,她来了句:“这种伸手向别人要钱的日子再也不想过了。”
傅西洲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妈,你在哪。”
女人还是哭着。
他捏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股疲倦铺面而来。
一十二集的悬疑剧部剧拍了整整半年,导演铆住了劲,想要造出一副精品来。
杀青宴摆了好几桌,请了全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
傅西洲坐在主桌,他抿了一口酒,听着已经喝高了的导演大谈其高洁的艺术追求。
他放下已空的杯子,拿过酒瓶还要再倒,一只手却按住了杯子。
傅西洲转头看去,看到林叙白微弯的眸子,他薄唇轻启:“胃不好,就不要喝酒了。”
傅西洲拿酒的手没有动,林叙白的手也没有动,两人对视良久,傅西洲轻笑一声,将酒瓶放了回去。
之后的宴会上,大家说了什么傅西洲的已经不太有记忆了,他看着面前早已空了的酒杯,顶了顶腮帮子,眯起眸子神色晦暗。
酒过三巡,众人散场,傅西洲喝了点酒,但不多,可竟然也觉着有些疲软,脚下无力,他在包间门口缓了会,抬脚欲走,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拖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擦过他的掌心。
傅西洲身形一顿,耳边又附上熟悉的声音:“都站不稳了,我陪你下去吧。”
他一向不喜欢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今天他罕见地没有将手挪开。
地下车库昏暗有寂静,黑暗中傅西洲能听到自己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交叠在一起,几乎融为一体的呼吸。
“到了。”
车里,助理已经为他拉开车门,而拖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准备撤离。
这一秒,傅西洲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他伸出手来,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了林叙白的手:“林先生,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吗?”
从这部戏相识以来,林叙白似有若无的试探,他的一步步接近和自己的一步步放纵,最终让傅西洲问出这个问题。
空气安静几秒,傅西洲垂在一旁的手骤然收紧,头一次产生这种希望他答,又害怕他答的情绪。
“哈,怎么会呢,傅先生别多想。”
这次林叙白没有叫他西洲。
傅西洲眉头一皱,看着林叙白面上完美无缺的笑,晃了晃自己的手问道:“既然不是的话,林先生这是?”
林叙白立马回道:“同事间的关心,不足挂齿。”
傅西洲寒潭般的眸子敛住,面色一点点冷下来,他松开手,“谢谢林先生的关心。”说着,他上了车。
商务车一骑绝尘地跑了,林叙白站在暗中,摩挲着手指,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