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别跑》叙右

25、第 25 章

　　连千迟任由着穆元把自己拉进去，在穆元掏出钥匙插上锁孔的那一刻他忽然按住穆元的手，随手扒拉几下自己凌乱的头发道：“你看我这样行吗。”

　　穆元说：“家里没人，这么好的天都出去玩了。”
　　连千迟莫名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

　　穆元看出连千迟的不自在，温声道：“你不用紧张。”

　　连千迟头扭到一边，低声辩解道：“哪有，我是为你着想，免得有人说你交的朋友不是什么好人。”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连千迟：“我坏归坏，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从不拖人下水。”

　　穆元中肯道：“狠更适合你，坏倒没怎么坏，嘴硬倒是真真实实的。”

　　穿过客厅，来到卧室，第二次来，一切都显得无比熟悉，人也放松很多，连千迟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洗澡，不然只能站着，穆元是不会让他碰任何一件家具的。洗完澡后，得到穆元允许，他从放毛巾的柜子里拿出睡衣穿上，柜子里只有一套，还是原来那套，衬得他整个人都亲切了几分，穆元好像很喜欢他穿这件睡衣，眼神总是在上面流连忘返，看的连千迟怪不好意思的。

　　穆元准备好医药箱，招手示意连千迟：“过来吧，还等什么呢。”

　　连千迟没什么想法，过去直接脱掉上衣，趴在床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上药。

　　“这次这么乖。”穆元有些不可置信。

　　连千迟因为受伤中气不足，没激烈反驳，只轻轻道：“别说我乖，不喜欢，也不是。”

　　“行，要面子，脸皮薄，死都要维护你高冷的人设。”连千迟胳膊和后背都有大块的淤青，近看实在伤的不轻，穆元手轻轻往伤处一碰，连千迟就轻‘嘶’一声：“看来你没占到什么好处。”

　　连千迟不服道：“打架这方面我就没吃过亏，他伤的更重。”

　　穆元知道，昨晚被警察擒拿归案的时候张超的腿就不太利索，他实在看不惯连千迟毫无悔改的样子，教训道：“即使赢了又怎样，你很骄傲吗？”

　　“张超咽不下这口气，我身边就永远有个麻烦，为了以后的平静，没得选择，必须打架，我们俩共识的。”

　　“说的还挺高大上，”穆元把棉签纱布药膏都一一放在桌子上，扭头对上连千迟的目光，略微压迫的质问道：“其实你俩就是自私幼稚，没事找事。”

　　连千迟凝滞一瞬，把头埋进枕芯里：“说的在理，但也不对，我一点都不想打架，可是没办法。”

　　在穆元认知中，一个人只要不想打架，避免的方法有很多，他大概知道连千迟为什么总能跟人打架，其主观意愿大概还是想争个高低，还有就是嘴太硬了，促使矛盾升级：“你在我看来就是狡辩，只要不太犟，适当的稍微退一步，少管点其它人的动向，哪还有隔三差五就蹦出来的破事。”

　　连千迟无法否认。

　　穆元实在不知道怎么劝连千迟迷途归返，只轻轻道：“打架没什么好的，我真怕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身边安静。”

　　“那你就从今开始不再跟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联系，彻底跟他们断线。”

　　“还真别说，我还真有这个想法。” 只是要全部断干净就相当于要自己从过往的生活中抹去所有痕迹，自己可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从新开始，可是别人的记忆是完整的，那些背后说的悄悄话和偷摸打量的眼神是实实在在的，那段生活虽然麻木却也是真实的，没有那些经历也不是现在的自己，他还没有很会伪装到把自己之前的样子完全消失，而且还有大松几位好友关联，想要完全断还是很困难的。

　　“有就开始实行，开始上药了，你忍着点。”穆元拿起喷雾剂就是大面积的覆盖，疼的连千迟龇牙咧嘴，头埋在枕头里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心里却疯狂抱怨着穆元：真是白长了一张踏实脸，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

　　在连千迟身体因为疼痛不自觉蠕动数次后，穆元忍无可忍的一把按住他的脖子道：“啧，别动，老实点。”

　　连千迟其实很想说疼，但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强忍着颤抖的声音道：“你赶紧，我着急睡觉，困死了。”

　　“怕你疼我才慢慢抹的，你还不领情了？”

　　连千迟想骂娘，就你这还有顾及我疼，你怕不是我没早点见阎王，但话到嘴边却是：“没有，怕浪费你时间，你随便吧。”

　　穆元当然看的出他很疼，而且刚才也确实有故意抹重，其目的就是想教训一下此人，但出口的话总得是温柔的，有人情味的：“我抹的其实还好吧，已经很轻柔了，真有这么疼吗？”

　　连千迟：“我不怕疼。”

　　穆元实在无法苟同这时候还嘴硬的人：“至于吗，疼你就说，我又不会嘲笑你。”

　　“……”
　　连千迟趴在枕头里装死。

　　穆元摇头一笑，手下便真的轻柔了。

　　在万千折磨中终于到了缠纱布的环节，穆元缠的很符合他干净整洁的风格，每个结都像经过精密计算似的一模一样。

　　“终于好了！”连千迟揪着的心放下，他看向穆元，投以一个自身觉得非常柔和的目光，其实就是想致谢，只可惜那张脸无论做什么情绪都显得别扭，但穆元还是感受到了。

　　“怎么样，喜欢吗？”穆元问。

　　“喜欢。”除了喜欢还能说别的吗？当然不能。不过连千迟也没什么好说的，穆元从不干害人的事，虽然中间抹药的时候确实很疼并且很慢，但他能感知到穆元是细致认真的。

　　连千迟穿上睡衣，摆好枕头，脸色依旧苍白道：“那我在这睡一觉？”

　　穆元抬头看了眼钟表，允许道：“只能先睡两个小时，回头吃个饭，在接着睡。”

　　连千迟点点头，还是非常感恩的说了句：“谢谢。”

　　穆元真的太好了，到现在都没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还一直宽容的收留他所有的自尊。他其实一开始想睡沙发的，但这次沙发上放了几个品牌服装的包装袋，也就没有睡觉的空间了。
　　现在他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穆元讨不讨厌身上的药味。

　　穆元饶有兴趣的盯着他，欣慰道：“别客气，不像你的风格。”
　　连千迟：“我发自内心的。”

　　穆元：“我知道。”

　　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穆元把准备好的饭端进来就准时开启了叫醒服务，连千迟还在深度睡眠当中，听到有人一直呼唤，便轻微眯开了一条缝，入目便是穆元挺拔的胸膛，紧接着一道温柔的触感从头皮处传来，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连千迟身体一轻，一动不动。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的，眯开的眼睛又重新闭上，莫名的有点想哭，穆元好温柔。

　　穆元见他醒了又睡过去，很担心的摸了摸连千迟的额头，也探了他的呼吸，发现没什么事，便把他直接从床上抱了起来，连千迟触动伤口，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TM那么粗暴干什么。”连千迟抱怨道，“知不知道扰人睡觉就跟抢人钱财一样，我真的很困，困到不想吃饭。”

　　“现在睡够了，晚上当夜猫吗？睁着俩眼像鬼魂一样游荡。”

　　连千迟：“不至于。”

　　穆元：“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是你妈。”

　　连千迟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紧接着从床上下来穿鞋，或许脑子还迷糊的原因，一下没站稳，眼见就要栽跟头，穆元眼疾手快扶住他，却也因为来的太猝不及防而没扶好，连千迟整个上身扑到了他身上。

　　好巧不巧，嘴唇碰在了一起。

　　连千迟沉浸在疼痛中无法自拔，穆元则蓦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他一手扶床，一手扶连千迟，身体用力，整个人把连千迟压在了床上。

　　连千迟疼的惊呼一声，张口就要骂娘，然后对上穆元近在咫尺的眼睛下意识禁起声来，他的心脏开始狂跳，整个身体处在巨大的紧绷中，甚至开始不敢呼吸。

　　穆元同样怔了一下，呼吸也变的轻起来，还好理智还在，快速的翻身坐起，犹豫半天才开口道：“不好意思，冒犯了。”

　　连千迟久久没有平静，耳朵迅速染上了一层红。这都什么事？关键是他意识到一点非常可怕的苗头！他没有正常反应中的排斥，从刚才穆元抚摸他的头开始，不管在怎么觉得不对，他忽视不了自己心底的感觉，穆元的亲近能让他整个神经都敏感起来，而这种敏感是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他不排斥这样的敏感，反而很喜欢。

　　“没事。”连千迟一直没直视穆元，轻飘飘的说完，看见桌上有饭便径直来到桌旁，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穆元在旁边坐下，拿起筷子也动了起来，见连千迟一声不吭，忍不住问道：“你…害羞了？”

　　连千迟是不可能承认的：“怎么可能，困，太困，早吃完早睡觉，你也赶紧吃。”说完，还重重打了一个哈欠。

　　恰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连千迟的手机，备注上是妈。

　　连千迟犹豫很久，直到电话挂断。

　　穆元：“为什么不接。”

　　连千迟：“不想接。”

　　穆元意识到一点苗头：“那你能跟我说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发誓保密。”说完，就把手举过头顶。

　　“不是什么秘密，不用这样。”连千迟把他举起的胳膊放下去，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自嘲起来：“你知道我多讨厌连明成吗？也就是我爸。他们跟我说我跟连明成没什么区别，还说了我妈、说了我妈很多难听的话，我跟他们杠起来，我妈当众扇了我几巴掌。你看，这边耳朵还是红的。”

　　穆元一早就注意到了，去警局门口接的时候他还想问咋回事，但一想连千迟的性子跟张超在警局打一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也就沉默到现在：“他们是？”

　　“几乎所有的人，说我带坏了他们儿子。我不否认，虽然大松没有硬拉他们过去，但也是因为交情才过去的，当时所有人指着我骂很多恶毒的话，其中最难过的就是大松妈说我没救了，一辈子只能是个混混，跟连明成一样，活着让人不安生。”

　　连千迟说的极其轻松，像是描述其他人故事一样，这不由的让穆元心疼起来。

　　他讨厌连明成，讨厌的恨不得杀了他，这些年最听不得有人说他像连明成，之前看他不顺眼的同学经常拿这事嘲讽，都被他打的服服帖帖的，也就是因为这才坐稳的校霸之位。

　　表面上连千迟不愿承认，其实内心很清楚，自己跟连明成真的没有区别，也很清楚他有多讨厌连明成，人家就有多讨厌他。

　　可赵思艳也这么认为才是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打连千迟那几巴掌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她赞同别人说的话，打心眼里失望的教训。

　　所以他没地方去了，从派出所出来后浑身都疼，他把联系人翻了两遍又两遍，能联系的人全是打架那群人，最后无奈的定格在穆元俩字上，带着侥幸心理给他发了条信息，没成想穆元还真的来接了。

　　穆元倒上一杯水，递过去，安慰道：“来，喝水，吃肉，一会儿好好睡一觉，当它是一场梦，忘掉它。”

　　连千迟接过水，眼神向下，死气沉沉道：“我本来就是小混混，我妈迫切的想让我改变，怎么可能。而且，我知道我什么德行。”连千迟无奈一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该死，自己心心念念五年的妈妈，不仅让她操心，还让她被人骂哭。”

　　穆元眉头紧皱，他看到的是一个破碎的连千迟：“该死？严重了吧。你不是说你特别希望身边安静吗？”

　　“可是身边安静得了吗。”

　　“能安静，你现在成绩进步了，也没在逃过课，这就是进步啊，你妈妈知道一定很开心。”

　　“她知道，老邵会跟她说的，只是我经常打架，她应该已经没耐心了，或者是早就对我失望透了，”连千迟迟疑了一会儿，认真道：“我不想学了，你以后别帮我补了，认真的。”

　　虽然连千迟表现的毫不在意，但那种惆怅、绝望以及自我否定旁人是能感受出来的，不然一个努力变好的人怎么可能转变这么大，穆元心下一沉，派出所的情形可能比他想的还严峻：“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学了。”连千迟一口闷掉碗底剩的大块米饭：“诶，对了，你为什么会在十三中后巷。”

　　“见你走的太着急，直觉不是好事就跟了过去，但是我跟丢了，后来就去美食街碰碰运气，还是没碰到，然后就顺势拐入了一条小街，听到几条狗一直在叫，就好奇探了探，接着就发现了你们。”

　　“那你看见我打架了吗？”
　　“看见了。”

　　“那你觉得我可不可怕。”连千迟轻声的问道，他对于自己打架时的状态还是蛮清楚的，比烧烤店还要狠很多，一个劲的往前冲，手起棍落，毫不犹豫，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毫无怜悯之心。

　　“不可怕，你刚都说了，他咽不下一口气，你不想让身边一直有个麻烦 ，早解决早脱身，其实你是不想打架的，迫不得已而已。”

　　连千迟嗤笑一声：“谁说的，我就想跟他分出一个胜负，虽然被打断了，有些可惜，但若有下次我依旧会跟他较个高低。”

　　“那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穆元实在好奇。

　　“没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那我刚才说让你跟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要联系，你说你想过？”

　　“真想过，我的确想身边安安静静的，但是张超除外，他总是欺负那些比他弱的人，仗着自己爸是校长为所欲为，我真看不惯这样的人，我相信你也看不惯，而且张超也不会放过我的，尽量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彻底。”

　　连千迟狼吞虎咽的吃完就去睡觉去了，被子蒙着头，只剩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露在外面，穆元心情复杂，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连千迟到底什么想法，只知道此人需要关心，需要引导。

　　当他收拾好一切，连千迟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他把连千迟的头漏出来，盯着耳朵上那道红印好一会儿才极轻柔的下手摸了摸，那个地方或许很敏感，连千迟动了动，把整张脸蒙进被子里。

　　穆元再次把他的脸露出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然后伸手把连千迟搂在怀里。

　　怀里的人毫无肉感，特别轻易的就包裹了全身，这让穆元想到刚开始打架的时候在派出所看见的连千迟，顶着炽光灯，清瘦的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