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已逝》L的小熊

1、第 1 章

　　1.

　　窗外的天空一片湛蓝，已经完全看不出前几年灰茫茫一片的样子。白色的云朵随风跳舞，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儿童在嬉戏打闹。

　　忽的，爱丽丝感觉到有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左肩。突如其来的触动打断了爱丽丝原本的思绪，她下意识念出已逝丈夫的名字——“亚历山大”，转过头去，却看到新招进来女仆关切的脸庞。

　　这让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爱丽丝最讨厌不听话的人，特别面前这个女仆面上还带着一股怜悯。

　　爱丽丝不用猜都知道女仆正在注视着她那条金属的手臂，她的残缺。

　　于是，爱丽丝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寂静的房间里面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女仆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吓得只懂得捂住自己红肿的脸，像一只可怜的白兔。

　　爱丽丝看着她那副模样，冷意更甚，她说：“我记得员工手册里面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这个房间，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女仆眼眶微红，她害怕地抓着裙子的边缘，说：“抱歉，爱丽丝夫人……”

　　“你被辞退了。”爱丽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解释，指着门对她说。

　　女仆看到爱丽丝的眼神，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张开的口很快闭合，眼泪却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几秒后，她低着头迅速离开了。

　　爱丽丝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其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爱丽丝轻叹一口气，她原本也不想这么生气，但这已经这周违反这条规则第五个人——她不是最过分那个，却也不应该如此。

　　爱丽丝轻摁手上的智脑，迅速地将辞退的命令发给了自己的管家。随后，她扭过头，将窗户关上，才施施然起身去寻找今天要穿的那条裙子。

　　爱丽丝停在了一个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木质的箱子前。这个箱子和房间其余摆设格格不入，它已经开始掉渣，将摆设们衬得掉价。

　　但它仍放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像是朝圣一样。可惜即使这样，窗户的阳光仍旧没能照射到它。

　　爱丽丝半蹲下来，轻轻打开那个木箱。木箱里规整地放好一条黑色的长裙，款式早已过时，所用的面料廉价，在裙尾处已经微微抽丝。

　　爱丽丝却仿佛未曾发觉一样，珍重地将它从箱子里面拿出来，缓慢地将它穿上。之后，爱丽丝走到了镜子前，注视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

　　金色的长发已经到了腰部的位置，却没有丝毫光泽。灰色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肩膀的位置，一字肩的裙子使得右手的义肢和人体皮肤之间的差异更为明显。

　　至于脸，苍白的像是一张薄纸，完全没有正常人的血色，像个死人。

　　爱丽丝回想年少时的笑容，模仿似的，微微上扬嘴唇。镜子里的女人和爱丽丝做了一样的动作，但那个笑容说不出来的怪异。爱丽丝看不下去，用手调整嘴唇的弧度，效果却比之前更差。

　　爱丽丝无奈地把放下手，从镜子前面的桌子上拿起一枚黄玫瑰胸针别在胸前。那枚胸针上所做的造型花已经塌下，不再如刚买来时昂然。爱丽丝不愿再看，转过身去衣柜里面拿出一件西服外套穿在身上，刚好遮住了玫瑰。

　　爱丽丝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多此一举。

　　爱丽丝抬眼，看到了墙面上的时钟。那也是一个早该被淘汰的老货色，不过被爱丽丝从垃圾场里面捡回来，暂时免于葬生火海的待遇。

　　它提醒了爱丽丝，她应该准备出门参加丈夫的葬礼了。

　　爱丽丝轻晃着头，不愿再多想葬礼的事情——她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有主动权，葬礼的规格和邀请的宾客都被丈夫的上司一手包办。

　　因为爱丽丝的丈夫是这个昏庸世界的救世主，所以他的遗孀也必须做好表率，迎接其他人的朝圣。即使，身为遗孀的爱丽丝对大部分人都不认识。

　　爱丽丝仍然记得一小时前对方对自己的耳提面命，得体，优雅，像个上流的贵族，还要适时留下悲伤且美丽的泪水。

　　真是好笑。爱丽丝低下头，眼泪不自知地流了下来，滴到了手上后才手忙脚乱地用手掌擦了两下。

　　爱丽丝从衣柜顶层取下一顶极其夸张的黑色帽子，宽大帽檐上三层的黑纱能够遮住她大半张脸。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看到爱丽丝红肿的眼睛。

　　爱丽丝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随即，爱丽丝从衣柜一旁的隔间中拿出一双黑丝绸手套穿上。它完美的遮住了西服未能遮住的那一部分，但爱丽丝忘记把结婚戒指从手指中先摘下，让它被包裹在温暖的丝绒中。

　　那感觉有些奇怪，但爱丽丝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管家在门口已经等候许久，他手中捧着一束带着露珠的黄玫瑰花束——那是今天她要去墓园献给丈夫的。

　　爱丽丝接过花束后，管家说：“夫人，他们已经在外面了。”

　　爱丽丝穿鞋的脚一顿，问：“到多久了？”

　　管家答：“不超过三分钟。”

　　爱丽丝微微颔首，正打算推开门走出去。

　　管家却突然出声，说：“夫人，东西我已经给您放好了，但您要想好使用它的后果。”

　　爱丽丝发出一声嗤笑，不做理会。

　　2.

　　“日安，爱丽丝夫人。”

　　葬礼上来了许多名流，他们装模作样地和爱丽丝打招呼。爱丽丝却将他们通通无视，直接在第一排落座，完全将上司的耳提面命当做耳旁风。

　　于是，爱丽丝刚落座没多久，她那只金属手臂就开始隐隐作痛。她明白这是上司对她不听话的惩罚，但她不在乎了。

　　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所以不需要再为他们屈服。

　　电流声越发强劲，很快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消失。痛意已经逐渐消失，麻木的躯体仍在注视着高台上的牧师。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已经星际新时代，却又大搞贵族这一套，好像早就忘了当年的惨痛教训。

　　台上的牧师走来走去，念叨着主和神，目光却在注视着丈夫的上司，眼中全是谄媚。黑色的衣服下的人大声畅谈着丈夫的功绩，无人过来询问爱丽丝现在的感受，哪怕一句。

　　他们只需要一尊美丽的雕塑。

　　“请爱丽丝夫人上来为丈夫献花。”牧师忽的把话题引到了爱丽丝的身上，上挑的嘴唇中看不出丝毫怜悯。

　　爱丽丝轻轻摇头，说：“抱歉，现在还没到我给亚历山大献花的时间。”

　　全场哗然，没有人想到爱丽丝会说出这句话。毕竟，爱丽丝向来都是很听从高层的命令。

　　“那现在是什么时间呢？爱丽丝夫人。”牧师刻意拉长语调，环着胸看着爱丽丝，一副不耐烦地样子。

　　“这就要问□□了。”爱丽丝看向丈夫上司的位置，并用手坐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在献花之前告诉大家。”

　　上司被点到名后，微笑着朝周边的人示意，好像本来就有这个环节。没有人注意到爱丽丝身体却猛的往前震了一下，但又很快腰杆挺直，看向牧师。

　　上司冷笑一声，很快就接过话柄：“我很感谢爱丽丝夫人愿意让我在她献花之前向大家宣告这件——令她的丈夫更加伟大的事情。”

　　“她的丈夫在生前将自己的记忆提供给了我们，我们以此为蓝本制造了与他同名的超级AI。AI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守护这个世界。”

　　“想必大家还记得，我们之前是为何落到如此境地。所以，我们要对此有所反省。这个超级AI能够辅助我们做出最正确的结论，而他的意愿很大程度也代表了大家。”

　　“他还可以随时联网学习，能够倾听每个人的想法。亚历山大将变成永不过时的人物标志。想必爱丽丝夫人也会因此而感到骄傲吧。”

　　上司望向爱丽丝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的确为此感到骄傲，所以……”爱丽丝刻意的拉长了声音，不将后面的语句说出口。

　　“所以爱丽丝夫人你有更伟大的见解吗？”上司并不想因为爱丽丝继续浪费时间，不耐烦地打断道。

　　“所以我想邀请您和我一同为他献花。”爱丽丝说着朝上司伸出了手。

　　上司皱起眉，说：“我并非亚历山大的亲属，此事与理不合。”

　　爱丽丝摇头，很肯定地说：“他一定想要您为他送上花朵的。毕竟，您是他生前最爱戴的人。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不配和您一同为他献花吗？”

　　上司并不想接爱丽丝的招，但他已经被爱丽丝架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上司干巴巴地回应：“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爱丽丝夫人，你言重了。”

　　爱丽丝也不再多言。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捧着那束黄玫瑰朝上司所在的位置走去，众人都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天忽然阴沉的可怕，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乌云遮住了原本湛蓝的天空，只是丝缕阳光从缝隙中穿行。

　　压的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