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风雪》AgedTea

5、第五章

　　“瞧什么呢这么出神？”裴行中满脸不解望向苏行筱，苏行筱回过神，强颜欢笑道：“无妨，方才看到个酒肉兄弟罢了。”

　　“客官，酒来了。”小厮面覆狐狸面具，屈膝为他们倒了酒，起身时似是没站稳，不小心扑在苏行筱身上，酒液染湿了他的衣襟，小厮忙跪下请罪：“贵客息怒，小的为您擦洗。”

　　说罢，从衣兜里掏出抹布就要为苏行筱擦洗，苏行筱连忙制止了他：“无妨，你们这里可有多余的衣裳，我去换一身即可。”

　　“有的，公子稍等，小的就为您去拿干净的换洗衣裳。”那狐狸面具暂且退下，留了裴行中与苏行筱二人面面相觑。

　　裴行中不擅饮酒，可这酒液暴露在空气中，他鼻子动了动，便捕捉到这气味：“苏二，这酒似也不一般。”

　　苏行筱调侃道：“得了老裴，你这是被家里和太子殿下关久了，出来外面看什么都新鲜。”

　　“不是，我当真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裴行中皱着眉，却见那狐狸脸推了门进来，手上捧着套新衣裳：“公子，衣裳准备好了，我领您去换衣的地方。”

　　“好。”苏行筱走过去，临别时还不忘拍拍裴行中的肩安抚：“我等会就回。”

　　说罢随那小厮一道出了包间。

　　二楼呈环状，包间都掩了门，苏行筱一路跟着小厮，有几个包间还未掩上门，他便透过余光打量，临近楼梯的一间，里头坐的是如今的户部尚书，与他把酒言欢的则是刑部的侍郎，相邻的包间虽也开了门，里面的人戴了面具，看不清样貌，但瞧那架势也是朝中要员。

　　苏行筱冷笑一声，不再多看，跟了小厮进到换衣间，小厮替他关了门，留得苏行筱一人在屏风后换衣。忽地，房间另一头传来动静，苏行筱方扣好腰带，便听得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朝他这来。

　　“今晚的来客都有谁？”他发问。

　　脚步声停在了屏风外，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放心，他来了，其他人也来了。”

　　“还有呢？”苏行筱冷冷道，他缓步从屏风中走出，迎上一张俏脸，那人头发软软披在身后，展了那象牙松玉扇，面对苏行筱的冷脸也仍旧面如春风。

　　“还有？我说的其他人可是那位王爷哦。”他笑道。

　　苏行筱嗤了一声：“他自然会来，我要问的是，太子为何会在这？”、

　　“什么？”折扇陡然收起，那双桃花眼骤然增大，“太子？不对，我们没给他发请柬，来客名单中也并无他的名字。”

　　苏行筱叹了口气，摆摆手：“云鹤，让人去查查，来客名单也全都筛一遍，今晚拍卖会前，务必找到他。”

　　“应当不会耽误事吧？”云鹤担忧道。

　　苏行筱神色冷淡：“不会。我出来太久裴行中恐会生疑，你们先去查，查到后将他带离。”

　　说罢，他抬脚要走。

　　“等等，你是说让我们把太子殿下带离？”云鹤张着嘴，似是诧异，“那可是太子。”

　　苏行筱回过头：“太子的名字在来客名单中吗？”

　　云鹤摇头，苏行筱扬眉：“那不就得了，无妨，你就当那不是太子，不过是假借他人名姓的小贼。”

　　苏行筱说完，再不管手下，自顾自推了门出去，留得云鹤一人在原地扶额。

　　却说苏行筱刚回到包间中落座，便听得一阵鼓乐喧哗，他与裴行中向下看去，只见圆台舞姬早已撤去，背后的影壁鎏金璀璨夺目，不多时，一人身穿华服登上圆台，先是朝二楼的人行了礼，锣鼓骤停，他方才清嗓：“各位今日齐聚邀月楼，想必是为了这拍卖宝物而来。”

　　“我邀月楼荟集天下珍宝，今日便展出三类宝物供君挑选，依旧是老规矩，价高者得，举牌唱价。”

　　“那么，就先展出我们的第一件商品：琉璃鸱吻。”

　　随着那人的话音落下，几个小厮推了车上到圆台，拉开红布，便见其中摆放有一物：虬尾好似鸱鸟，张牙舞爪，惟妙惟肖。

　　“鸱吻者，龙头鱼身，喜在险要处，喜吞火，能喷浪降雨，亦可用来辟火，故常见于各类殿宇中。这件琉璃鸱吻乃自前朝旧殿所出，相传出自紫阳宫之手，故自身通灵性，持有者可除百灾。”

　　“起价一百两，现在开始唱价！”

　　裴行中往前瞧了瞧：“你说那琉璃鸱吻当真是紫阳宫所出？”

　　苏行筱瞧了他一眼，径自喝了口酒：“紫阳宫早在太祖建国时便不再入世，如今人间还能有多少修士，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能去真求证。”

　　裴行中道：“但毕竟是邀月楼，总还有些可信度罢。你不是说要给你哥拍生辰礼么，这个琉璃鸱吻不行么？”

　　苏行筱一笑置之：“若我把这东西拍回家，我哥定会把我揍个半死。”

　　“哦对了，今年你哥生辰，国师大人他也不回家吗？”裴行中状似无意问道。

　　苏行筱瞥了裴行中一眼，唇角勾起，他抓了颗瓜子送入嘴中，上下嘴皮子一碰，又将皮儿给吐了出来：“老裴，太子殿下的生辰，陛下也不打算回吗？”

　　裴行中神色有异，他眨眨眼，故作镇定道：“陛下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揣测的。”

　　苏行筱俏皮道：“这不就对了，国师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揣度的。”

　　“唉，苏二，他毕竟是你父亲……”裴行中欲言又止，又被苏行筱抬手打断，“家家各有本难念的经，你也莫要劝我，我和我哥如今这样也挺好，至于国师，随他。”

　　裴行中还想说些什么，苏行筱摇摇头：“行啦裴伴读，咱们今日是来给我哥挑生辰礼物的，开心些。”

　　说罢，便听得外头唱价声起。

　　“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一次，一百五十两两次，一百五十两三次！成交！”

　　“恭喜这琉璃鸱吻由二楼天字号包间的客人竞拍得到！”苏行筱探头望去，只见那鸱吻被人推上车将要送来二楼。

　　“拿着。”他不知从哪翻出面罩，将其中一个递给裴行中，裴行中愣了愣，没懂苏行筱的意思，但还是乖乖接过面具带上。

　　“方才我不是出去换衣裳吗？”苏行筱开口，裴行中“啊”了一声，等着苏行筱开口。

　　“我听说，这第三件宝物，可是前朝先贤留下的山水画本。”苏行筱笑了笑，“我打算拍下它，给我哥当生辰礼，你觉得如何？”

　　裴行中满脸莫名其妙：“那你拍啊，同我说这个干嘛？”

　　“笨！枉你还是伴读！”苏行筱气得给他拍了一巴掌，没好气道：“我等会要出去一趟，等到了这第三件宝物，无论其他人加多少，你都给我往上加，听好了吗？”

　　“那你去哪？”裴行中叫住苏行筱，苏行筱回过头，又似是想起来什么，“对了，若是结束有个人过来找你，你帮我留住他。”

　　“我很快就回来。”说罢，苏行筱带上那狐狸面具，头也不回出了包间。

　　第二件宝物很快被摆了上来，一楼圆台还在介绍着宝物的信息，苏行筱冲进换衣间，云鹤走了过来。

　　“查到了，他在天字号房。”云鹤眼睁睁看着苏行筱换了身小厮的装扮出来，他有些不解，“你干什么，你不会要亲自去罢？”

　　苏行筱古怪地瞧了一眼云鹤，将长发一甩：“不然呢？我去拖住他，太子此行想必也是奔着画卷而来，我们不能让他得手。”

　　云鹤颇为好笑，一展折扇遮住笑颜，只露出他那双风姿绰约的桃花眼来：“哎哟，刚刚是谁说的，那就是个小贼，让我们查到就带离的~”

　　苏行筱叹了口气，斜了云鹤一眼：“嘴巴不想要就闭上，王爷那边都安置好了吗？”

　　“那是自然，除了太子这边，其他的早准备好了。”云鹤扇着扇子，“不过，王爷那头差人去向小厮打听了太子，太子用的假身份，小厮报的也是假身份，我们查到说是太子今日确实告了假去寺中祈福。”

　　“祈福……”苏行筱难得沉默，他垂眼，又想起那些年陪着秦钧在宫中看过的一场又一场雪。

　　“大当家？”云鹤唤了他好几声，苏行筱方才回神，勉强打足精神，“其余的按计划进行，我先去了。”

　　“行，注意安全！”

　　“放心。”苏行筱摆摆手，复带上狐狸面具，朝天字号房过去。

　　相比于苏行筱同裴行中所在的玄字号房，这处便更为……紧绷，阳台的覆面小厮得了指示举牌跟价，座上的人掀开面具一角，悠悠饮了口茶。

　　恰巧这时琉璃鸱吻送过来，苏行筱便接过那小推车，推了车便来到那人跟前：“公子，这是您的琉璃鸱吻。”

　　“嗯。”秦钧淡淡应道，他扫了一眼苏行筱，苏行筱察觉到身旁侍卫利刃出鞘的声音，这秦宥川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警惕。

　　他面上不显，秦钧却先开了口：“隔壁玄字号房坐的可是苏二公子？”

　　嗯？苏行筱眨眨眼，这厮想作甚么？

　　他赔笑道：“是，苏二公子说要为大公子准备生辰礼物。”

　　“哼。”秦钧发出声冷哼，苏行筱头顶冒汗，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可包间又恢复了平静。

　　好吧，秦钧的性格向来如此。苏行筱如是这般自我安慰。

　　“这件宝物依然是由二楼天字号房的客人竞拍得。”听到楼下高亢的声音响起，苏行筱不由皱眉，秦钧历来提倡节俭，今日破天荒来邀月楼，看这架势是要把三件拍卖物给包圆了。

　　“接下来，还请众位休息片刻，共赏舞乐合奏。”

　　包间外，小厮来传：“客人，地字号房的客人说想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