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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铃语伴山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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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出口,枯叶覆地,风过叶响,带着草木的湿腥。
艾玙是被疼醒的,眼皮重得像坠了块湿棉,好不容易才掀开一线。
邬祉的侧脸就在近前,他还昏着,眉峰紧蹙,嘴角的破口结了暗红的痂,身上的血透过布条渗出来,却已不再汹涌。
艾玙动了动手指,浑身的伤像被火燎过,疼得他呼吸一窒。
扫过四周,大家都歪在原地,双目紧闭,而牵九幽早就不见了,艾玙并不感觉意外。
唯有他和刚坐起身的墨魆,算是醒着的。
艾玙胸口的伤又开始渗血,指尖渐渐发凉。
再拖下去,怕是真要血尽而亡了。
他挣扎着看向沉璧的素白长衫,撕下一角,用指尖的血写了“无恙”二字,轻轻放在邬祉手边,紧接着,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
铜钱边缘磨得有些光滑,正面的纹路却还清晰。
艾玙盯着铜钱看了片刻,指腹轻轻蹭过上面的字,仿佛是在确认什么,随后才抬手,将铜钱也放进了邬祉摊开的手心里。
做完这个,他再撑不住,头一歪,靠在邬祉肩上,意识又开始发飘。
墨魆走过来时,脚步声轻得像猫,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艾玙背起,黑衣沾着的泥污蹭到艾玙衣角,但稳得没让他晃一下。
“南下。”墨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决断,“寻医。”
艾玙在他背上哼了一声,不知是疼还是应和。
意识昏沉间,只觉得墨魆的脚步很稳,一步步踩着枯叶往南去。
前路隐在密林深处,可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得活下去,趁血还没流尽。
身后,昏迷的众人仍躺在原地,风卷着枯叶掠过他们的衣角,好像是谁在无声告别。
越往南走,风里的凉意便淡了,渐渐染上燥意。
密林中的光影也烈了起来,阳光穿透枝叶,在地上烙下晃眼的光斑,落在皮肤上有些灼烫。
空气里没了北方草木的清冽,反倒混着潮湿的暑气,连呼吸都带着黏滞感。
艾玙伏在墨魆背上,昏沉间只觉浑身越来越暖,伤口被热气蒸得发疼,额角沁出细汗,很快濡湿了鬓发。
路边的草木也换了模样,枯枝少了,多了些阔叶的绿,叶片上凝着露珠,被日头一晒,蒸腾起细碎的白汽。
蝉鸣不知从何时起缠上耳畔,一声声,织成张热烘烘的网,将整个南方的暑气都兜了进来。
墨魆寻来的草药带着些微苦香,他将药草捣碎,混着清水调成糊状,小心地敷在艾玙背上的伤口。
血渐渐止住了,可那道深可见骨的创痕翻着皮肉,连墨魆这样惯见伤损的人,目光也沉了沉。
他们在一间临溪的客栈歇脚,木质窗棂透着南方的热气,蝉鸣从溪对岸的柳树上漫过来。
艾玙坐在窗边的矮凳上,衣襟敞开着,前心后背的血迹早已干涸,变成暗沉的褐,顺着腰线往下淌,在浅色衣料上洇出斑驳的痕。
艾玙垂着眼,望着溪水里自己模糊的影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凳面的木纹。
窗边的花草又被艾玙揪得蔫头耷脑、花瓣凋零,墨魆面无表情地换了盆新的,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为这些花草赔钱了。
那盆名叫四时春的毒物被摆在高处,翠绿的枝茎垂落下来,晃得艾玙心痒,忍不住伸手想去碰,却被墨魆一把拦住。
墨魆抿着唇没说话,他实在不想再和艾玙为这些小事吵起来。
墨魆端来一盆温水,毛巾浸在里面,冒着热气。
“要帮忙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艾玙没抬头,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在笑,又像在叹,那双刚从昏沉里挣脱的眼望着水面,分明在说:你看我这样,能自己来吗?
墨魆没再多言,拿起毛巾拧干,动作很轻。
他先擦去艾玙脸颊上的血污,那里沾着些草屑,被温水浸软后,一点点拭去,露出底下苍白可依旧清隽的轮廓。
再往下,是脖颈、锁骨,那些干涸的血痂遇水化开,染红了半盆清水。
艾玙始终没动,任由墨魆的手穿过他汗湿的发,擦过他渗着血珠的伤口边缘。
草药的清凉就着温水的暖意,奇异地压下了几分疼。
包扎时,墨魆用干净的布条将草药层层裹好,力道不松不紧,刚好能固定住药糊。
做完这一切,他扶着艾玙躺下,被褥铺得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艾玙闭上眼,呼吸慢慢匀了些。
墨魆坐在床沿,看着他被血洗过似的衣襟扔在床边,看着他沉睡时仍蹙着的眉,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终究没再动。
窗外蝉鸣依旧,溪水潺潺,成了这一室寂静里,最安稳的背景音。
在那终年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流传着一个神秘的传说。
每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偶尔会有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穿梭于山林之间,恍若仙人临世。
他们,便是无患子——药之根,医之魂,仁之心。
无患子非仙非圣,乃隐于深山的医者。
他们怀草木之智,揣仁心之暖,行走于烟火人间。
闻有疾厄,便负药篓、携银针,踏破晨霜暮雪,奔赴每一处呼救。
药之根,在他们指尖。
识百草、辨性味,于悬崖峭壁采得灵苗,于溪涧石畔寻得珍芝,配伍成方,或煎或敷,总能于沉疴中见生机。
曾有孩童误食毒果,气若游丝,无患子以三味草药灌之,半刻便呕出毒物,转危为安。
医之魂,在他们掌心。
按脉息、观气色,于细微处察症结。
遇风寒者,施针于穴位,驱寒邪于体外。
逢痼疾者,施灸于患处,引正气于内腑。
瘟疫横行时,他们煮大锅药汤置于村口,日夜值守,护一村老幼周全,自身染病亦不退却。
仁之心,在他们足下。
不问贫富贵贱,不计恩怨情仇,凡有求者,必倾力相助。
山民以粗粮相待,他们便就着山泉下咽。
富家以金银相谢,他们却分文不取,只取一捧新茶,道声“保重”便转身离去。
世人赞其医术通神,称其为无患,盖因他们所至之处,疾苦渐消,忧患暂解。
但其实哪有什么神仙手段,不过是怀一颗济世之心,守一份救人之责,于草木间寻生机,于病痛中托希望罢了。
于是,在口口相传中,人们将他们与神仙联系在了一起,坚信这深山之中,住着能救苦救难的仙人——无患子。
师父教艾玙辨识世间万物时,墨魆也总在一旁静静听着。
他们从前也来过这悬壶山,那次他和墨魆吵得不可开交,艾玙急火攻心,周身鬼气翻涌,险些堕入鬼道,是墨魆拼力拖着他奔到这里,才勉强压住了那股蚀骨的阴邪之气。
可艾玙半点不领这份情,在他看来,若不是墨魆步步紧逼,他根本不会气到失了理智。
艾玙脑海里的回忆,正一点点和脚下向前延伸的路重叠在一起,过去的画面与眼前的实景渐渐模糊了界限,分不清哪段是记忆,哪刻是现实。
悬壶山深处,石楼依山而建,螺旋而上的楼体暗合阴阳五行之序,青砖缝隙间生着青苔,却不见半分颓败。
石楼中央,立着一株千年无患子树,树干需三人合抱,枝繁叶茂如伞盖,将大半个楼顶罩住。
无患子的老根顺着石阶蔓延,盘虬卧龙般贯穿整座石楼,根须扎入地层深处,与山中矿物相缠,自成结界,寻常邪祟靠近,便会被根须渗出的清光弹开,连风都绕着楼体打旋。
夏秋时节,青绿色的果实缀满枝头,正是无患子行医的核心药材。
他们采下果实,配伍山间的硫磺、辰砂等矿物,再掺些云雾滋养的灵草,或捣成泥制成外敷药膏,能化腐生肌,或炼为丹药,可安神镇惊,遇邪祟附体者,便取果实晒干焚烧,烟味清苦,但能逼出附在体内的阴邪。
树下常置石臼与丹炉,药香混着树的清芬,终年萦绕在石楼里。
无患子们往来其间,脚步声与螺旋楼梯的回响相和,偶有果实从枝头坠落,砸在青砖上发出轻响,倒像是这方天地在低声絮语,以树为名,以树为根,守着这楼,护着这山,也护着往来求医者的一线生机。
艾玙对南下寻医本就意兴阑珊,若非身上伤实在拖不得,他断不会跟着墨魆走这一趟。
艾玙望着前方被暮色染深的山路,他不是第一次来悬壶山,那些挂在行囊上的铃铛声,他记得清楚。
他知道再拐过前面那道弯,就该看见无患子隐居的竹楼了,可心里没半分期待。
往悬壶山去的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树干上却渐渐多了些青纹石铃。
有的系在低矮的枝桠上,被风一吹便左右摇摆,有的缠在老藤上,随着山风上下起伏,一串叠着一串,从山脚一直蔓延到石楼附近。
走在其间,仿佛闯进了铃的世界。
清越的铃声层层叠叠,前浪推着后浪,撞在山壁上又反弹回来,形成一片绵密的声浪。
寻常人听了,只觉心神安宁,连脚下的疲惫都轻了几分。
可于艾玙而言,这铃声仿佛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净煞之力,丝丝缕缕往他骨缝里钻。
艾玙伏在墨魆背上,将脸埋在对方肩头,试图躲开那些晃眼的铃身,但声音避无可避。
青纹石铃在眼前晃,铃声在耳边炸,体内的鬼气被激得躁动起来,与伤口的疼搅在一起,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快了。”墨魆似是察觉到他的不适,脚步加快了些。
艾玙没应声,仅死死攥着墨魆的衣角。
山路两旁的铃铛还在响,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又像无数只手在推着他,他知道这是无患子设下的警示,护着上山求医的人,也挡着像他这样身带阴邪的存在。
明明是来救命的,明明知道那些人医术好得很,可这吵人的铃铛声一入耳,先前被针砭、被敷药的记忆就翻上来。
疼是真的,铃铛吵也是真的。
艾玙别过脸,望着路边暗下去的草叶,喉间滚出句极轻的抱怨,滚进风里,被铃铛声盖了过去。
石楼前的青石板上还沾着水痕,一串净心铃在门檐下轻轻摇晃。
忽然,一抹靛蓝色的影子从艾玙手中窜出,是只灵鸟,尾羽泛着蓝宝石般的光泽。
它扑棱棱飞到墨魆肩头,尖声叫着“人来了”,又急急忙忙冲进楼内,撞得悬在门楣上的铃铛叮铃乱响。
刚踏进门,不等墨魆放下背上的艾玙,两道身影已闻声围拢,云烬拎着药锄,山岚攥着刚晒好的药草,两人眼神亮得惊人,上手就去掀艾玙的衣襟。
“别动!”墨魆下意识想拦,却被山岚一把拨开。
“啧,这么重的伤,骨头都露出来了,”山岚咋咋呼呼地咋舌,指尖刚触到艾玙的伤口,就被他疼得瑟缩的动作惊了下,“艾玙,你能活到现在,真是祖宗保佑。”
云烬没说话,但已摸出腰间的银针,作势就要往艾玙穴位上扎。
艾玙本就虚弱,被两人一闹,气得眼冒金星,偏生没力气反抗,只能咬着牙瞪他们。
墨魆急得额头冒汗,手在身侧攥得死紧,可深知这两人虽看着鲁莽,手上功夫却精得很,半句阻拦的话都不敢说。
“吵死了……”艾玙喘着气,“喊白玛过来。”
话音刚落,里屋的布帘被掀开。
白玛走了出来,及腰的黑发编成一条长辫,辫梢缀着无患子珠与银铃,走动时叮铃轻响,却比净心铃柔和些。
她左眼罩着片打磨光滑的无患子壳,遮住底下神秘的纹路,靛蓝色的长袍上,袖口与裙摆绣满了锯齿状的无患子叶图腾。
“让开。”
白玛声音清冽,云烬与山岚立刻收了手,听话地退到一旁。
白玛解开艾玙的衣襟,指尖搭在他腕脉上片刻,眉头微敛。
白玛解开艾玛的衣襟,目光先落在他腕间那串南红玛瑙长串上,她指尖搭在玛瑙旁的腕脉上,片刻后:“他体内本就藏着寒毒,全靠这串玛瑙压制着,如今外伤牵动内毒,玛瑙的灵力已快顶不住了。”
“林熙和没让你早点来?”白玛手上的动作没停,指尖轻轻按过艾玙肩头未愈的伤口,语气里满是抱怨,“他这人办事向来这么不利索,早知道我就自己去寻你了。”
白玛取来特制的药膏,混着无患子果实榨的汁,动作轻柔却利落,一层层敷在伤口上,再用浸过药汤的布条缠好。
整个过程,艾玙没再哼一声,只是在她触到肩头那处深可见骨的伤时,睫毛颤了颤,终是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白玛直起身,将布帘拉好,转身对墨魆道:“寒毒已开始反噬,外伤又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先住下来吧,这玛瑙的灵力撑不了太久。”
墨魆忙点头,声音有些发紧:“麻烦了。”
接下来的日子,墨魆几乎寸步不离守在艾玙床边。
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按白玛的嘱咐,用悬壶山的泉水煎药,药汁要熬得浓淡正好,他便守在炉边,盯着火苗大小,时不时用木勺搅两下,药香漫了满室。
艾玙醒时,他就扶着人坐起,在背后垫上软枕,再端着药碗一点点喂。
药汁苦得呛人,艾玙皱着眉不肯喝,他就从怀里摸出颗无患子树结的野果,递到他嘴边:“吃完药就不苦了。”
夜里,艾玙常因伤口疼得翻身,墨魆便醒着,替他掖好被角,用温热的帕子擦去他额角的冷汗。
有时艾玙会迷迷糊糊喊冷,他就解开外衫,将人半揽在怀里,用体温焐着,直到对方呼吸平稳了,才敢慢慢松开些。
楼外的净心铃依旧响,艾玙听见了还是会皱眉,墨魆便悄悄移到窗边,用布帘遮住些铃身,让铃声轻一点,再轻一点。
石楼中央的无患子树落了果,他捡来几颗,笨拙地打磨成小珠,想串成个玩意儿给艾玙解闷,可总也磨不圆,最后只能作罢,将珠子随手放在床头。
药香、树影、偶尔漏进来的铃声,还有墨魆轻手轻脚的动作,成了这些日子里,艾玙沉睡与苏醒间,最让他安心的陪伴。
过了些时日,艾玙的外伤虽收了口,但内里的毒仍时不时作祟,稍动一动便浑身乏力。
墨魆寻来张竹制轮椅,每日推着他在石楼内外转悠。
螺旋状的石楼里总不缺动静。
云烬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篓里的无患子果实滚出来,他弯腰去捡。
山岚蹲在无患子树下捣药,石臼里的药末裹着果实的清苦,风一吹,连轮椅的竹扶手都沾了味。
更有甚者,某日他们转到二楼,正撞见位白发医者用银针刺向悬在空中的草药,针尖落处,药草竟自行舒展,根茎脉络看得一清二楚。
艾玙坐在轮椅上,望着那医者指尖翻飞,银针如游龙,忽然想起自己从前仗着半人半鬼的体质,总觉得寻常医术不过尔尔。
“你看。”他低声对墨魆说,目光落在楼下,白玛正站在丹炉前,指尖夹着片无患子叶,叶片上的纹路泛起微光,炉中升起的药烟随之凝成细缕,乖乖钻进旁边的药罐里。
墨魆推着轮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应了句:“他们确实厉害。”
艾玙没再说话,而是望着楼里来来往往的身影。
有人能听风辨药草长势,有人能以气催针通经络,连扫地的小童都能随手指出哪株草能解蛇毒。
轮椅碾过石楼的螺旋台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觉得,从前那些仗着几分异能便自视甚高的念头,实在可笑。
这悬壶山里藏着的,哪里只是医者,分明是另一片天地,让他这只困在方寸间的井底之蛙,终于窥见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悬壶山的秋来得悄无声息,头一晚还闻着草木的潮气,晨起推窗,便见阶前落了层金黄的无患子叶。
风里带了凉意,卷着枯叶打着旋儿,往人衣领里钻。
艾玙坐在轮椅上,刚被墨魆推到楼外的廊下,就打了个寒噤。
墨魆忙解开自己的外衫披在他肩上,又从竹篮里拿出件厚棉披风,一层层裹严实了,连手腕都用布条缠了缠,生怕风从袖管里钻进去。
“还冷吗?”墨魆蹲下身,替艾玙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耳廓,凉得像冰。
艾玙摇摇头,看向石楼外的山坡。
往日浓绿的草木褪了色,露出赭红的土坡,无患子树的叶子也黄了大半,果实坠在枝头,沉甸甸的,风一吹就晃,倒像是谁挂在枝头的愁绪。
楼里的无患子们依旧忙碌,背着药篓的身影踩着落叶往来,脚步声里都卷着秋的萧索。
云烬和山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拎着串刚摘的野山楂,往艾玙怀里一塞:“酸的,提提神。”
山岚蹲在轮椅旁,用树枝在地上画小人儿,说些山外的趣闻,云烬则在一旁补充,偶尔拌两句嘴。
艾玙听着,嘴角牵了牵,可依然没什么力气接话。
这热闹隔着层雾,怎么也融不进骨子里。
白玛站在廊柱后,看着那三人,一个裹得严实的病者,两个咋咋呼呼逗乐的医者,还有个时时蹙眉、生怕照顾不周的墨魆。
秋阳透过无患子的枝桠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凉风吹起她辫梢的银铃,叮铃一声,又被风带走。
白玛的声音轻得好似落叶落地:“也就这样了。”
没什么奇迹,没什么转机,寒毒要慢慢压,伤口要慢慢养,日子要一天天挨着过。
山岚的笑话还在讲,云烬的山楂还在酸,墨魆正低头替艾玙擦去落在膝头的枯叶,而风还在吹,叶还在落,悬壶山的秋,就这么静悄悄地漫过了石楼,漫过了人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