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云散山自稳 ...

  •   云烬与山岚站在一处时,连眉眼间的弧度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两人都穿着悬壶山的粗布短褂,远远望去,简直分不出谁是谁。

      艾玙还记得初来那年,见过他们的爹娘,一对温和的医者夫妇,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如出一辙,想来这对双生子是得了真传。

      这日墨魆推着艾玙经过药圃,见两人正蹲在地里翻土,忍不住低声问:“还是分不清……怎么看都一样。”

      艾玙望着那两个背影,风掀起他们的衣角,一个动作轻缓,翻土时手腕转得柔和,像云絮拂过地面,一个动作利落,锄头落下时带着股憨劲,砸在土里闷响,倒像山岩落地。

      艾玙淡淡道:“名字就够了。一个像云,一个如山。”

      墨魆似懂非懂点头,可转脸见“云烬”背着药篓走过,刚要打招呼,对方却粗声问:“艾玙的药煎好了吗?”
      ——是山岚的声线。

      墨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认错了,耳根微微发烫,讷讷应了声“就来”。

      一旁的艾玙看着,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风卷着药香掠过,云烬正蹲在无患子树下整理药草,动作轻缓,山岚则扛着锄头往石阶上走,脚步声咚咚响,震得廊下的净心铃轻轻晃。

      其实哪里需要刻意区分。

      云自飘,山自稳,就像这石楼里的日子,静水流深间,自有分晓。

      这段日子,墨魆在傍晚掀过两次桌子。

      第一次是风拍窗棂的时辰,他端着温热的饭菜进来,青瓷碗里盛着白玛特意炖的药膳,软糯好消化。

      艾玙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动也没动。

      墨魆走过去,想把碗递到他嘴边,刚说了句“趁热吃”,就听见艾玙闷闷的声音:“我想邬祉了。”

      那声音轻得似叹息,却像根针戳在墨魆心上,他手猛地收紧,碗沿硌得掌心发疼,但死死稳住了力道。

      这是无患子的地方,碗碟是人家的,药汤是人家熬的,摔不得。

      墨魆猛地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廊外的冷风灌进来,掀动他的衣摆,也吹得他眼底的情绪翻涌。

      下一刻,他转身走向墙角那张空置的木桌,抬手掀了过去。

      桌子不算沉,翻倒时发出“哐当”一声,可没带倒什么东西,只有桌腿撞在地上,震起些微尘。

      艾玙没回头。

      墨魆转身冲出门,站在廊下任由冷风吹着,指尖还在发颤。

      秋夜的风带着草木的寒气,吹得他脑子清醒了些,幸好没砸到艾玙,幸好没给白玛她们添麻烦。

      墨魆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推门进来,翻倒的桌子还在地上,他走过去扶起来,拍了拍桌面的灰,然后走到艾玙面前,声音低哑:“是饭菜不合口味?我再去做些别的。”

      艾玙低着头,没说话,只是眼眶红了。

      墨魆便不再问,蹲在门口,背对着屋里,像座沉默的石像。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碗筷轻碰的声音,他知道艾玙在自己吃饭,可没回头。

      第二次掀桌子,情形大抵相似。

      仍是傍晚,仍是那句带着怅然的“想他了”,仍是那张被掀翻的空桌与门外的冷风。

      墨魆下手依旧很轻,仿佛在跟自己较劲。

      墨魆知道艾玙是故意的,故意说这些话,故意惹他动气,好泄掉心里那点说不出的委屈与憋闷。

      可他舍不得真的怪艾玙。

      就像此刻,墨魆蹲在门口,听着身后艾玙小口吃饭的声音,觉得心里又酸又软。

      掀翻的桌子能扶起来,惹的这点小动静也容易收拾,但艾玙心里的难过,他只能这样笨拙地陪着,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冷风还在拍窗,秋夜漫长,他们就这么一个在里,一个在外,沉默地耗着,倒像是在互相取暖。

      石楼后有段蜿蜒的石子路,通向山腰的药圃。

      山岚采了半篓新摘的无患子果实,青黄相间沉甸甸的,走得兴起,见艾玙坐在轮椅上被墨魆推着跟在后头,便顺手将竹篓往他腿上一放:“帮我托会儿,手酸。”

      艾玙低头瞥了眼腿上的篓子,果实碰撞着发出轻响,篓沿硌得腿有些沉。

      艾玙没说话,换作从前,他定会冷着脸把篓子推回去,但如今浑身没劲,连抬胳膊都嫌累。

      墨魆几乎是同时弯下腰,立马将竹篓提了过去。

      “我来吧。”声音不高,竹篓被他甩到肩上时,带起的风扫过艾玙耳尖。

      山岚“哟”了一声,冲艾玙挤眉弄眼:“看他紧张的。”

      艾玙别过脸,望着路边发黄的草叶,喉间哼了一声,说不清是嫌山岚多嘴,还是气墨魆总把他当易碎品。

      墨魆推着轮椅往前走,肩上的竹篓晃悠着,偶尔有果实蹭到他后背,他却像没察觉,唯有脚步慢了些,似乎在等艾玙的情绪平复。

      两人一路没再说话。

      轮椅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吱轻响,墨魆肩上的篓子偶尔撞在轮椅扶手上,发出闷响。

      山岚在前面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艾玙没听进去,只觉得那竹篓的重量,好像一半压在墨魆肩上,一半堵在自己心里。

      艾玙嫌墨魆太周到,又隐隐盼着这份周到能再久些。
      墨魆怕照顾得不周,又怕自己的在意会惹他烦。

      风卷着落叶掠过,艾玙忽然低声道:“重不重?”

      墨魆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时,眼底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拘谨:“不重。”

      艾玙没再问,他悄悄往墨魆那边挪了挪,轮椅扶手轻轻碰到他的胳膊。

      墨魆的身子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推着轮椅的手更稳了些,连带着肩上的篓子,晃得也轻了。

      这里虫草繁盛,有毒的蛇也随处可见。

      墨魆刚端着饭菜出门,里屋就传来“哐当”一声碎响,他心头一紧,快步冲回去,慌乱间还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只见艾玙紧攥着拳头,手里捏着片沾血的碎瓷片,一条蛇被精准切中七寸,瘫在桌上没了动静。

      即便处处提防,还是有蛇钻了进来。

      这蛇毒性极强,墨魆看着那摊血迹,心差点跳停,他先用树枝挑走死蛇,又急忙夺下艾玙手里的碎瓷,拿帕子细细擦去他手上的血渍。

      艾玙这才回过神,目光没落在墨魆身上,盯着自己擦干净的手,淡淡开口:“我其实不怕蛇,更多的是厌恶、痛恨,包括你,墨魆。”

      墨魆喉结动了动,慌忙别开视线,他安顿好艾玙,收拾完残局,两人便再没说过一句话。

      之后,墨魆特意去找白玛要了不少防蛇的药草和物件。

      悬壶山的无患子从不说“祈神拜佛”的话,但若问起最郑重的事,必然是每月月圆夜的换叶礼。

      石楼中央的无患子树下,早摆好了一排陶碗,碗里盛着研碎的朱砂,混着无患子果实熬的汁,红得沉静。

      月上中天时,无患子们陆续来此,手里都捏着片当日清晨采的新叶,要选叶边带锯齿、叶脉清晰的,说是这样的叶子“通灵性,能载苦”。

      这习俗里藏着两层意涵。
      挂新叶是将病患的疾苦托于草木,祈愿药石生效。
      埋老叶则是感念草木滋养,也暗合生老病死如叶生叶落的坦然。

      白玛先动手,她用竹笔蘸了朱砂,在叶面上写下“东村张妪,咳血三月”,字迹清劲,落在青绿色的叶面上,似一道郑重的承诺。

      写完便踮脚将叶挂在伸向东方的枝桠上,那里离东村最近。

      云烬和山岚凑在一块儿,两人共用一片叶,写的是“山外孩童,痘疹初发”,写完互相推搡着比谁挂得高,最后还是山岚踩着云烬的肩膀,把叶儿钉在了最高的枝杈上。

      树下的泥土早被松过,混着去年埋下的老叶腐成的黑土。

      每个人挂完新叶,都会蹲下身,从树底捡一片蜷曲发黄的老叶,双手捧着埋进土里。埋的时候要念那句代代相传的话:“旧疾随叶腐,新绿伴生春。”

      声音不高,像在跟泥土说话,又像在跟自己确认,却不是求草木显灵,是信这叶生叶落的循环里,藏着药石能及的生机。

      艾玙坐在轮椅上,被墨魆推到树侧的阴影里。

      白玛埋叶时,眼罩边缘露出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浅光。云烬埋完叶,顺手揪了片新叶给山岚捣乱。

      艾玙看着墨魆捧着片新叶,蹲在轮椅旁,竹笔在叶面上悬了许久,才迟迟写下“艾玙,寒毒”。

      “写这没用。”艾玙低声道,他见过太多装神弄鬼的把戏,对这些仪式向来不屑。

      墨魆没抬头,写完将叶挂在最低的枝桠上,刚好垂在艾玙眼前:“白玛说,不是求树,是求自己心里有数。”

      墨魆也捡起片老叶,埋进土里时,声音比平时认真,“埋下去的是过去的难,挂上去的是往后的盼。”

      艾玙没再说话。

      月光穿过叶隙,在那片写着自己名字的新叶上流动,朱砂字迹被照得透亮。

      艾玙看见无患子们埋完叶便各自散去,没人回头看那些挂在枝头的叶,仿佛挂上去的不是祈愿,是他们接下来要着手解决的清单。

      夜风吹过,新叶轻轻晃,老叶在土里渐渐化去。

      艾玙看着那片叶。

      这习俗笨拙又郑重。
      不过是一群跟病痛打交道的人,在月夜里借一片叶,认下肩上的担子,也悄悄给彼此添点往前走的底气。
      他们不信鬼神,可信草木有灵,不求奇迹,只盼每片新叶落下时,都能换得人间少一分病痛。
      不信鬼神,只信自己这双手,能让埋进土里的“旧疾”,真的换得来年枝头的“新春”。

      悬壶山的秋意一日浓过一日,风里的凉意浸得骨头缝都发疼。

      艾玙靠在廊柱上,望着窗外飘飞的枯叶,忽然觉得浑身都透着股霉味,石楼里的药香闻久了腻人,螺旋楼梯转得人眼晕。

      “山上好冷。”艾玙忽然对正在收拾药碗的墨魆说,语气平平,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别的。

      墨魆手一顿:“我再给你加件衣裳?”

      “想下山。”艾玙别过脸,望着远处被云雾遮了一半的山脚,“找个暖和地方待着。”

      这话传到白玛耳里时,她正用无患子油擦拭银针。闻言抬眼,目光扫过艾玙苍白的脸,又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山下风更硬,你身子吃得消?”

      “总比在这儿发霉强。”艾玙扶着柱身慢慢站直,虽还有些晃,却硬是挺住了,“走得动。”

      白玛沉默片刻,指尖在银针上顿了顿,她知道艾玙这性子,闷久了容易钻牛角尖,况且眼看就要入冬,到时候寒毒更易发作,怕是真连挪步都懒了。

      “行,”白玛终是点了头,将银针收进盒里,“让云烬山岚陪你们去,他们正好要下山采些冬用的药材。早去早回,别逞强。”

      艾玙没应声,低头时嘴角悄悄勾了勾。

      墨魆:“……”真是又让你得逞了。

      第二日天刚亮,云烬和山岚就背着药篓候在门口。

      山岚往艾玙手里塞了根光滑的木杖:“拄着,别摔了。”

      云烬则在一旁翻找着什么,最后摸出个暖手炉塞给他,被艾玙摆手推回去:“不用。”

      墨魆替他理了理披风领口,又伸手扶着他的胳膊:“累了就说,别硬撑。”

      艾玙“嗯”了一声,跟着众人往山下走。

      起初脚步还有些虚,走得慢,墨魆一直挨着他,半步不离。

      可越往山下走,风里的暖意越浓,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身上,竟有些热了。

      艾玙解下披风,随手递给墨魆:“放你篓里。”

      墨魆连忙腾出只手接住,叠好塞进背后的竹篓,动作麻利得很。

      艾玙望着那只竹篓,忽然愣住了,墨魆背着的是无患子常用的采药篓,青竹编的,带着新篾的清香。

      那他自己的竹篓呢?

      就是从前总背着的那只,装过干粮,盛过草药,边角都磨得发亮的那只。

      艾玙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脑子里像蒙了层雾,怎么也记不起最后一次见它是在哪儿。

      这些天昏昏沉沉,脑子像生了锈,什么都记不清。

      “怎么了?”墨魆见他停住,连忙回头问。

      “没什么。”艾玙摇摇头,拄着木杖继续往前走,心里那点怅然很快被吹散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艾玙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阳光暖融融的,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比在石楼里闷着畅快多了。

      一只竹篓而已,哪有眼前这下山的路要紧。

      下山的路越走越热闹,过了半山腰的林子,便瞧见零星的农户院落。

      云烬和山岚背着药篓,脚步轻快得很。

      有些草药需得野山生长的灵气,像崖边的石韦、溪边的菖蒲,得亲自去采,但像薄荷、紫苏这些常用的,悬壶山的作坊里自己培育得更旺盛,他们便不急着往山里钻,反倒拐进农户家串门。

      “李婶,你家的紫苏长得好哇!”山岚蹲在院角的菜畦边,指着绿油油的植株直乐,“我们篓里有刚采的蒲公英,换点给你?泡茶喝败火。”

      李婶笑着应了,进屋拿了个竹篮装紫苏,云烬便从篓里抓出一把晒干的蒲公英,分量给得足。

      换不换得成倒在其次,遇上农户说家里孩子咳嗽,山岚便从篓底摸出两株川贝母,分文不取塞过去:“加梨煮,记得少放糖。”

      下了山,集镇的喧闹便撞进耳朵里。

      青石板路被往来的脚步磨得发亮,两侧的木楼歪歪扭扭地挤着,檐角挂着褪色的幌子,“胡记药铺”的布幡被风扯得猎猎响,“张记糖画”的竹架上盘着金灿灿的龙,还有卖杂货的摊子,木格筐里堆着五颜六色的帕子、粗布、铜制的小玩意儿,阳光一照,晃得人眼晕。

      刚进镇口,就闻见一股甜香。

      是个老汉推着独轮车卖糖糕,油锅里的面团膨起来,金黄酥脆,撒上芝麻,引得孩童围着车转。

      山岚拉着艾玙凑过去,买了四块,塞给他一块:“热乎的,尝尝。”

      糖糕烫得指尖发麻,咬一口,油香混着面香漫开,艾玙嚼着,看老汉用布满老茧的手数着铜板,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了笑。

      往前几步,是个摆满草药的摊子。

      摊主是个瘸腿的汉子,正蹲在地上翻晒金银花,见云烬背着药篓经过,忙直起身招呼:“云小哥,上次你给的独活真管用,我婆娘的腿疼好多了!”

      说着从摊子底下摸出个纸包,“这是刚收的艾叶,你拿去,比山上的干得透。”

      云烬也不推辞,从篓里抓出一把新采的防风递过去:“这个炖肉,驱寒。”

      两人笑着互换,像交换什么宝贝。

      集镇中心有棵老槐树,树底下围满了人。

      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讲古,唾沫星子横飞。

      穿蓝布衫的妇人坐在小马扎上纳鞋底,线轴在膝盖上转得飞快。

      还有个老妪拉着胡琴,咿咿呀呀地唱,身前的破碗里躺着几枚零散的铜钱。

      艾玙站在圈外听了会儿,胡琴声里混着糖糕的甜、草药的苦、还有远处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竟是说不出的鲜活。

      转过街角,是片热闹的市集。

      菜农挑着担子蹲在路边,筐里的萝卜沾着泥,青菜带着露,吆喝声此起彼伏:“刚拔的萝卜,甜得很!”

      “新鲜的荠菜,包饺子最香!”

      山岚被个卖野菌的摊子吸引,蹲下去跟摊主讨价还价,手里比划着哪种菌子能入药,哪种吃了会中毒,摊主被他说得连连点头,最后硬是多塞了两把给他。

      艾玙跟着墨魆慢慢走。

      穿短打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鼓点声里,竹篮里的小泥人、琉璃珠晃来晃去。药铺里的伙计正忙着称药,戥子秤打得精准,纸包折得方方正正。穿长衫的书生站在书摊前翻书,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连眉头皱起的样子都带着股烟火气。

      风里的药香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食物的香、布料的皂角味、还有人身上的汗味。

      艾玙走着走着,脚步愈发轻快,连墨魆都察觉到了,放缓了步子问:“累不累?”

      艾玙摇摇头,望着眼前这人来人往的集镇,这吵吵嚷嚷、五味杂陈的人间,比石楼里的清静,更能让人觉得活着。

      走到集镇边缘,见个药铺老板正愁眉苦脸翻找药材,云烬凑过去一看,是缺了味治疗风寒的细辛。

      “我们篓里有,”他说着就要往外拿,被老板拦住要给钱,但被山岚摆手推回去,“下次上山,帮我们留意着有没有新鲜的苍术就行。”

      艾玙跟在墨魆身边,看着他们一来一回地换草药、送药材,倒觉得新鲜。

      云烬递给他一颗刚从农户那换来的野枣:“这叫互通有无。山里长的、作坊育的,说到底都是给人用的,计较那么多干啥。”

      艾玙咬了口枣,清香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艾玙望着两人背着半满的药篓,里面既有山野采的珍品,也有换来的家常草药,混在一块儿,倒比单纯的收获更显热闹。

      行医不止是治病救人,这些草木往来间,藏着的也是另一番人情世故。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