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同心向余生 ...
-
秋日的太阳悬在天上,看着暖融融的,光线落下来却带着刺,照得人皮肤发烫,心里却一点暖意也无。
艾玙站在官府大堂中央,铁链锁着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
外面的院子里围满了百姓,黑压压的一片,有人举着石块叫嚣着“烧死这恶鬼”,也有人踮着脚张望,小声议论“这模样俊得很,哪像吃人的东西”。
“肃静!”
堂上的官老爷一拍惊堂木,震得满堂鸦雀无声。
他眯着眼打量着艾玙,那眼神像在看什么物件:“堂下之人,可知罪?”
艾玙抬眼,曦光自窗隙斜漏,恰巧拂过他脸庞,眉眼遂更添几分清俊。
他轻轻挣了挣手腕上的锁链,声音平静:“我无罪,何来知罪一说?”
“放肆!”官老爷猛地拍了下桌子,“有人递状揭发,说你根本不是人,是潜伏在人间的恶鬼!”
“揭发?”艾玙微微挑眉,目光扫过堂下那些义愤填膺的面孔,“证据呢?”
“我的清白并非无据可依,青崖镇林家、元城皇家、长鸣山茶家、扬州城邬家,都能为我的清白作证。”
艾玙往前一步,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没有证据,凭几句空口白话,就想给我扣上鬼的罪名?大人办案,也讲凭据吧。”
这话掷地有声,院外的议论声又起,连堂上的官老爷都噎了一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艾玙扫过人群,竟见叫地和沉璧也在其中,目光随即越过众人,落在了人群末尾那人身上。
牵九幽挑了挑眉,唇角微扬,无声比口型:“求我。”
“艾玙,求我。”他又说了一遍。
三年前,艾玙亦是在此孤立无援,纵有兄长在侧,终不过陪他一同赴死。
牵九幽怎会困死在自己亲手筑就的囚笼里?
艾玙眸色沉静,收回了视线。
官老爷问:“要证据?”
艾玙颔首。
牵九幽眉头一蹙,指尖微动施了法术,那些钳制着人群的人松了手。
人群霎时如决堤之水,朝着艾玙涌去。
可脚边的人已跟着冲了上去。
姜才道与魏彧两人一把将艾玙护在身后,其他几人也立马围上来,奋力抵挡着涌来的人群。
叫地心头火起,对着官老爷直嚷:“你这人怎么这么废物?连个人都护不住!”
不多时,官府加派的护卫赶到,将人群推了回去。
官老爷喝问:“你又是谁?”
叫地一脸郑重地扬声道:“叫地。”
官老爷皱眉:“叫地?什么地?哪里的地?”
“叫地二字,便是我的名字。”叫地说着,手一伸,一条白蛇倏地盘上他手臂,一圈圈缠紧,蛇头昂起,对着官老爷“嘶嘶”吐信。
官老爷惊得后退半步。
“这是叫天,你天哥。我们是弑神的。反正名声本就不好,大不了鱼死网破!”
官老爷被这话噎得脸色涨红,几乎气结。
艾玙的目光忽然散了神,周遭的轮廓慢慢晕成一片,直到那缕清凉沾在睫毛上,才恍然发觉是细雨,真的是雨,正密密匝匝地落在眼前。
深秋的风卷着碎雨,斜斜打在祠堂门前的青石上,溅起细碎的凉意,滴滴答答砸在阶前,把周遭的喧嚷都浸得湿冷。
艾玙被人潮推搡着,肩头撞着不知谁的胳膊,后背又被猛地一挤,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栽倒。
艾玙脑中嗡嗡作响,后背撞在斑驳的朱漆柱上,肩胛骨传来一阵钝痛,他指尖抠着柱身的裂纹,明明是来辩明人鬼之分,怎么转眼就成了弑神道的审判场?
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这场混乱,分明是牵九幽布下的局。
寒光刺破雨幕时,艾玙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想避开那柄直刺心口的短刃,可周遭的人潮像堵密不透风的墙,他只挪开半寸,刀刃已近在眼前。
“嗤——”
不是刃入皮肉的闷响,而是铁器陷入骨骼的滞涩声。
艾玙愣愣地偏头,看见牵九幽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前,右手死死攥着刀刃。
那柄磨得发亮的短刃整个没入他掌心,从指缝间穿出,鲜血顺着刀柄汩汩往下淌,染红了他半只衣袖,滴落在青石板上,与雨水汇成蜿蜒的红流,触目惊心。
握刀的汉子被这景象骇住,手一松,短刃便悬在牵九幽掌间,像嵌进血肉里的铁刺。
牵九幽面不改色,左手猛地攥住汉子的衣襟,将人狠狠掼进旁边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浑浊。
艾玙想去看他的手,却被牵九幽反手按住肩头。
那掌心的血蹭在艾玙衣领上,滚烫得仿佛要烧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艾玙喉头哽住。
牵九幽的瞳孔深不见底,雨丝落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混着血珠砸在地上。
他没说话。
一如三年前,艾玙望着人群那头的牵九幽,眼神里没有半分动摇。
牵无赦被抓的消息像火燎着他的肺,他甩开牵九幽拦过来的手,字字淬着决绝:“你的办法,我等不起。”
那时艾玙转身冲进官衙,余光瞥见牵九幽僵在原地,但眼里的执拗没半分松动,最后,牵九幽走了。
牵九幽觉得这便是艾玙该受的。
可如今刀刃刺来,又是这双手挡在身前。
鲜血顺着指缝淌下来,滴在艾玙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发麻。
“愣着做什么?”牵九幽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雨气的冷,但在抽回手时,刻意避开了艾玙的视线。
牵九幽掌心的伤口还在淌血,每动一下,都有新的血珠涌出,滴在短刃上,顺着刃尖坠成红雨。
周遭的尖叫被雨声吞没,又猛地炸开。
有人指着牵九幽的血手惊呼“妖怪”,有人喊着“弑神道的人动武了”,混乱比先前更甚。
艾玙被挤得东倒西歪,看着牵九幽转身没入人群,那道染血的背影在雨幕里晃了晃,居然让他生出一丝荒谬的念头:
或许,牵九幽从来不是要他死,只是要他低头。
就像三年前,他若肯听一句劝……
那时的自己,确实狂妄得眼里容不下半分劝阻。
可若真能回到三年前,艾玙知道,自己断不会眼睁睁看着牵无赦背着那泼天的冤名赴死,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自己。
但命运偏是这样,当年避不开的冤屈,如今换了副模样寻上门来。
艾玙在雨里晃了晃,昏沉的头清明了一瞬。
鬼吗?或许不全是。
但这两个字,他死也不能认。
“让让!都让让!”
祠堂的木门被撞得吱呀作响,一个身影踉跄着闯进来,衣袍歪斜,发梢滴着水,显然是跑得急了,连鬓角的碎发都黏在汗湿的脸上。
是邬祉。
邬祉没顾得上拂去身上的泥泞,目光在混乱的人群里一扫,立刻就锁定了被围在中间的艾玙。
“艾玙!”
邬祉低喊一声,拨开挡路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伸手就攥住了艾玙的手腕。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把周遭的光影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荡得人眼晕。
邬祉的手心滚烫,裹着狂奔后的潮热,攥得艾玙手腕生疼。
艾玙没什么力气挣开。
方才被人群推搡时撞在柱上的钝痛还在蔓延,此刻头也昏沉沉的,艾玙看着邬祉焦急的脸,嘴唇动了动,可发不出声音,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在雨幕里晃来晃去,连带着耳边的喧嚣都变得遥远。
“走,我带你走。”邬祉的声音隔着雨丝传来,有些发闷,他用力想把艾玙往门口拽。
艾玙的手腕被邬祉抓着,被牵九幽的血烫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官老爷见邬祉竟直闯公堂带走艾玙,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猛地朝衙役挥手:“关门!”
两扇厚重的木门“哐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官老爷指着邬祉怒斥:“邬祉!你为了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连自己的名声、邬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邬家与官家为敌?”
嘴上放着最狠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控诉世间不公,可艾玙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从没想过,也绝不会真的把邬家拖进这滩浑水里。
艾玙猛地回过神来,挣扎的力道陡然变大:“邬祉,你先松手!”他急得声音发颤,“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松手!快松手啊!”
“不松!”
“不松!”
邬祉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眶泛红却异常坚定,“我死也不松!艾玙,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松开你的手!”
铁链在两人拉扯间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邬祉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休想再一个人扛着!”
官老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拍着惊堂木怒吼:“反了!反了!来人,把这两个一并拿下!”
邬祉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官老爷时,声音里的愤怒淡了些,多了几分沉郁:“我已向爹娘磕过头请罪,他们若执意不认,我……也只能领受这份不孝。”他顿了顿,指腹轻轻蹭过艾玙冰凉的手背,“但认不认我是邬家子,与他是不是好人,两码事。”
邬祉抬眼看向满堂人,语气恳切了几分:“你们说他是鬼,可我与他同住一院这么久,日夜相对,若他真要害人,我这条命早就没了。他若要吸人气,我又怎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
邬祉望着满堂或疑虑或愤懑的面孔,声音又抬高了些:“邬家在扬州立足百年,向来以护佑百姓为念,街坊邻里若有难处,哪次不是倾力相帮?这点心,想必各位都看在眼里。”
“我自小在仙家长大,耳濡目染的便是这些道理,看人虽不敢说全然通透,却也分得清善恶。”
“我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恳请各位信我一次,也看清楚,他绝非什么害人的恶鬼。”
话音落时,公堂里静了片刻,连那些原本叫嚣着要除鬼的百姓,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迟疑。
邬家的名声在扬州城向来扎实,邬祉这番话,倒让不少人心里打起了鼓。
官老爷被这番话堵得噎了噎,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镜:“休要狡辩!这镜子便是凭证!人照如常,鬼怪照之必现原形,让他照一照,便知真假!”
艾玙的心揪紧,秋雨卷来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
艾玙下意识想抽回手,可手腕被邬祉牢牢扣住。
“别怕。”邬祉的声音低低的,“照一照,让他们看看清楚。”
艾玙抬手抹了把脸,将那些湿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望着那面镜子,声音轻却稳:“可以。”
满堂目光“唰”地聚过来,衙役们握紧了刀,官老爷举着镜子步步靠近,邬祉的手始终没松开过,指节微微收拢,将艾玙的手包在掌心,那温度似火,熨帖着艾玙寒凉的指尖。
邬祉握着艾玙的手微微用力,一股极淡的气从他掌心溢出,顺着相触的皮肤缓缓淌进艾玙体内。
那气清润如水,顺着血脉漫开时,艾玙只觉盘踞在骨血里的那点阴翳忽然就软了,仿若被温水泡过的棉絮,温顺地蜷缩起来,再无半分戾气。
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暖融融的,连指尖的冰凉都散了些。
官老爷举着镜子凑到他面前,镜面映出艾玙的脸,眉眼清俊,发丝虽湿却依旧分明,连方才因慌乱而泛红的眼角都看得清楚,与寻常人无异,半点异象也无。
“这……”官老爷愣住了,举着镜子的手微微发颤,“不可能……”
艾玙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怔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温和的气,正稳稳地护着他。
邬祉在他身侧轻轻吁了口气,掌心的汗混着艾玙的,黏在一起,但握得更紧了。
邬祉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剑鞘“呛啷”落地。
邬祉握着剑柄,手腕轻轻一旋,剑脊精准地磕在艾玙手腕的铁链锁扣上,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那冰冷的铁环便散落在地。
艾玙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被邬祉拉起。
邬祉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官老爷,又扫过堂下那些神色各异的百姓,勾了勾唇角,笑意浮在脸上,一半是尘埃落定的释然,一半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决绝。
他握着艾玙的手抬起来,相触的指尖在光线里熠熠生辉,格外惹眼。
“人,我带走了。”
话音不高,却像块石头投进水里,瞬间搅乱了公堂的平静。
衙役们刚要上前阻拦,但被邬祉眼里的锋芒逼得顿住了脚步。
官老爷目的未达,恼羞成怒地还要上前,斜刺里忽然走出一人。他瞥见来人,脸上的横肉猛地一僵,随即扭曲成一团,眼神里满是惊恐,仿佛见了索命的厉鬼。
雨像是被谁突然收住了线,最后几滴斜斜打在檐角,便没了声息。云层里漏下一缕金辉,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块亮斑,接着慢慢扩展开来。
邬祉牵着艾玙,一步步往外走,木门再次被推开时,阳光涌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似要融成一团。这一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羁绊,像是天生便该如此,浑然天成。
空气里还浮着水汽,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甜,被那点阳光一照,腾起层薄薄的雾。远处的屋檐滴着水,每一滴坠落时,都恰好撞在阳光里,碎成一串细小的光珠。
“艾玙,以后我们的名字要绑在一起了。”邬祉缓缓回头,迎着对方的目光,唇角甚至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没有丝毫后悔。
艾玙抬头时,正见那轮太阳半掩在云后,不刺眼,把天染成了淡淡的金,连他发梢的水珠都闪着细碎的光。
如今,邬祉当真要和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捆在一起了,仙家名号碎得彻底,可又无人阻拦,倒也算不上多坏的结局。
艾玙心中,欢喜之外更多的是沸腾的兴奋,他想起几年前的扬州城,那时为了让无名彻底消失,他亲手毁了两个人的人生。唯独邬祉,他没能毁掉,没有报复,没有死亡,只有邬祉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向他伸出手,救他。
邬祉牵着艾玙的手往前走,影子在水洼里轻轻晃着。
街角的树影里,陈恪攥着枚铜钥匙站着,见邬祉牵着艾玙走来,连忙迎上去。他把钥匙往邬祉手里一塞,声音压得很低:“城南那处小院的,你们先去避避。”
陈恪又看了眼艾玙,终究没多说什么,只道:“老爷夫人那边,我再去劝劝,总会有转圜的。”
邬祉握紧钥匙,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他朝陈恪深深作揖:“陈叔,大恩不言谢。”
陈恪连忙扶起邬祉,摆摆手:“快去吧。”
看着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一个挺拔,一个清瘦,衣袂在风里轻轻碰着,陈恪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天边的云渐渐散了,露出点淡蓝,陈恪望着那方向,在心里默念,只盼着往后的路,能少些坎坷,平坦些才好啊。
邬祉将艾玙带进小院卧房,木门“吱呀”合上,他反手落了锁。
那声响很轻,落在两人之间,却划下一道无形的界限。
艾玙自己都觉荒谬,方才邬祉推门而入时,他竟生出个念头,若能与邬祉同死于此日,倒也不算坏结局。
不过紧接着,艾玙又被汹涌的气闷裹挟,他气邬祉,气他当真为自己弃了仙途、抛了声名,更气这份沉甸甸的付出,让他在这段感情里,彻底落了下风。
艾玙抽回手,沉默地在床沿坐下,手腕内侧还留着铁链勒出的红痕,几道青紫已隐隐浮现。
邬祉望着艾玙紧绷的侧脸,心里早有预料,顺势便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邬祉修的是正道法门,为了那场百年一遇的比武,他能沉心苦修十载。而对艾玙,他同样有这样的勇气,一份能扛住风雨、贯透岁月,执意爱下去的勇气。
“你不用这样。”艾玙立刻伸手去拉,手腕却被邬祉轻轻按住。
邬祉低着头,指尖轻轻拂过艾玙手腕上的淤青,那是被铁链捆缚时磨出的痕迹。
“你在生气。”
“你还知道我在生气!”艾玙猛地拔高声音,另一只手攥住邬祉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眼眶红得厉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要你为了我和家里决裂!你这样,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与委屈:“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放弃那些你舍不得的、你珍重的……邬祉,这对我不公平!”
邬祉望着艾玙眼里强撑的倔强,轻轻点头,语气异常笃定:“是公平的。”他抬手,轻轻覆在艾玙带着淤青的手腕上,掌心的温度缓缓渗进去,“因为你才是我余生里,最想要的人。”
“可我……”艾玙的话堵在喉咙里,忽然松了攥着邬祉头发的手,指尖滑到他脸颊,狠狠捏了一把,“你这个傻子。”
邬祉没躲,反而顺势握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我是傻,可我知道,放你一个人在公堂受审,我会后悔一辈子。”
邬祉顿了顿,声音沉了些,“爹娘那边,我没说绝话。陈叔会帮着周旋,日子还长,总能让他们明白。”
艾玙抿着唇,看着他手背上蹭出的红痕,又低头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淤青,嗤笑一声:“两个傻子。”
邬祉笑了,将艾玙的手包在掌心,慢慢站起身:“先上药。”
窗外的阳光又亮了些。
艾玙虽然依然怕别人为自己涉险,心里却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是退缩的怯懦,而是想跟着这个人一起走下去的坚定。
不松手,不放弃,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