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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婚夜的糊弄学实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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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烟墨是好墨,磨开了,墨香清冽,黑得纯粹,落在雪白的宣纸上,一笔下去,墨迹边缘还会泛着点幽蓝的光晕。可惜了,眼下这墨,正被苏婉蓉歪歪扭扭地画成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姑娘!这……这可是王爷赏的墨!要是被……”翠果看着自家姑娘捏着那根金贵的紫狼毫笔,在纸上肆意挥洒,心尖尖都在颤。
“慌什么?”苏婉蓉头也不抬,手腕一抖,给王八壳子上添了几道歪斜的纹路,“这叫物尽其用!反正那堆‘天书’我也没打算真看,这墨不用来画王八,难道还指望我头悬梁锥刺股去啃那七章九十六条?”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满意地看着纸上那只眼神呆滞、透着一股子混不吝劲儿的墨龟,“再说了,这玩意儿多应景!咱现在不就是这王八?缩头缩脑,等着被架上九王爷那口大油锅!”
她把笔一扔,瘫回硬板床上,翘着脚丫子晃悠。那本堪比砖头的《瑞王府内务规范细则(王妃卷)》,此刻正被她拿来垫在屁股底下——硬板床硌得慌,这“砖头”垫着倒是意外地合适。至于里面写了啥?谁在乎!
三天期限,弹指即过。苏府上下鸡飞狗跳,王氏忙着克扣那几匹老气横秋的聘礼缎子,想给自己和苏婉柔裁点新衣;苏老爷则捧着那本《规范》,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嘴里念念叨叨什么“晨省昏定”、“行止有度”,试图临时抱佛脚给苏婉蓉灌点规矩——可惜苏五姑娘全程“嗯嗯啊啊对对对”,眼神放空,左耳进右耳出,主打一个态度端正、脑子罢工。
转眼就到了大婚正日。
天还没亮透,苏婉蓉就被王府派来的两个粗壮婆子从被窝里薅了出来。梳头、绞脸、上妆……一套流程下来,苏婉蓉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翻烤的提线木偶。脸上糊了不知道多少层铅粉,厚得能刮下来刷墙,两颊被胭脂涂得像猴屁股,眉毛描得又细又黑,活像两条僵死的毛毛虫趴着。头上顶着那套毫无美感可言的金头面,沉甸甸的,压得脖子生疼。身上那件赶工出来的桃红嫁衣,针脚粗糙,腋下还紧巴得要命,稍微抬抬胳膊就感觉要裂开。
“啧,到底是小门小户,这身行头,比咱们府里有体面的管事娘子都不如!”一个婆子一边给她勒紧束腰的带子,一边撇嘴嘀咕,手劲大得恨不得把她勒成两截。
苏婉蓉被勒得翻白眼,心里疯狂吐槽:管事的?老娘这是去当王妃!虽然是地狱难度版的!还有这妆……是照着年画娃娃画的吗?这头面……金子是假的不成?这么死沉!
心里弹幕刷屏,脸上却还得绷着王氏要求的“温婉娇羞”,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低垂,努力扮演一个即将“跳火坑”还满心欢喜的傻白甜。这难度,比她当年应付甲方爸爸的脑残需求还高。
外头吹吹打打的唢呐锣鼓震天响,吵得人脑仁疼。苏婉蓉被盖头蒙着,眼前一片刺目的红,只能由人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声音:街坊邻居的哄笑议论、孩童追逐打闹的尖叫、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还有王氏那刻意拔高的、带着炫耀又藏着鄙夷的哭嫁声。
“我的儿啊……嫁去王府……要守规矩……听王爷的话……”王氏干嚎着,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那假惺惺的调子听得苏婉蓉直起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被塞进那顶同样没什么排场、看着半新不旧的四人抬花轿里,轿帘一放,世界总算清净了点。苏婉蓉立刻一把扯下那碍事的盖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脖子和腰都快要断了。她揉着被头面压得生疼的太阳穴,掀开轿帘一角往外偷瞄。
朱雀大街倒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哟,这就是嫁去瑞王府的?”
“看着轿子……不像多受宠啊?”
“嘘!小点声!九王爷什么人?能给你整十里红妆?没让你抬着账本进门就不错了!”
“可怜见的,听说前头俩都吓跑了……”
“赌不赌?这个能撑几天?”
……
苏婉蓉撇撇嘴,放下轿帘。撑几天?老娘的目标是苟到退休!她摸索着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翠果偷偷塞给她的两块芝麻酥饼。早上被折腾得够呛,这会儿前胸贴后背。她也不顾什么妆容形象,张嘴就啃,碎屑掉了一身红。什么王妃仪态?吃饱了才有力气糊弄!
花轿在喧天的锣鼓和百姓的议论声中,晃晃悠悠地被抬进了瑞王府所在的青云巷。巷子倒是宽敞肃静,两旁高墙深院,朱漆大门紧闭,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王府大门前,既没有张灯结彩,也没见多少宾客盈门,只有两排穿着靛青劲装、腰挎长刀的侍卫,钉子似的杵在石狮子旁,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风吹过巷子发出的呜咽声。
花轿落地,没有喧闹的催妆诗,也没有嬉笑拦门。一个穿着靛青长衫、同样面无表情的中年管事(苏婉蓉认出是上次送“聘礼”的赵管事)上前,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一份例行公文:“吉时到,请王妃下轿。”
流程快得像按了加速键。跨火盆?赵管事手一挥,一个小厮迅速端来个小炭盆,象征性地燎了一下轿底。射箭?免了。踢轿门?更没影儿的事。苏婉蓉重新蒙好盖头,被两个同样板着脸、毫无喜色的婆子搀扶着,脚下踩着王府冰冷的青石砖地,一路沉默地穿过庭院。
王府内部比她想象的还要“硬核”。没有想象中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目之所及(从盖头下有限的视野看),是笔直得能跑马的青石甬道,两旁是修剪得如同刀切斧剁般的常青树篱,规整得没有一丝杂枝乱叶。远处的屋宇飞檐斗拱,线条冷硬,色调以靛青、深灰为主,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森严。
空气里弥漫着墨香、纸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苏婉蓉吸了吸鼻子,感觉像是走进了某个纪律严明的……大衙门?或者……保密单位?
拜堂的地方设在前院正厅。厅堂倒是轩敞,但同样冷清。主位上坐着一位穿着深紫色宫装、头戴金凤钗、面容严肃的老嬷嬷,据说是宫里派来的宗正女官,代表帝后主婚。除此之外,偌大的厅堂里,只有王府几个管事的仆役垂手侍立,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像一排背景板。
新郎官呢?
苏婉蓉被扶着站定,盖头遮挡下,她只看到旁边地上有一双……嗯,做工精良、纤尘不染的玄色官靴。靴子的主人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空气里飘来一丝极淡的、清冽的松墨气息,混着点……熬夜后的疲惫感?
“吉时已到——”
宗正女官的声音苍老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腔调,“新人拜——”
“一拜天地!”
苏婉蓉像个提线木偶,被婆子按着,僵硬地对着门外空旷的天空拜下去。膝盖磕在冰冷的青砖上,生疼。心里却在疯狂刷屏:天地?天地有眼,看看这奇葩婚礼!看看这卷王新郎!看看这比公司年会还敷衍的流程!
“二拜高堂!”
主位上就坐着那位老嬷嬷,象征性地代表皇家。苏婉蓉再次被按着拜下去。心里:高堂?高堂在宫里睡回笼觉呢吧?派个嬷嬷来打卡?
“夫妻对拜!”
苏婉蓉被扶着转身。隔着刺目的红盖头,只能看到对面那双笔直的腿和玄色靴子。对方似乎……极其轻微地、象征性地弯了一下腰?动作快得像怕耽误了下一个日程。苏婉蓉也赶紧弯腰,动作幅度大了点,头上沉甸甸的金钗差点甩出去。心里:对拜?拜个锤子!卷王怕是连我长啥样都懒得看吧?
“礼成——送入洞房!”
流程结束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苏婉蓉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那两个婆子架着胳膊,脚步飞快地“送”出了正厅,穿过几重同样规整冷清的庭院,推进了所谓的“洞房”。
洞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点微弱的光线。房间里倒是点着几对儿臂粗的红烛,光线明亮,却驱不散那股子空旷和冷意。
苏婉蓉一把扯下那捂得她快要窒息的盖头,狠狠吸了几口带着淡淡灰尘味的空气。她环顾四周。房间很大,陈设却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挂着暗红色帐幔的雕花大床,一张紫檀木圆桌,两把太师椅,一个半人高的黄铜滴漏正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桌面上倒是摆着几碟象征性的点心果子,还有一壶酒,两个鎏金的合卺杯。
最扎眼的,是床头小几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东西——正是那本厚如砖头的《瑞王府内务规范细则(王妃卷)》,旁边还搁着一方砚台,一支笔,一沓雪白的宣纸。砚台里墨汁饱满,笔尖蘸饱了墨,斜搁在笔山上,仿佛就等着她这个“新员工”来签署“卖身契”了。
“呵……”苏婉蓉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被头面和嫁衣束缚得快要散架的身体,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沿上。锦被倒是柔软厚实,算是这冰冷屋子里唯一的暖色。
“翠果?翠果!”她压着嗓子喊了两声。
“姑……王妃!奴婢在呢!”角落的屏风后面,翠果探出个小脑袋,脸上也是惊魂未定。作为陪嫁丫鬟,她也被塞了进来。
“快!帮我卸了这破头面!脖子要断了!”苏婉蓉呲牙咧嘴。
翠果赶紧上前,手脚麻利地帮她把那些沉甸甸的金钗步摇卸下来。苏婉蓉顿时觉得脑袋轻了好几斤,舒服地晃了晃脖子。她站起身,走到圆桌边,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块龙凤喜饼塞进嘴里。饼子干巴巴的,有点噎人。
“有水吗?渴死了!”她含糊不清地问。
翠果连忙倒了杯冷茶递过去。
苏婉蓉灌了几口冷茶,把干饼子顺下去,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间“婚房”。空旷,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和那几根红烛,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的木头味和淡淡的墨香,唯独没有一丝喜庆的人气儿。窗棂紧闭,外面静悄悄的,连个走动的人声都听不见,只有那铜漏“滴答、滴答”的声音,规律得让人心头发慌。
“王爷……王爷会来吧?”翠果紧张地绞着手指,声音发颤,眼睛不停地瞟向紧闭的房门和那本厚厚的《规范》。
“来?来干嘛?”苏婉蓉又抓起一块糕点,盘腿坐回床上,毫无形象地啃着,“来看我背《规范》?还是来检查我的习字作业?”她指了指那方砚台和笔,“放心,按他那个卷王作息表,这会儿八成还在哪个衙门里跟账本或者河工图死磕呢!子时之前能想起他今天娶了个老婆,都算他记性好!”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其实也绷着一根弦。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活阎王!新婚之夜,万一他真来了呢?万一他要“履行职责”呢?苏婉蓉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里藏着的、磨得尖尖的一根银簪子——这是她最后的“防狼”底线。
时间在寂静和铜漏单调的“滴答”声中一点点流逝。红烛燃烧,烛泪堆积。桌上的点心被苏婉蓉吃了大半。翠果靠在墙角,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瞌睡。苏婉蓉也从最初的紧张,到无聊,最后也开始犯困。她靠着雕花床柱,眼皮子直打架,脑子里胡思乱想:这洞房花烛夜,过得比上辈子加班等甲方反馈还煎熬……
就在苏婉蓉的脑袋快要耷拉到胸口时,门外廊下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沉稳,有力,节奏均匀,由远及近。
来了!
苏婉蓉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睡意全无!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提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坐直身体,把啃了一半的点心塞进袖袋,手忙脚乱地想把盖头重新蒙上,又觉得太假。情急之下,她一把抓过那本厚厚的《规范》抱在怀里,做出“刻苦攻读”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悄悄攥紧了袖袋里的银簪,指尖冰凉。
翠果也吓得跳了起来,慌忙站到苏婉蓉身后,大气不敢出。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短暂的寂静,仿佛在酝酿着什么。苏婉蓉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咚咚咚”地擂鼓。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了。
一股清冽的、带着深夜寒意的风涌了进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晃动。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清晰、更浓郁的松墨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熬夜后特有的疲惫味道。
苏婉蓉低垂着眼,目光只敢落在那双迈进门槛的玄色官靴上。靴面干净得能照出烛光,靴帮挺括,一丝褶皱也无。来人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了房间中央,距离她大约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压迫感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那铜漏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
苏婉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攥着书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袖袋里的银簪硌得手心刺痛。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冰冷的探针,不带一丝温度地扫过她凌乱的发髻(头面卸了),扫过她抱在怀里的书,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要来了吗?训斥?质问?还是……
“王妃。”
一个声音响起。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却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清脆、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房间里的凝滞。
苏婉蓉下意识地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书扔出去。这声音……跟她想象中活阎王的暴戾咆哮完全不同!太……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顺着那挺括的靛青色亲王常服往上移。腰束玉带,肩背挺直如青松。再往上……是一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薄而清晰,下颌线条利落干净。皮肤是那种久不见光的冷白色,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却丝毫无损于他五官的俊朗。只是那双眼睛……苏婉蓉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一双极黑、极深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一丝属于新婚之夜的旖旎,没有半分看到妻子的好奇或审视,甚至连一丝疲惫的慵懒都没有。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的专注和……审视?像是在看一件刚送进书房的、需要评估价值的器物,或者一份等待批阅的公文。
萧景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息,便移开了,落在了她怀里那本《规范》上。
“书,看了?”他开口,依旧是那种平铺直叙、毫无波澜的调子,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苏婉蓉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糊弄学第一准则启动!态度要端正!
“回王爷,”她立刻站起身,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微微屈膝,行了个还算标准的礼,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和……一丝被“抓包”的惶恐,“妾身……妾身正在研读。只是……只是这规矩浩繁,条目众多,妾身资质驽钝,一时……一时难以尽数领会,唯恐行差踏错,辜负王爷期许……”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姿态放得极低,把“笨鸟先飞但实在飞不动”的委屈演了个十成十。
萧景珩的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没什么温度地扫了一眼她低垂的发顶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又移开了,似乎对她的“惶恐”并不在意,更对她“资质驽钝”的自我评价毫无兴趣。他抬步,径直走向了那张紫檀圆桌。
苏婉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只见他拿起桌上那个鎏金的合卺酒壶,掂量了一下。苏婉蓉心里咯噔一下:要喝交杯酒?完了完了!这流程怎么糊弄?
下一秒,萧景珩却只是将酒壶放下,拿起旁边一个空着的白瓷茶杯,提起桌上的茶壶——里面是早就冷透的茶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他仰头,喉结滚动,将那杯冷茶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处理生理需求般的效率。
放下茶杯,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苏婉蓉,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本王尚有紧急公务需即刻处理。王妃既在研读《规范》,便早些安歇。”他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交代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安排,“明日卯时正,需至正厅行晨省之礼。勿迟。”
说完,他甚至没等苏婉蓉有任何反应,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均匀,朝着门口走去。靛青色的袍角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
“吱呀——砰。”
房门开了又关,将那抹挺拔冷硬的身影和浓郁的松墨气息隔绝在外。脚步声在廊下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房间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哔剥声和铜漏单调的“滴答”。
苏婉蓉僵在原地,保持着微微屈膝行礼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因为紧急公务?
洞房花烛夜,把她这个新上任的王妃丢在婚房里,自己跑去加班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冲垮了苏婉蓉紧绷的神经。她猛地直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眼前还黑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疼!真疼!不是做梦!
“噗——哈哈哈哈哈哈!”下一秒,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狂笑声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都飙了出来,抱着肚子弯下腰,差点从床沿上滚下去。
“王、王妃?您……您怎么了?”翠果吓坏了,以为自家姑娘被刺激疯了,赶紧上前扶住她。
“哈哈哈哈!翠果!翠果你听见没?!”苏婉蓉一边狂笑一边抹眼泪,指着紧闭的房门,上气不接下气,“紧!急!公!务!哈哈哈哈!洞房花烛夜!他跑去处理紧急公务了!哈哈哈哈!还有这种好事?!这他妈简直是天降横福啊!”
她笑得直拍大腿,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畅快过!什么活阎王!什么规矩森严!卷王好啊!卷王万岁!工作狂真好!她恨不得立刻给九王爷的工作精神点一百八十个赞!
“卯时正晨省?勿迟?”苏婉蓉笑够了,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狂喜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偷腥成功的猫,“放心!本王妃一定‘准时’!态度绝对端正!”
她一把甩开那本碍事的《规范》,扑到那铺着大红锦被的雕花大床上,像条终于回到水里的咸鱼,满足地打了个滚。锦被柔软厚实,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舒服得让人叹息。
“翠果!还愣着干嘛?”苏婉蓉踢掉脚上那双硌脚的绣花鞋,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豪迈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上来!这床够大!今晚咱俩睡!管他什么王爷王妃!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她扯过柔软的锦被盖在身上,舒服地喟叹一声,望着帐顶摇曳的烛影,感觉从未如此刻般对未来充满希望。开局完美!卷王老公沉迷工作无心洞房!还有什么比这更棒的入职福利?
窗外,更深露重。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彻夜未熄。而红烛摇曳的“洞房”里,新任瑞王妃抱着陪嫁小丫鬟,裹着大红锦被,睡得人事不省,嘴角还挂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属于咸鱼的安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