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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狐玥是何方神圣 ...


  •   李不扬一路抱怨着回来了。

      “那莽子一路没歇,急着回去参咱一本就罢了,帐全得咱自己扎,走吧,前边主帐已经扎好了,先去歇着,其他的慢慢再收拾,反正也就是歇一晚,马上又走了,也不用跟安家似的。”

      赵显用脚把方才画的图抹平。

      三人望向了卫瓴,卫瓴起身跟上,手中攥了一颗槐花。

      穿过山谷,绕到山体侧面,有片地形较平坦开阔之处,已见几分军营模样,除了几顶已备好的,其他仍在扎,挖坑生火。

      李不扬给她指了临近一处,告诉她今夜先去那帐休息,另外还有一人和她同住。

      是个厨娘。

      那时尉迟玄已入主帐去了,赵显还没走,他闻言错愕地看向李不扬。

      卫瓴淡然点了点头,“多谢,有些疲乏,我便先告辞了。”

      “请便。”李不扬垂首回了礼,手向那一请。

      卫瓴点了下头,拢紧大氅,徐缓离开,听见身后二人在说什么,她没在意,而是掀帘入了军帐。

      一进帐,一股热气扑在身上,卫瓴微怔,顿了一下才放下帐布。

      帐内正中有个石头堆砌的坑,坑上有块铁板,板上有个小锅,锅里正煮着粥,咕噜咕噜冒泡,能听见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奇怪的是没有烟拉出来。

      唯一光源是坑旁边吊起的灯,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但帐内角落依然隐在暗处。

      卫瓴环顾四周陈设,很简易的布置,她到火坑旁坐下取暖,米香味儿充斥在空气里。

      那女厨娘却不见踪影。

      大抵是被遣来监视她的。

      卫瓴一直坐在粥边等人来,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稳了稳心神,等到最后眼皮开始打架,视线重影。

      她捏了捏眉心,打算去外面吹风清醒清醒,尚未打过照面,她不放心在人来之前自己先睡。

      刚撩开帐帘,差点和外面的人撞上!

      “哎呦!”

      一声清亮的女声。

      卫瓴立马闪避开,一人便掀开帘子进来了,“吓死我了!”

      她见着卫瓴先是明显的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你在这干嘛呢?”

      来人头上两侧编了好几处小辫,束高马尾,缠绛红绳,一身藏青绛红及膝碎布衣裙,银狐毛领,下面是骑装裤,年纪不大,约莫十又几。

      “你是要出去吗?”厨娘把帐门合严实,转过身来,手里端了碗黑汁子。

      “外面快冻死了,你要没什么要紧事儿就先别出去了,后半夜还会更冷,先把这碗药喝了吧,我煮了半天,熏的一股子药味儿。”她抬起袖子在鼻下闻了闻,嫌弃,“噫,腌入味儿了,可惜天寒地冻没虫子,不然约莫着,这味儿驱虫倒是怪管用。”

      将碗放在火坑旁充作桌台的石面上,厨娘蹲到火坑旁散寒,把手拢在上面,手背翻下来。

      卫瓴在她身旁坐下,端起药碗,不至于烫手,捧住暖手刚好,瞅向锅里不断鼓起、炸开的米粥,问道,“是不是好了,它一直在冒泡儿。”

      “没事儿,煮烂点儿。”厨娘翻手。

      两人守着一小锅米饭。

      橙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外面的风寒,雪后深夜缩在帐内火堆旁,喷香的米粥沸腾。

      咕噜、咕噜噜噜、啪。

      “呼——”卫瓴垂颈吹了吹药,汤面荡开波纹,热气升腾,趁热喝暖暖身子,小口吸了点。

      艰难推进嗓子眼儿。

      厨娘无声注视她,卫瓴水灵儿的眼不解地眨了下,又低头看了眼黑药汁儿,好像在问:怎么了?有哪不对吗?

      “苦吗?”厨娘问她。

      略思衬,点了点头。

      卫瓴不敢回味口中残留的药味儿,连鼻腔里都是苦涩的,气味从喉咙里往外顶,无处不窜。

      药烫,她又没法闷头一口干了,只能一点点“品”。

      厨娘解开身侧挂着的小荷包,异域图腾的织布,图纹似是鹰隼奔马,手伸进去掏了掏,“我最受不了这苦不拉几的东西,用破树根儿,破叶子搅和出来,这么碗玩意儿,熬得时候我差点熏背过去了,而且里边还有……”

      她及时刹住,“算了,你先喝完我再说,赶紧利索好了,别喝这屎汤儿了……”不小心还是说漏了嘴,“……”

      面面相觑。

      少时,卫瓴却一笑,“辛苦你帮我熬出来。”

      卫瓴补充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瞒的,以前我便听说大夫会以此物入药,其实现在倒是辛苦你,还要煮它。”

      “其实也不是多大事儿,就,看个锅。”厨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两个皱巴巴的梅子,“这东西酸不溜儿的,喝得时候嚼俩散散味儿,省的咽不下去。”

      卫瓴伸手接了,“谢谢。”

      她含进了嘴里,口水瞬间分泌出来了,分明晒干了,梅子果肉却是脆的,十分酸甜,盖过去了一些苦味儿。

      “你不怕我在里边加东西了?”厨娘睁着双锃亮的大眼问。

      卫瓴腮帮子一鼓一鼓,不由得赞出口,“好吃。”比宫里御厨腌制得好吃。

      “你为何要往里加东西?”卫瓴吐出梅核,头都不抬淡淡反问回去。

      厨娘却未答,从布袋里抓出一把,“你爱吃这些都给你了。”

      “多谢。”卫瓴接过,轻轻吹凉药,层层荡开的水面倒映出她温凉的眼睛。

      她举起碗把里面的药全喝了,差点抗拒得吐出来,赶紧塞了俩酸梅。

      “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厨娘把空碗接过去,放在了地上。

      “你呢?”

      “什么?”

      “你好奇吗?”

      “嗯……不该问的我不问,我不打听你是打哪来的,也不管你要干什么,至于我,我也要去肃国,顺道走一程。”

      “这好像,不合军纪吧?”

      “有个人能跟着做饭,他们巴不得,再说了这尉迟玄,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合规矩的人。”

      卫瓴没接话,默默勾了下唇角。

      “我怎么称呼你?”

      “……”

      卫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沉默了一下,“玉生。”

      “叫我玉生吧。”

      “玉生……”厨娘轻念了一遍。

      卫瓴收留的女孩儿按玉字起名,连枝说不妨下一个便唤作玉生吧,不曾想今日用作了她的名。

      厨娘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怎么了?”

      厨娘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名儿很灵,起名儿的应该也是个妙人,你这名是谁给你起的?”

      “……”卫瓴只思索了一秒,“我爹娘。”

      “……算我多嘴问,我姓、狐,名玥。”

      狐玥打量了一眼卫瓴,“感觉我应该比你大。”米粥又炸开了一个泡,狐玥抽出个长勺搅和锅底,“你以后叫我玥姐姐就成。”

      卫瓴嚼酸梅的腮帮停下,腮帮子鼓鼓的。

      狐玥见她愣住,凑近些,指指自己,“我十八了,周岁十七,瞧你模样,应是比我小吧?快叫姐姐。”

      卫瓴慢慢咽下去口里的酸梅。

      米粥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好在狐玥没揪着叫姐姐不放,把卫瓴刚用完的碗拿起来,“粥行了,我给你盛这碗里?”

      卫瓴的头立马摇成拨浪鼓,“不要,全是药味儿了。”喝一碗药就够了,她不想饭也苦。

      “哦,那行。”

      狐玥将勺子悬在碗上方,弯眉一笑,像只狐狸,“那你得叫什么,嗯?”

      “?”这人是什么路数。

      “而且不叫没有梅子吃了,你这药约莫着,一、二,一天两顿,还得喝个把月。”

      卫瓴肚子饿了,看了眼汤勺,又看向狐玥,目光里已经有了几分求饶,更多是无奈。

      “舀进去喽,舀进去喽。”狐玥抬高勺子,作势就要往碗里倒。

      “哎——,好吧……玥姐姐。”

      “嗯~~”狐玥把脸偏去了暗处。

      “咕噜。”勺子一翻,丝滑粘稠的米粥进了药碗。

      “不是叫了就不用这个碗了吗?”卫瓴抬头看向她讨说法,不禁有些哀怨。

      “我可没说。”狐玥冲她单眼眨了一下。

      “……”

      见卫瓴哑然,狐玥得逞地乐了,“行了,别苦着脸了,这碗不是给你的。”

      又掏出一个碗,盛得差不多递过来,“逗你呢,这才是你的,哈哈哈哈,趁热喝了吧,当晚饭了。”

      “多谢。”卫瓴接了,目光逡巡半圈,方问,“没勺子吗?”

      “勺?”狐玥看了一圈,“好像还真没有,你直接捧碗喝吧,捋着碗边儿喝还凉得更快。”

      “捋着碗边儿?”卫瓴没听明白。

      "对啊。"狐玥捧起来碗,低头顺碗沿儿,隔空示范,“你这样喝一口转一下,贴着个新边儿它不凉得更快吗?”

      碗又落入卫瓴手中,“哦。”手指挪至不烫的地方,粗糙碗口有轻微的不对称,粥面一层香醇米膜,卫瓴试探小嘬一口,直接将米膜喝进了嘴里,整张要掀起来,赶紧咬断了,在嘴中细嚼慢咽,丝滑得如石上青苔,齿颊留香。

      “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狐玥端盛粥的药碗起身,“喝完你先睡。”

      她突然弯下腰,凑近一笑,神神叨叨地说,“不要乱跑,晚上外面可是有专吃你这种小女孩儿的妖怪。”

      卫瓴瞅一眼她手里的碗,反问,“那你是去给妖怪送饭?”

      “对喽,告诉它垫垫,别来吃你了。”狐玥冲她一笑,面上明媚,似是心情极佳,扭头出帐去了,脑后的缀辫马尾轻快甩过。

      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卫瓴心道。

      不知道真如表现出的好相与,还是藏得深。

      卫瓴端着碗去掀开了一点帐门,外面有巡夜的人,铁火盆照明,火把穿梭,明哨有好几处,狐玥的背影绕到一处帐后面去了。

      卫瓴轻摇手中饭碗,碗面上的热气打散了。

      她喝完粥便上了床,将大氅盖在被褥上方,躺了许久四肢依然冰凉,翻了个身面向内侧,睁开了眼,她躺在帐内晦暗、光明逐渐消失的边缘,背对火光。

      闭上眼全是刀光剑影,她根本睡不着,甚至手脚心一直在冒冷汗。

      卫瓴将被子握在脖子处,这样感觉能安心一点。

      漫长的夜,恐惧仿佛随黑暗一同自谷深处爬上来。

      好冷,双腿蜷曲缩到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狐玥回来了,卫瓴闭上眼,听见背后传来搬弄东西的声音,火被灭了,期间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狐玥坐在了床边,一阵窸窣后,她掀开被子进来,躺好把卫瓴背后的被褥掖了掖,不小心碰到卫瓴的脚,嘶了一声。

      小声儿嘟囔,“天爷,这么凉,扎死了。”

      卫瓴眼皮滚动,不动声色把脚移开,向上缩了缩,以免再不慎碰到狐玥,她的手脚常年不温,到了冬天更是离不开炭盆和汤婆。

      狐玥背对她躺下,过了好一会儿,卫瓴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狐玥掀开一点被子,从缝里钻出去了。

      “嘶——冷,嘶哈——”

      “哗啦啦。”昏暗中传来倒水的声音,原来喝水去了。

      “冻死了。”狐玥喝完便回来了。

      诶?

      狐玥掀脚底下的被子干什么?

      凉气从脚底下灌进来,卫瓴下意识缩起了脚。

      “你醒了啊?”狐玥见卫瓴的腿缩上去了,于是抬头问,手里依然提溜着被子。

      卫瓴在黑暗中撑起上半身,她心中警铃大作,“你干什么?”

      她上次昏迷醒来就被换了脸,这次这个叫狐玥的又要趁她睡着做什么?卫瓴又往后缩了缩,浑身紧绷,随时准备跳下床。

      “啊,我试着被窝里太凉了,你躺这么久都暖不过来,我给你塞个铜罂。”狐玥把手伸出来,赫然一个小口长颈,用羊皮包裹的铜壶。

      卫瓴感觉头脑空了一瞬,视线慢慢落在铜壶上,戒备的眉头先是缩起来,然后又看回狐玥,眉头逐渐舒展,她的心底却皱起来了。

      “嗯?不烫啊。”狐玥摸了摸,郁闷地嘟囔“是不是我掀开被把你冻醒了?你这觉也太浅了。”

      卫瓴攥住了被子,感觉腿缩也不是,伸也不是,狐玥越说她的心皱得越厉害,像塞了一团乱麻,五味杂陈。

      她舔了下嘴唇,有些心虚和愧疚,可是也卸不下防备,“我……”

      “行了赶紧睡吧,我就塞个这个也睡了。”狐玥把卫瓴脚下被子重新塞好,打了个大哈欠,“累死我了今天,比你们提前赶了半天路,你估计也挺累了,明天天不亮就得上路,赶紧睡吧,等以后大雪把路封了就更难走了。”

      “冻死了,冻死了。”狐玥脱了披的衣裳,嘀咕着钻进了被窝,背对着卫瓴把自己像虾米一样缩成一团。

      卫瓴躺下,试探着伸出脚,铜壶驱散了被子下面的寒,内心却很不是滋味儿,像是有根棍入里捣了一圈,捣得乱七八糟,过了好半天,听见狐玥的呼吸逐渐规律,卫瓴悄悄回头看去。

      被子里露出半个后脑勺,冻得耳朵都藏入了被下。

      卫瓴无声叹了口气,躺好,脚悄无声息将铜罂推向狐玥,向后缓慢挪了点,贴上她,把温度过到狐玥有些凉的背上。

      “嗯?”狐玥疑惑地轻哼了一声,却没躲开,大概以为卫瓴睡着了翻身呢。

      暗处传来迷迷瞪瞪的抱怨,“唉,我都说了整个大床……”

      卫瓴也闭上了眼,困乏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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