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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鸟、虫与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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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里”身上挂满黑色蛹,如同身上长出了一块块黑色毒瘤,相互交叠,掩盖了安德里的所有肌肤。
可这诡异的变化还没结束。“安德里”站的位置上,那个人,面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仿佛一刹那被什么东西抽干了青春。年轻光滑的面庞上迅速爬满皱纹,眼眶下陷,眼珠泛黄,身材也拼命萎缩——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加速了。
那些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大再膨大,几秒后,“咔嚓咔嚓”蛹壳破裂的声音传入狐耳。
紧接着,一只只沾着粘液的、长毛的、白色蛾状虫从蛹壳内爬了出来,它们停在那个萎缩成干尸的“安德里”上,一只就有他的一颗眼珠大,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仔细看,那些抖动的翅膀上隐约可以看见。沙漏,是满的。
“真巧,赶上蚀时虫‘蜕蛹’了。”身旁的神秘少年忽然开口。
“蚀时虫?”在确定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个名的信息,棽尔接着问:“是维奇尔特(人类领域)有的生物吗?”
“近几年才出现,在一些偏远的山庄发现的,时局根据他们特性命名为‘蚀时虫’”
怪不得没印象,原来是新物种。
时局?时轨管理局吗?这少年对此这么熟悉,难道……
棽尔高瞥了他一眼,也压低声音:“哇~时局的人这么博学多识?”
少年听到此话,沉默半晌,当棽尔扭头看向他时,他慵懒的气音却十足地怼人:“这只能说明——是你孤陋寡闻。”
棽尔抿唇微微掐着手套,轻声叹口气:“唉,就算我孤陋寡闻吧,只能劳驾您给我讲讲”
这少年知道很多,兴许委托能有更多突破性线索。只能屈尊了。
“行啊,求我就告诉你。”
正当棽尔沉浸在下一步的计划,少年清冽的声音顽劣地打破她的计划。
棽尔的狐毛有些凌乱,正当她陷入沉默准备权衡利弊一下,真的求一下这个奇怪的少年,不料,少年自己开口了:
“这些黑的蠕虫是蚀时虫的幼虫阶段,可以通过吐出的黑色汁液增殖事物。你应该调查了吧?”少年微微一顿。
“你难道不好奇它们吃什么?”
棽尔刚想回答肯定是粮食,转而一想,反问道:“吃什么?”
“动物、人、兽人的血肉”少年声音阴沉沉的,故意强调“兽人”
“它们也可以增殖人。它们吞噬人的躯体后,会吐出新的躯壳,等待下一次进食。”
棽尔蹙眉猜测:“所以镇民变老,是因为……蚀时虫的幼虫也一并吃掉那些人的时间么?”
她想起了那个迅速枯朽的“安德里”
“不全是。”少年眸色冷漠,“你忘了那些翅膀上有沙漏的成虫了?”
棽尔想起那些湿漉漉长毛的白色蛾状虫,背上确实有沙漏。
难道……
少年似乎看出棽尔所想,顺着他之前的话慢悠悠的讲。
“那些幼虫皮鞘下的蓝光——是被啃食分裂的灵魂。”
“蚀时虫每次蜕皮,都会将宿主的灵魂啃食一部分,可能会导致记忆缺失。
不知怎么,这里的蚀时虫生长的格外快,很快就从‘幼虫’到‘蛹期’,随后就是刚刚看到的‘蜕蛹’,等他们晒干翅膀,就要开始收割时间了”
棽尔默默握紧四相八芒星护身符。
“别紧张,笨狐狸,这些虫子不会收割我们的时间,只有曾今用血、肉喂养它们,与它们缔结契约的才会。”少年轻笑。
少年的话,棽尔选择性失聪,她摆弄着护身符,仔细玩味着少年对蚀时虫的描述。
既然是成虫,总得繁衍后代吧……棽尔有了个恐怖的假设:
“难道这些人依靠蚀时虫恢复年轻,蚀时虫成虫趁机在新的替代品里插入自己的卵,将灵魂、虫卵融合,是么?”那三个,不、两个“安德里”,一死一生仍木讷地待在那。
少年赞许的看了棽尔一眼:“不错,狐狸。只是现在那些成虫还没在他们身上产卵”
从笨狐狸上升到狐狸了,算褒奖吗?
那个女孩,和故意隐瞒实情的镇长……棽尔感到有些恶寒
或许,当时和她对话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那些蚀时虫,想来,镇长怪异的言辞和“天命契约”检测的怪音之谜就水落石出了——他们体内的蚀时虫控制了他们的灵魂。
不觉间,氛围转换,暮色从天际缓缓沉降,将森林裹入渐深的阴影。潮湿的腐叶气息从地缝中漫起。棽尔皱皱鼻子。
“这就受不了?执行者就这本事” 嗓音因为压低,听不清他什么语气。
“唉,确实不如你们人类五感迟钝,如果这算有本事,你确实一流”棽尔笑眯眯回怼。
对方被呛了一下,陷入沉默,或许在加载大招。
他果然知道棽尔的身份,看来一路上没少偷听。棽尔戒备地看向手中——周围奇怪的氛围,令她本能地握住四相八芒星吊坠。
就在这时,狐耳竖起:寂静被突兀地撕裂。先是几声零星的嘶鸣,像是锈蚀的铁片相互摩擦。
紧接着,鸣叫声如被点燃的野火般向他们蔓延。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树冠间的密密麻麻涌来一大片鸟群,翅羽掠过空气的声响与鸣叫交织,恍若失控的死亡前奏。
棽尔冷静地观察这些鸟的特征:灰羽,尖嘴,人面……人面雀?
灰蒙蒙一群,向着他们冲来,棽尔一甩吊坠,金链自动断开,金边融合。
棽尔的右手抬起,黑色皮制手套的指尖在空气中虚握。
金线泛着蓝钻般冷冽质感,骤然向她掌心汇聚,构成枪械的轮廓:枪柄逐渐成形,纹路层层叠起;枪管螺旋延展,膛线在液态金属中自然生成;扳机与保险装置精准咬合,迸出机械啮合的清脆声响。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一把精巧的手枪已然稳稳握在皮手套中。
枪管表面镀着深邃的钴蓝色的冷光,随着她手腕的转动,枪口在透过密叶的光斑下划出危险的弧线。
余光中,少年手中物件也在暗暗闪着幽光。
出乎意料的,正当棽尔和少年做好架势准备迎战,那群鸟却拐了个弯朝“安德里”和蚀时虫扑去。
人面雀们尖锐的喙刺向干尸似的“安德里”的胸膛。
腐肉崩裂的瞬间,一道幽蓝荧光从尸体内爆出——竟是无数蚀时虫的蛹在尸骸中蠕动,应该准备破蛹的。
人面雀们聚集着大口啄食着这些蠕动的蛹,蓝色的汁液四处迸溅。
这些翅膀未干的蛾状蚀时虫欲飞,奈何磷翅未干,哪里是鸟群的对手。鸟群不断俯冲,喙部撕开蚀时虫的皮鞘,吞噬那些挣扎的灵魂,透着金属光泽鸟喙逐渐染上蓝芒。
而“安德里”的干尸已彻底崩解,只剩一滩黑汁与蓝色血肉,躺在地面。
突然,年轻的“安德里”的瞳孔开始有神,他动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嗬,啊”短促的失声和苍白的面色显示他是无比的恐惧。虫的内脏液溅到他脸上,他睁大眼,愣在原地。
“这应该是本人!”棽尔判断。
一只人面雀冲安德里袭来,鸟喙上的蓝即将触到安德里的眼眶,一只手猛然拽过安德里,人面雀扑了个空,正气急败坏准备再次攻击,却发现目标早已消失。
……
(安德里视角)
朦胧中
“啧,这么果决不怕有诈?”耳畔,少年清冷的嗓音响起,不用压着嗓子,可以清晰听到话音里的嘲弄。
“唉呀,幕什,或许这位年轻先生能提供不错的线索呢。”少女的声音里透露着些许无奈。
安德里睁开眼,刺眼的光照得他索性又闭上。
“醒了吗?”女孩稚嫩的声音在安德里头上想起,这声音……是柏莎!
安德里彻底清醒过来,他费力的睁开眼,女孩倒着的身影映入他眼前,“哇啊!”安德里怪叫一声。原来,是他反躺在床头,女孩端着药,“安德里哥哥……你没事吧?”安德里才后知后觉品到口腔、鼻尖的苦涩药味。
“都是原来从千商联盟协会买的好药。”稚嫩的男童声带着一股木讷。
“爸爸!你来了”柏莎的声音带着愉快。
“爸爸……?”安德里惊奇的反问,
“对啊,安德里哥哥,你忘了?”
“我们被‘圣虫’控制,因为这一波‘圣虫’被‘怪鸟’吃掉,我们的灵魂暂时归属于这个躯体,
只是爸爸被复制太多次,时间腐蚀太多,变不回来了。”
“对了哥哥!你原来躯体因为损坏了,所以你的灵魂就直接到了具复制的身体里!多亏了外来者哥哥姐姐呢!”
“简单来说,是这样。”昏迷中,安德里听到的女声再次响起,循声望去,一个银蓝发的狐人小姑娘靠在门框上。
来者就是棽尔。(切换视角)
棽尔走上前,“安德里先生,你休息好了吗?”安德里望着少女秀美的笑颜,激动地说不出话,他拉过少女的手:“哦!神啊,保佑你,善良美丽的救命恩人!”眼泪顺着面颊大滴大滴滚落。
“我倒是觉得,肢体语言倒不如你仔细讲讲更有价值”一只白皙骨骼分明的手将安德里和棽尔隔开。
“哎呀~可惜,我不介意。”棽尔望望尴尬搓手的安德里和侧身抱胸的幕什,笑眯眯道。她感觉,幕什脸色有点黑。莫名的,棽尔有些愉悦。
几个小时前,冲出去救安德里时,这家伙也是这样,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个样子还是蛮好的,至少不会给她添点堵。
救人的时候,棽尔是有些不放心的。唯恐那个少年突然变卦,直到送安德里去了女孩家,她的枪也没收。
屋外,黑暗中,少年清冷的声线平静地打破这片寂静,带着一丝慵懒:““黑契同盟的执行者大人,你的枪还是打算对着我?”
棽尔看着自己藏在袖口的枪,笑着调侃:“嗨呀,小少年,要不要试试图手接子弹呢?”
少年冷笑:“……我叫幕什(shí)塔内,你可以称呼我幕什;时轨管理局的检察使。局里检测到滩兰镇的时间流速怪异,命我来调查。”说话间,少年粉白色的发梢贴过白皙面庞,耷在一边肩头。
棽尔收起枪,抬眼,直直望进那双奇异的眸子——右眼沉沦着银调,左眸中浮动着淡淡蓝辉,瞳孔似乎将晨曦的蔚蓝与暮色的幽蓝融合,眼角的红晕浅浅衬托,使其神秘而高贵,令人心悸。
她总觉得个面容姣好的少年似曾相识,可无论怎样追溯,始终隔着一层朦胧。
“你好啊,我是棽尔。见面即是有缘,对吧?”棽尔笑意盈盈:
“可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大人~我可是听说,你们‘时间的奴仆’私底下在开发什么‘人体时间夹层技术’温馨提示:若是露出马脚被贴上委托,恐怕这枪子……你们早晚得尝尝了~”
幕什抱胸:“小狐狸,我拭目以待,小心别蠢到栽倒在我手里。”
棽尔挑眉:“劳烦您多虑了,还是麻烦时轨管理局的幕什大人,叫我棽尔。”
幕什轻笑:“怎么?还记仇,叫‘小狐狸’,不是更体现你们那所谓的团队氛围?”
哼,歪理。棽尔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转身背过手准备进屋。
她突然止步:“局里那么厉害,一定能独立解决这件事,何必跟踪我?”
“毕竟,和其他的相比,这个小镇的时间流速太奇怪了。我们需要真相,只能依仗鼎鼎大名的执行者帮忙了。”幕什清冷的声线平静地响起。
棽尔诧异于他的坦诚。顿了一下,进了屋。接下来就等安德里醒了。
幕什看着棽尔远去的背影,轻啧一声,随即也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