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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番外一 ...

  •   这七年,淮北大起大落,闹到最后,选择今天去办离职了。

      前三年淮北成功通过考核,续拿下格拉斯GIP香水学院的Offer之后,转为高级全球调香师,也是唯一一位华人高级全球调香师。

      但疫情之后,因总部新任董事长的战略方向与淮北秉持的创新理念产生根本分歧,行业整体低迷的背景下,上面的高层自然分成两派,一派要求守旧,保持旧状;而另一派以淮北为首的则认为应该激进,多招人注入新鲜血液,不断创新。在一次关于品牌未来的激烈争论后,淮北毅然带领核心团队的十五名成员提交辞呈,向总部提了离职,新的工作室选址在巴黎。

      在阿维农高铁站的休息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候车牌。

      淮北靠着椅背浅眠,恍惚间,一股熟悉的气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是阳光曝晒后暖融融的棉布味道,混合着最朴素的洗衣粉清香。

      她想起七年前在广州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那些时光流逝得太快,快得抓不住,几乎要遗忘了,只有心底某个角落还在悄悄惦念。

      阳光正好,淮北陷在旧梦里,几乎不愿醒来。直到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惊扰了她。

      淮北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迷蒙地睁开眼。

      她的目光落在肩头那件陌生的外套上,怔忡了好一会儿,这一年总是这样,不是低血糖时恰好出现街边卖巧克力的,就是在室外睡着时的一件衣服,但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这味道又太过于纯粹,在周遭满是浓郁古龙水的法国,显得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随身的背包,确认贵重物品和客户给的对香的样品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她心里盘算着,若日后有幸遇见这件外套的主人,定要好好道谢。

      在回巴黎的高铁上,淮北与合作方敲定细节后,接到了公寓负责人的电话,说有个快递需要她签收。

      等淮北推开家门时,姜枝晓整个人陷在那张纯白沙发里,曾经精心打理的红发如今已褪成半截枯槁的暗色,新长出的黑发顽固地占据了大半头皮,与残余的红色在肩头纠缠成团。她素着一张脸,眼下是掩不住的淡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那个曾在谈笑风生人,如今为了躲她父亲欠下的那笔烂债,几乎变卖了所有。

      “姜明成那事,今天又有什么新动静?”淮北将手提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弯腰换下高跟鞋。

      姜枝晓没立刻回答,只是揉着太阳穴,过了好几秒,她才颓然放下手,从桌上拿起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调的酒,冰早已融化了许久。

      “唉,我刚托人查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把我填成了他那边三四家空壳公司的法人,而且他还用我名下公司走账洗黑钱,现在好了,国内外那些乱七八糟的资产和债务,我全成了担保人。”

      姜枝晓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现在啊,能躲多久就是多久。”

      淮北沉默了。

      姜枝晓是姜父爱玩生下的孩子,连姜家家门也不能踏进。从小跟着母亲在巴黎长大,曾经熬过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以为撑过去就会好,可回到去,母亲总把她和姜父的感情不顺,全怪在姜枝晓这个“意外”身上。
      多年以前,姜枝晓曾经以为遇到了一束光,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无意间听见她的这位朋友和别人说:姜枝晓是没人要的孩子,给点好处就能随便使唤。

      再后来,外婆去世前送她的小熊玩偶,成了唯一的依靠。幼年时的姜枝晓,尽管成绩优异,但无数个夜晚,她的身边都只有这个小熊,她不明白为什么想要一点偏爱,会这么难。

      直到姜父说要接她回去过年,她开心得跑去告诉那位朋友说:“你看,我不是没人要的。”

      她小心翼翼捧着这份迟来的亲情,以为终于等到了被在乎的感觉。

      可这份温柔,原来是一场精心算计。姜父的朋友实在不忍心,偷偷告诉姜枝晓,他接我回来,只是想等我长大,把自己事业上所有的麻烦都转嫁到我名下。

      说白了,就是替罪羊。

      姜枝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姜父,姜父没有隐瞒,反而发了火。他说,想留下来,就必须听他的。

      后来的后来,姜枝晓成了姜父一样的人,店里就没有她泡不成功的妞儿,玩完拍拍屁股就走,直到某天和母亲的争吵,那一夜她收拾行李回了广州,在机场遇见了刚上大学的苏一树,她想起了当初那个纯粹的自己。

      淮北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的车厘子,洗好后又折返回来,在姜枝晓身边坐下。

      “又是快递?买了什么?”姜枝晓抬了抬下巴,指向茶几上那个未拆的扁平纸箱,说话间很自然地从淮北的碗里拈走两颗饱满的车厘子。

      “不知道,给工作室买的装饰吧,我可能填错地址了。”淮北有些心不在焉地回话。

      淮北的目光在快递盒上停留片刻,短暂的沉默后,再度开口:“苏一树的朋友圈,你看到了吗?”

      “分手之后就删了,联系方式也拉黑了。”姜枝晓咀嚼的动作慢了一拍,视线仍盯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追问:“什么朋友圈?”

      淮北“哦”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个车厘子,不明白当初轰轰烈烈爱的两人会走到这个地步。
      “你们分手那两年,苏一树天天都给我发消息,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动态,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姜枝晓抬起眼,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很浅,未达眼底,“你不是把手机都给我看了?”

      “说真的,你心里就一点也没有她了?”淮北说着将剩下的车厘子放在桌上。

      “都过去了。”姜枝晓说着,打开了日历备忘录,转给淮北看,“你看,1138天前分的手。”

      淮北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备注,又看着姜枝晓深邃的眼睛,良久,她才吐出三个字:“那就好。”

      淮北接着说:“苏一树私聊我了,说她元旦那天结婚。”

      “下月吗......?”姜枝晓喃喃重复着,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自己指甲上。不久前刚卸掉甲片,指甲显得薄而脆,边缘有些许分层,透出不太健康的白色。

      “你要去哪?”淮北看着姜枝晓突然跑去房间,因为她是在躲避。

      姜枝晓没有回,淮北也没追问。

      等姜枝晓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时,手里捏着一个略显陈旧的中国红封套,烫金的“大吉大利”字样边缘已有些磨损。她拉过淮北的手,将红包塞进她掌心,并用自己的手将淮北的手指一根根合拢,握紧。

      “这红包拿着,里面有礼金还有两张银行卡,可能没我以前给她买的礼物多......”姜枝晓顿了顿,喉头轻微滚动了一下,“替我祝她幸福。”

      “姜枝晓?你不活了?”淮北惦了惦红包的重量,站起身看着姜枝晓,“这不是你存很久的吗?”

      “收着。”姜枝晓语气坚决,把淮北试图推拒的手又按了回去,力道有些重,“我自己还留着有。”

      “真的?”淮北不信,姜枝晓的财产已经被查封得差不多了,不然也不会来自己这住。

      “真的。”伸手又拿起一颗车厘子塞进嘴里,含糊地催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哎呀,又不是给你的,我给苏一树的,你问这么多干嘛?”

      “行。”

      白日里阳光还能带来几分虚假的暖意,一到傍晚,凉意便从塞纳河面升起,丝丝缕缕地渗进城市的每个角落。
      窗外的悬铃木早已褪去夏日的葱郁,枯黄的叶片在渐沉的暮色中簌簌作响,淮北在气温下降时,就会进入冬眠状态,早早洗完澡窝在被窝里酝酿睡意。
      不到十一点,淮北就会进入梦乡,待到次日清晨,便会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次日清晨,淮北是被黎云澈的电话吵醒的,比原定起床的时间早了半小时。

      电话接起,淮北揉着眼睛坐起来问:“哥?怎么了?”

      黎云澈听到了淮北略带沙哑的声音,顿了顿:“小妹,我没吵着你吧?”

      “没,这个点我也该醒了。”淮北下床拉开窗帘,秋日的晨光淡淡地照进来。

      “那就好。”黎云澈笑了笑,突然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哥给你找了个嫂子。”

      淮北算了算黎云澈的年纪,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养父母思想传统,催婚催了整整十年,二老别提有多担心黎家会断了香火了。

      “是该找了.......嫂子在你旁边?给我瞅瞅。”淮北问着将昨夜杯子里留下的最后一口水喝干。

      “她这个点她还在工作呢,哥一会也要去和你嫂子开会。”

      “哟,不得了啊,职场恋。”
      淮北想起黎云澈最近的朋友圈总有位女孩便追问,“是你经常发朋友圈应酬,那位白色西装的姑娘?”

      “是她。新调来的市场部总监,比你哥我还小五岁。”

      “那不就是比我还小?哥,这辈分我怎么叫啊?”

      “就叫嫂子。”黎云澈顿了顿,“过年时爸妈见过她了,都很满意。我们打算今年挑个好日子先领证,等你工作不忙了再办酒席。”

      “哥,你这就不厚道了。”淮北蹙眉,“人家姑娘连个婚礼都没有?”

      “她说要省钱,一切从简。”

      “你很缺钱?哪个姑娘嫁给心上人不想风风光光的?”淮北走到窗前,看着飘落的秋叶嘟囔着:“听我的,定好日子就带嫂子去试婚纱、订酒店。该有的仪式,一样都不能少。”

      黎云澈在电话那头轻笑:“好好好,哥再去问问你嫂子的意思。”

      “嗯。”淮北指尖轻触微凉的窗玻璃,“哥你结婚我随时都可以回国的,一定到。”

      “好好好,那先这样了,你嫂子出来了。”

      电话挂断,淮北翻开日历看着今日的日期,轻笑了声,“扎堆结婚,真是个好年份。”

      淮北刚洗漱完,脸上还带着水汽,工作室合伙人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说接了一项重要的长期合作,就等淮北回来签字拍板。
      淮北应了一声,目光掠过桌上那个昨天没来得及拆的扁平快递盒。想着既然是工作室的物料,便顺手拆了,正好带过去。

      拆开牛皮纸,里面并非预想中的样品或文件,又或者装饰,而是一束色泽依旧鲜亮的蓝色勿忘我。

      这七年,淮北总是周期性地收到这些署名的鲜花快递,每日不重样,从无间断。一开始她以为是恶作剧,或是某个追求者心血来潮的浪漫,亦或是邻居寄错了地址。她问过快递员,对方也只说是匿名订单。久而久之,从最初的不解,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她索性不再探究,只将这些无人认领的芬芳或转赠路人,或带回工作室,权当是免费的香精原料。

      合伙人Serein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淮北接起:“怎么了?”

      “老大,你到哪里了?”两人用着熟捻的法语说。

      “我现在出门。”淮北说着把钥匙放在包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拢了拢,帮姜枝晓关好门后,抓起手袋匆赶往工作室。

      “好,甲方那边说负责人在路上了,预计一小时到。”

      “好,半小时就到。”淮北匆匆挂断电话。

      在去工作室的路上,淮北接到了姚昭梨越洋打来的电话。自2018年一别,她们见面次数五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电话接起,那头立刻传来熟悉的声音:“淮北姐,你是和枝晓姐一块住吗?”

      “是啊,怎么了?”淮北笑着回应,想着近期工人罢工,公交估计得等好久,便右转选择步行走过去。

      “我下个月来一趟,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淮北笑着应允,正要过马路,目光随意扫向对面,那是一个她日夜思想的人。

      此时耳中只剩心跳声,耳畔姚昭梨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在马路的最后十秒,车流争分夺秒的穿梭其中,彼此的面容在眼中随着车的间隙一帧一帧的划过。

      绿灯亮起,一切回归本真,刚刚交汇的眼神错开,马路上唯二的黄皮肤,如同路人般举着电话擦肩而过,当淮北的电话滴滴结束时,恍若初醒,下意识想转身回去,却是红灯。

      低头落寞之际,耳边却传来安南的声音,
      “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淮北循声向右望去,仰头撞进一双清澈如初的眸子里,尽管多年未见,她怎么也忘不掉这双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

      她想起了多年前还和江玉晨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说的那句话,那会她说:“缘分未尽的时候,会用梦来还。”

      如今,梦确实还了,现实里也再次遇到了。

      安南向前一步,从阴影里走到淮北面前。三年没见,淮北依旧打扮得五颜六色,和她的性格一样活泼张扬。

      “说话。”他逼问,将淮北抱得愈发紧,彼此的心跳声比刚才路过的法国老太太音响正播放着的音乐还要响亮。

      淮北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两人都已褪去青涩和稚嫩,但偶尔再瞧见安南的面容,就好像从未改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成熟了些,也更霸道了。

      两人停滞了一瞬,气息缠得比耳机线还乱。

      淮北这么多年,根本不会想到还会与安南见面,世界还真是小啊。

      良久,淮北问:“你怎么在这?”

      安南为淮北整理好鬓角的碎发,将自己戴着的深灰色针织帽戴在她的头上,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耳蜗上的耳钉。

      他突然感觉七年前自己在耳屏处打的耳钉也在隐隐作痛,低眸回答刚才她问的话:“我来找你了。”

      “找我?”淮北想起安南肩上的重担,下意识追问:“那然然和外婆呢?都在国内?”

      “然然已经成年了,能照顾好自己。”见有单车冲来,安南自然地侧身一步,手臂在淮北背后虚虚一挡,将她护到路内侧,“然然前几天还和我说想见你呢。”

      安南重新看向淮北,眼睫微垂,像是不经意地问起:“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淮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针织帽,羊毛柔软的内触还带着安南残留的体温。

      见淮北作势要摘下帽子,安南轻轻按住针织帽,拢了拢淮北的围巾,“戴着,你偏头疼,还不注意保暖。”

      淮北“哦”了一声,往前走快了几步,“我要去工作,改天再聊。”

      “同路。”安南说着顺手接过了淮北的包,将刚买的水扭开递给淮北。

      淮北抬头看了眼安南,接过水时,无意间碰到了安南的手背,明明是秋天,可他手心都是汗,“你还没告诉我你这几年怎么样呢?”

      “三年前,我考上了洛林大学的社会学院。”安南说。

      “恭喜。”淮北当然知道这所大学在哪里,算是法国有名的大学了,就是地址太过偏远,“那你现在是继续进修还是留在这儿工作了?”

      “一会你就知道了。”安南提着深棕色的公文包,拉链上拴着一枚粉色草莓纽扣,有些违和,淮北认出,这是去年她那件毛衣上掉落的。当时她不会缝线,趁过年大扫除时扔了,没想到现在被安南用白线仔细缠着,挂在包上当挂件。

      “打什么谜语。”淮北嗔怪地瞪安南一眼,视线从纽扣移到他的左手腕,那里松松垮垮地套着一根黑色小皮筋。再落到他右手小指,那枚银质尾戒早已消失。

      天空正经历着从鱼肚白到淡金色的渐变,远处建筑轮廓在朝霞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像一部舒缓的法国电影,漫步在异国的街道上,步调一致,却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的微妙距离,那些看似平常的对话里,藏着七年光阴也未能磨灭的牵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淮北发现原本只要半小时的路程,给她走出了一小时,她有一瞬后悔为什么工作室选址离公寓这么近。

      “就送到这吧。”淮北从安南手里拿回自己的包,本想和安南说再见,却没想到安南先比自己快一步按下了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淮北先一步走进去,按下七层,转头见安南挡着门缝的手刚收回,见他进来,淮北问:“你也要去这栋办公楼?”

      “嗯。”
      “几楼?”
      “和你一起。”

      淮北打量着安南,七楼只有自己的“椿野集”小工作室,联想到Serein今早上那通催命的电话,一个念头骤然清晰,淮北挑眉:“你是来合作的?还是来坐坐?”

      电梯门应声而开,门外,双方的负责人早已等候。
      Serein快步迎上淮北,而另一旁,一个法国女孩也走到了安南身边。

      安南向前一步,朝淮北伸出手,用着一口地道流利的法语说:“淮小姐,又见面了。我是本次为椿野集提供花料原材料的负责人,安南。”

      淮北握住了安南伸出来的手,那掌心似乎比刚才更烫了些,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安总好。”

      淮北接过Serein递来的中英两份合同,这合同里全都是对乙方有约束,既不自由也赚不了什么钱,淮北得知有企业签的生活还震惊了好一会儿,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乙方签名处,

      那个字迹,力透纸背的瘦金体,一如当年他写在花束卡片上的摘抄,一如那封六页长信上的笔迹。

      淮北抬起头看了眼安南,又看着纸上的字,心里复读着:‘真的是你。’

      Serein见淮北愣住了,连忙在耳边说:“老大,虽然告草规模不大,但样品品质极高。关键是这份合同条款,几乎是为我们量身定做,利润空间和约束力都对我们极有利,签了吧。”
      身边还有人,淮北没有签,而是合上文件,状似随意地问道:“安总,合同不着急。具体的供应标准和细节,我想先和您单独聊聊,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当然。”

      “这边请。”淮北推开走廊最里面那间私人办公室的门,“我们刚搬来,简陋了些,安总别介意。”

      “不会。”安南走进来,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房间。

      一整面落地窗外是巴黎的夜景,只有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而桌上那盏散发着暖黄光晕的灯,是七年前,一直放在告草二楼,照亮过无数个淮北熬夜调香夜晚的那一盏。

      等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淮北没有落座,她倚着桌沿,叹了口气,“没想到再次相见是这样的情景,你这几年看来挺不错,都混到国外去了。”淮北想起刚才安南交谈的一口法语,说道:“你的法语学的很不错。”

      “谢谢。”

      淮北看着安南耳骨上熟悉的三个耳洞,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将合同打开推了过去:“安南,你是不会做生意,还是想让我为难?这条件跟白送有什么区别?你比我更清楚,这种订阅模式从基地到客户的桌上,要流多少汗才能攒下一分利?”

      “这生意我不接受,我会让法务按市价重拟一份。”

      “你的工作室刚起步,哪里都需要钱。”安南示意淮北看向那面磨砂玻璃墙,墙上映着外面忙碌的模糊影绰。

      “可我不想白拿你的。”淮北松了口,正想把条件往上提一提,就听见安南开口说:

      “我的就是你的,”安南向前一步,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张边缘已有些磨损的银行卡,放在合同上,推回淮北面前,“这是你当初走时留下来的,如果没有这笔钱,然然还在医院。”

      淮北的呼吸一滞。时间太久,她早就记不清留下多少了。

      安南起身从桌上按下遥控,刚才还半磨砂的墙升起,室内与室外完全隔绝。

      安南伸手,按下了桌上的遥控器。

      “嗡”的一声低响,那面半透明的墙缓缓升起,将室内彻底密封成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几乎在墙壁完全升起的瞬间,安南一步逼近,淮北下意识后退,腰肢却猛地撞上坚硬的桌沿,无路可退。

      他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将她困于方寸之间。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安南低头,气息拂过淮北的额发。

      “没有。”淮北想侧身避开,手腕却被安南一把攥住,力道不重,淮北却挣脱不出。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回答我?”安南说着,右手抚摸着淮北的头,慢慢将她拥入怀中。

      “我是觉得我们两个人没有感情基础,互相也不是很了解,而且又这么久没见了,很尴尬......”安南拥得紧,淮北只能偏过头,列举着理智的理由,声音却在安南灼人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趁着安南眸光微黯的刹那,淮北用力将他推开,跌坐在主位的座椅上。

      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安南俯身逼近。他的吻带着滚烫的温度,重重落在她的发顶,而后沿着散落的发丝,印下一连串沉重而湿热的痕迹。
      “淮北......我好想你。”

      “安南,你先冷静一下。”淮北的手抵在他胸膛,却无法推开分毫。

      安南将淮北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抱着淮北,因他这突如其来的重量与动作,身下的办公椅随之滑退,“砰”地一声闷响,撞上了冰冷的落地窗。

      淮北短促地惊呼一声,失重感让她下意识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都趴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那我们可以先试试看,好不好?”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像情人的呢喃诱哄:“不要拒绝我。”

      这赤裸的挑衅让淮北心尖一颤,面上却强自镇定。她抬起手,指尖捏了捏安南同样烧得通红的耳尖,“这几年,你变化好大。”

      四目相对,双眼皆是一怔。

      “以前......你从不这样的。”淮北说.

      安南的声音压得很低,扯开了话题,“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用蹩脚情话骗走?”

      “什么金发外国人......?”淮北还想追问,便被安南猛地打断。

      “我不想听。”安南说着,一手抵住淮北的后脑,指节抚摸着她散落的长发,眼底翻涌着七年积攒的占有欲。

      可情到深处,他的吻最终只落在她的发间,辗转至耳垂。

      趁安南稍稍退开的瞬间,淮北伸手攥住他的衣角,随即举起手,尾戒依旧是那一枚:“安南,我不婚。”

      “没关系。”安南摇了摇头,“淮小姐,我可以和你谈一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感情吗?”

      安南说的太真诚,眼里完全坦坦荡荡,淮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响,她问:“我不在的这七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安南的呼吸蓦地乱了,淮北看着他迅速泛红的眼眶,心口一紧,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刚触到那片温热,一滴泪便毫无预兆地滑落,烫得两人都微微一颤。

      淮北没有犹豫,仰头迎上,用一个轻柔的吻接住了那滴眼泪。

      眼泪是咸的,后调带着苦涩。淮北想。

      他捧住淮北脸的手指尖在发颤,拇指一遍遍摩挲着她的颧骨。

      “亲了可是要负责的。” 安南扯起嘴角想笑,尾音却不受控地发颤,试图用玩笑掩盖那几乎将他淹没的酸楚,“淮北,我没耐心再等下一个七年了。”

      “安南,”淮北轻声唤他,指尖抚上他紧绷的脸颊,拭去残余的湿意,“我这七年,没有别人。”

      话音未落,淮北已踮起脚尖,将柔软的唇印上安南的。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试探。

      周遭的空气因为身体的热意而急剧压缩,办公室里没有开窗通风,氧气都稀薄不少,乱了节奏的两人,脑海如同火山濒临喷发,积蓄的压力自胸腔深处膨胀,向上沿着肋骨攀升到喉舌,再顺着唇齿传导到另一具身体,于是回路就此完至连通,电流瞬间如同汪洋入河,朝四肢百骸、眼耳口鼻游走而去。

      在换气的间隙,淮北抵着安南的唇,喘息着低语:“我的意思是.......我也在等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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