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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哭诉,茫然,善意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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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再去帮姥姥拿两条帕子来。”
书房里,坐在徐姥姥对面的连城璧无奈吩咐道。
“是,少主。”东来看着那桌上堆着的好几块皱皱巴巴的丝帕,一边摇头一边离开。
徐姥姥一见到连城璧就开始哭诉。
抖抖索索抽泣了好半天,连城璧硬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这会儿徐姥姥又放下了手里湿哒哒的帕子,换了条新的。
连城璧:“姥姥,别光顾着哭了,你还是快继续说怎么回事吧……”
“好好好,我继续说……”徐姥姥哽咽着捏着帕子擤了擤眼泪鼻涕,“我醒来,就发现自己没在逍遥窟的地牢,而是在一个不明山庄呀……”
“不是在逍遥窟?”连城璧意外道。
“不是呀!”徐姥姥抹了把眼泪,“我可怜的老太君呀呜呜呜……姑爷,你可一定得救救她呀……那怪物把她抓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那璧君呢?”连城璧道,“她知道这事儿吗?”
“没有没有,我自从被抓走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你也知道,她跟着萧……”徐姥姥的话头蓦地打住了,她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连城璧,闭上了嘴巴。
连城璧却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的。
“你想说,她跟着萧十一郎走了之后就没回沈家,是吗?”
“这……”想了想,当时连城璧把和离书亲自交还给了沈璧君,徐姥姥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我与她既已和离,就不会介意这事。”连城璧平静地回答她,心里却是暗自思索了起来。
——想必怀瑛与萧十一郎都已经知道沈家的事情,恐怕是担心璧君知道之后受不了刺激,还没告诉她。
徐姥姥则是借着手帕的掩护悄悄观察连城璧。
见他脸上毫无波澜,心底不禁失落。
——姑爷这是全然不在意璧君与那萧十一郎的事情。
两人的姻缘怕是真的再没希望了……
“那……那老太君这事儿……”她抖抖索索绞着手帕。
“你放心,”连城璧道,“就算我与璧君有缘无分,可到底还有情谊在,连家堡不会坐视不理。”
“姑爷你……”
话没说完,徐姥姥瞥见了连城璧隐隐带机锋的眼神,立时明白自己说错了称呼。
“连……连少堡主……”她斟酌着用词,见连城璧脸色渐渐回缓,便继续说了下去,“多谢连少堡主了……”
闻言,连城璧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姥姥,我和璧君是发小,她叫您姥姥,我也叫您姥姥。如今我虽已不再是沈家的姑爷,可您也不必如此疏远。”他不慌不忙道,“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这……这……”不知怎的,徐姥姥那股子伤心的劲儿过去之后,再看连城璧,总觉得心里隐约有些畏惧之意。
“放心吧,姥姥。”连城璧道,“我会派人去驻守沈园,顺便打探消息璧君与萧十一郎的消息的。”
“那就好,那就好……”徐姥姥刚松了口气,又忽而想起了什么,高声道,“对了,少堡主!那个萧十一郎!”
她甩着手帕着急忙慌道:“老太君之所以被逍遥侯的人抓走,都是因为那萧十一郎和他们里应外合呀!”
“什么?”连城璧诧异道。
“千真万确!是我听老太君亲口说的呀!”徐姥姥斩钉截铁道。
“是吗?”连城璧拧眉沉吟。
“所以……城璧啊……”徐姥姥改口倒是飞快,“你们的人一定得当心萧十一郎啊!他实在是太坏啦!”
对此,连城璧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徐姥姥的提醒,又耐心宽慰了几句,便叫丫鬟带着她暂且去客房歇息歇息了。
随即,他又唤来了贾信,吩咐他带人前往沈园守着,帮着徐姥姥处理沈家众人的后事,一旦发现沈璧君三人的踪迹立刻来报。
贾信领了命,便立刻离开了。
“少主……”一旁的东来见连城璧垂眸,仍然若有所思,忍不住开口道,“您真的觉得是……萧十一郎害得沈太君吗?”
连城璧负手于背后,扬唇嗤笑。
“若说是世上任何其他人,为了割鹿刀这么做,我都可能相信,唯独他……”
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眸底闪过一丝讥讽。
“那少主的意思是?”东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其中必有蹊跷,咱们不必大张旗鼓,得先弄清楚局面才行。”连城璧有条不紊道,“连家这几天加强守备,你派人去打探一下璧君的下落,看看他们到底去了隔壁镇的哪里。”
——那徐姥姥哭哭啼啼半天,问什么都是不清不楚,就连沈璧君当初跟着萧十一郎去了哪里都模模糊糊的,只知道去了隔壁镇找大夫……
他敢打包票,方圆几十里,就找不出比阿石更好的大夫来。
这显然是他们拖住璧君的借口。
一想到昨晚阿石带着萧十一郎离开时候失望的神情,连城璧的胸口不由一窒,一股郁郁的酸涩又涌上了喉头。
“怀瑛……”
她现在又和萧十一郎去了哪里……
——
春风楼,地字号房。
沈璧君正屏息凝神地贴在门板上,仔细探听着屋内的动静。
——可惜里面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出。
“天也晚了,去吃点东西吧。”风四娘从廊道那头走来,温和地劝道。
“我不饿,你吃吧。”沈璧君轻轻摇头,视线仍牢牢锁在房门上。
“你不照顾好自己,怎么照顾他呀?”风四娘道。
“他怎么这会儿还不醒呀?”沈璧君依然忧心忡忡,手指焦虑地绞了绞衣带,,“四娘,我还是想进去看看他的状况……”
“璧君,不要进去看他了……”风四娘抬起胳膊拦住她。
“你不是也很担心他吗?”沈璧君反问。
“可是,不管怎样,我们都别进去打扰他了……”风四娘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我真的不明白,你那么担心他,你却还忍得住一晚上不进去看他吗?”沈璧君蹙起秀眉,眼中满是困惑。
“可是……是大夫交待的!”风四娘绞尽脑汁寻找着理由,“大夫交待别进去打搅他的!”
沈璧君仔细觑着她的脸色,见她眼神闪躲,心中疑虑更深。
“你有事瞒我?”她猜测道,“你不希望我见他?”
“我没有啊……”风四娘强撑着笑容,还是死咬着不松口。
沈璧君故作失落地把手放下,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既然你执意不让我进屋……”
她妥协的举动让风四娘的警惕心下降了一些。
沈璧君趁其不备,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推开了房门闪身而入。
“璧君啊——!”风四娘慌里慌张地跟了进去,“那个……那个……”
“阿石!”
风四娘仓皇解释的话语被沈璧君惊喜的呼声打断了。
她诧异地瞧见,房间的床铺上正躺着合眼休息的萧十一郎,一边还坐着笑盈盈的阿石。
“阿石?!”风四娘似是比沈璧君意外得多。
“晚上好~”阿石挥挥手,轻笑道,“四娘,君儿~”
别看她表面看上去闲适自得,实际心底暗自捏了把汗。
——方才她和萧十一郎匆匆赶到春风楼,正好撞见风四娘和沈璧君在房门外拉扯,情急之下只好从窗户翻进来。
幸好,赶得正是时候。
阿石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床上假寐的萧十一郎,细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风四娘则是如释重负地拍拍胸脯。
——为了给这俩货打掩护,她真的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累得满头大汗还提心吊胆的。
“阿石,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璧君蹙眉望着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怎么样了呀?”
“我来就是为了给十一诊脉的嘛。”阿石老神在在道,“来的时候我和那庞大夫了解他的病情了。”
“他诊治过了之后啊,应该没什么大碍。”她顿了顿,严肃道,“不过嘛……”
“不过怎么样?”沈璧君着急道。
“不过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阿石道,“君儿,你能好好照顾十一的吧?”
“我可以,我可以!”沈璧君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嗯。”阿石颔首,眼神飘向了风四娘,“之前你们……应该没有进来打搅十一休息吧?”
“啊?”沈璧君一愣,瞅了瞅风四娘,不好意思道,“之前……我想进来看十一郎,但是四娘说大夫交待了不能进来……我不明白……”
“啊呀,幸好四娘拦着你啊!”阿石一拍大腿,“庞大夫用的是独门的金针疗法,这针法虽妙,却有个要紧处——施针后四个时辰内,病人周身气脉逆行,最忌见风受扰。”
她说得头头是道,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是此时有人贸然闯入,扰了气机,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可能落下病根。所以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连一丝风都不能透进来。”
“原来是这样……”沈璧君愧疚地望向风四娘,“对不起啊风四娘,我刚刚太急了,对你态度不好……还好有你拦着我……”
“呃……”风四娘略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没事没事……”
她的视线与沈璧君背后的阿石交汇。
阿石对她扬扬下巴,飞了个媚眼。
风四娘长长舒了一口气,嗔怪地赏了她一个白眼。
就在这时,床上的萧十一郎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璧君立即上前,俯身轻轻握住他的手。
阿石识趣地退开,与风四娘并肩站在一旁。
“璧君……”萧十一郎哑声呼唤。
“我在。”沈璧君柔声回应,眸底泛起泪光,“你没事就好,我好担心你啊……”
“我不会有事的。”萧十一郎轻轻笑了笑。
两人深情对视,沈璧君轻轻依偎在床沿,与萧十一郎额头相贴,举止间满是亲昵。
阿石侧头注意着风四娘的表情,果然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她微微别过脸去,却掩不住眼底的落寞。
阿石揽过她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风四娘苦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在她转头的瞬间,阿石分明看见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很快就被她悄悄拭去。
“既然十一郎醒了,我就先回去准备些药材。”阿石适时开口,“四娘,不如你陪我去取?”
风四娘会意,两人一同退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廊道上,风四娘终于卸下强装的笑颜,靠在墙边轻叹一声:“真是辛苦你们赶回来了。”
“辛苦的是你才对。”阿石伸手去揉她的肩膀,讨好地开始按摩,“骗人不容易,要不是你聪明,十一可就露馅了。”
风四娘摇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头紧闭的房门,眸光复杂而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