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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劝嫁,送嫁,知死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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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姑娘!风姑娘!”
就在这时,泥鳅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发现风四娘连发髻上的首饰都寥寥无几,顿时急得直跳脚。
“哎哟我的姑奶奶!快快快!怎么还没打扮完呐?!花轿都快要到啦!”
他急不可耐地招呼旁边的丫鬟。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帮风姑娘把凤冠戴起来!还有这些簪子、步摇……能戴的都戴上!”
丫鬟们得了令,连忙围拢上来,七手八脚就要往风四娘头上身上招呼。
本来风四娘情绪就欠佳,被泥鳅这么一吵,又被一群陌生人围着摆弄,那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谁规定新嫁娘就非得戴这么多沉死人的东西的?!这是成亲还是受刑啊?!”
她一边不满地嚷嚷,一边反抗。
那些被丢弃的金钗珠翠,像什么不值钱的破烂似的,被她随手胡乱掼在梳妆台上。
“风姑娘!我的好姑娘哎!”泥鳅急得汗流浃背,却还得陪着笑脸劝道,“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喜日子,您就委屈点,做做样子,戴齐全了,就当是给我们少爷面子呀!”
风四娘一听,更没好气了,伸手指着那堆金光闪闪的东西:“让我顶这么多东西跟他拜堂成亲,脖子都得压断了!”
她扭头又鼓捣起了她那对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的眉毛。
泥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些东西戴上了,就不能摘下来了!不吉利……”
“我们家少爷为了娶你过门,吃了多少罪。”
说着,他又锲而不舍地拿起一支步摇,试图寻找机会插进她已然有些松散的发髻里。
“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话反而像火星子溅进了油锅,彻底惹恼了风四娘。
她“霍”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忍忍忍!我就不忍了!我不嫁了!”
泥鳅一愣,愁眉苦脸地连连作揖:“哎哟喂我的祖宗!您可千万不能说不嫁了啊!我们少爷盼这天盼得眼睛都绿了!您行行好,就当可怜可怜我泥鳅,别再吓我了成吗?”
正在两人拉拉扯扯之际,外头由远及近地传来了锣鼓声和唢呐声。
迎亲的队伍已然抵达。
屋里的风四娘一听这动静,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自己的发髻。
一个丫鬟趁机拿起那块绣着戏水鸳鸯的锦红盖头,想要给她盖上。
风四娘一把将那红缎子拉了过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匆匆对镜瞟了一眼,转身就要往门口冲。
“风姑娘!现在不能出去呀!”丫鬟和泥鳅急忙阻拦。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风四娘不耐烦地停下脚步,瞪着他们。
“不吉利呀!”泥鳅掰着手指头解释,“得等外头放完迎亲鞭炮,您这边拜别了……这才能出门上轿呢!”
没等他说完那些繁琐的规矩,风四娘拂了拂衣袖,打断道:“成个亲哪儿来那么多规矩!麻烦死了!让开!”
“风姑娘!!!”饶是泥鳅脾气好,此刻也被她这不管不顾的劲头弄得有些急了。
风四娘柳眉倒竖,掀翻了手边的首饰盒。
“你再啰嗦,信不信我现在就扯了这身衣服,真不嫁了!”
泥鳅被她这泼辣的架势镇住,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侧身让开了路。
屋外阳光正好。
风四娘沉着张脸,气冲冲地来到那匹系着红绸的高头大马跟前,正巧碰见杨开泰翻身下马。
杨开泰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他身着一身簇新的暗红色锦缎喜服,腰系玉带,胸前佩戴着一朵硕大鲜艳的红绸花。
本就身材高大挺拔的他,此时更是神采奕奕,英气勃勃。
——只是那快咧到耳根的嘴角显得他整个人傻乎乎的。
风四娘一抬眼,就撞进了杨开泰盛满爱慕的眼睛里,一时语塞,到了嘴边的话也忘了。
“四娘……”杨开泰带着些许属于新郎官的羞涩,“你今天……真好看。”
他说得极其认真,每个字都像是从心窝里掏出来似的。
风四娘一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算得上潦草的新娘服,又抹了抹脸上简单的妆。
——尤其是那她认为是败笔的眉毛。
不知怎的,心里头一股莫名的甜蜜跟山泉一般涌了上来。
转眼间,她往下耷拉的嘴角就轻飘飘地上扬,露出了两个动人的梨涡。
急赤白脸跑出来的泥鳅见风四娘由阴转晴的脸色,不由暗暗咋舌。
风四娘清了清嗓,强行压下面上的羞赧,嗔怪地瞧了杨开泰一眼。
“油嘴滑舌……”
那略带娇态的媚眼如丝,差点都把杨开泰的魂儿给勾走了。
也不去管他那副傻样子,风四娘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那顶轿子上。
那是一顶真正的八抬大轿,轿顶四角飞檐,四面轿围用的是上好的红色锦缎,绣上了鸾凤和鸣。
她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那块柔软的红盖头,高高兴兴地将它盖在了自己的头上,款款走到那花轿前。
早有伶俐的轿夫压下轿杆,掀起了轿帘。
风四娘微微低头,迈步稳稳地坐了进去。
坐定后,她撩起一侧轿帘,对着还站在原地的杨开泰扬声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再不走,可真要误了吉时了!”
“来了——!”杨开泰侧首对身边的泥鳅得意地挑了挑眉,“看到没有?她比我还着急呢!”
“杨开泰——!!”
“这就来了!”杨开泰不敢再耽搁,朗声吩咐,随即利落地跃身上马,领着这支敲锣打鼓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调转方向,朝着杨家马场的方向赶去。
泥鳅望着远去的人马,摇了摇头。
“瞧风姑娘这性子,今天只要能顺顺利利地拜堂成亲,咱们就都阿弥陀佛吧!”
——
连城瑾和灵鹫骑着马赶上送亲队伍的时候,正值日上三竿。
望着红彤彤的长队,连城瑾勒了勒缰绳,让马儿放慢速度,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
风四娘是阿石姐和萧十一郎的好姐姐。
如今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她作为两人的朋友,替他们送嫁,也是合情合理。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该如此伤感的。”她悄然叹了口气。
“城瑾……”灵鹫轻唤她一声。
“我没事,灵鹫。”
连城瑾朝他笑了笑,打马与紧跟花轿的贾信汇合。
“贾信,我哥呢?”
“属下不知。”贾信想了想道,“可能是先去杨家马场了吧。”
“赵毅还过来接我哥,我问二锅头,他也不清楚……”连城瑾狐疑道。
“属下真的不清楚少堡主的踪迹。”贾信斩钉截铁地再次强调。
“唉……行吧。”见问不出什么来,连城瑾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反正贾护卫一心向着哥哥,只要哥哥下了令,她是无论如何都敲不出任何消息的。
不过连城瑾对此不免有些担心。
“打从阿石死了之后,他就没一天正常过,天天对着那个平安结发呆……还神出鬼没的,找不着人……”
“放心吧城瑾,”灵鹫温声宽慰道,“少堡主行事向来极有分寸,思虑周全。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和安排。”
“但愿如此吧。”
连城瑾只觉这段时间操碎了心,今早照镜子感觉自己人都憔悴了。
这边言语声平息了,花轿里的人却坐不住了。
耳尖的风四娘脸色骤变,一把撩开了侧面的轿帘,探出脑袋,惊疑不定地看向马背上的连城瑾:“城瑾!你……你刚才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啊?”连城瑾怔了怔。
“你「啊」什么「啊」呀!”风四娘心急如焚,眼睛死死盯着连城瑾,“我是问你,阿石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她……她……”
她嘴唇哆嗦几下,那个可怕的词在舌尖滚了几滚,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你……”连城瑾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莫不是还不知道,阿石姐已经……死了?”
“什么?!”
风四娘只觉心头一窒,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会死呢?!”她尖声叫道,“怎么可能?!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我可没胡说啊……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
连城瑾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艰难地解释。
“阿石姐……她和萧十一郎,被逍遥侯的属下追杀,走投无路……被逼落悬崖……尸骨……都还没找到……”
她每说一个字,风四娘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萧十一郎也——?!”风四娘的脸上,血色已然褪尽。
连城瑾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一起落下悬崖的……”
“停轿!”风四娘扯着嗓子高喊道,“停轿!快点儿停轿!!”
轿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压下了轿杆。
风四娘根本等不及轿子停稳,便从轿子里窜了出来。
她眼眶通红,直直冲到了最前面堪堪下马的杨开泰跟前。
“萧十一郎和阿石出事了!城瑾说他们死了!”
“什么?!”杨开泰震惊又茫然道,“怎么会那么突然!!”
他抬眼望向马上的连城瑾等人。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一旁的灵鹫沉声回应。
“合着你们都不知道啊?”
连城瑾看着杨开泰如遭雷击的模样,再瞅瞅风四娘悲痛欲绝的表情,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这两人有心思办喜事。
如此这般,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她不禁暗叹自己的后知后觉。
只听风四娘泪眼婆娑地追问:“什么时候?他们是在哪儿出的事?!”
“半个月前,在落日峰。”贾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