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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哑匠归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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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汉的狞笑还在废墟间回荡,七八条饿狼般的身影已裹挟着腥风扑至!
破空声、嘶吼声、粗重的喘息瞬间填满了狭窄的空间,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忠叔守洞!陈先生退后!”
杨珩的厉喝如同冰锥刺破喧嚣,冷静得令人心颤。
他身体猛地一矮,避开一根兜头砸下的粗木棒,同时手中刚刚开锋的环首刀化作一道冷电,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千锤百炼后融入骨血的杀戮本能!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喽啰,高举着锈刀的手臂齐肘而断!
断臂带着喷溅的血泉飞上半空,那喽啰脸上的凶戾瞬间被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恐惧取代,捂着断臂惨叫着翻滚在地!
温热的鲜血溅了杨珩半脸,浓重的铁锈味直冲鼻腔。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去看那倒下的敌人。
刀势未尽,借着撩斩的余力,他拧腰旋身,沉重的环首刀划出一个凌厉的半弧,狠狠劈向另一个从侧面持匕捅来的瘦高个!
“当啷!”
匕首应声而断!刀锋势如破竹,深深嵌入瘦高个的锁骨,卡在骨头里!
瘦高个眼珠暴突,嗬嗬地倒吸着冷气,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杨珩眼中寒芒一闪,没有丝毫怜悯,手腕猛地一拧一抽!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大蓬的血雾!瘦高个连惨叫都发不出,软软地瘫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电光火石间,两人毙命,一人重伤!杨珩如同浴血的修罗,手中环首刀滴落着粘稠的血珠,冰冷的杀意混合着少年躯壳里爆发出的悍勇,竟让剩下的几个扑到近前的流寇脚步为之一滞!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剁了他!”
刀疤汉刘七又惊又怒,厉声嘶吼,自己却狡猾地落后半步,指挥着手下往前冲。他看出杨珩刀法凌厉,但毕竟年少力弱,又是以一敌多,耗也能耗死他!
剩下的五个喽啰被血腥激起了凶性,嚎叫着再次扑上,棍棒锈刀从不同角度招呼过来,封死了杨珩闪避的空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从杨珩身后的炉壁缝隙中炸响!一道魁梧如山的黑影猛地撞开几块挡路的碎石,带着漫天飞舞的灰烬狂冲而出!
是哑巴石头!
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
刚才的杀戮和鲜血,彻底点燃了他深藏在骨子里的凶性与被压抑已久的暴怒!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双蒲扇般的大手,青筋虬结如同老树盘根!
他根本无视砸向自己的棍棒,任由一根木棍狠狠砸在他肌肉虬结的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石头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猛地撞进人堆,目标直指那个挥舞着锈刀、正砍向杨珩侧肋的喽啰!
“砰!”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石头那砂锅大的拳头,如同铁锤般狠狠砸在那喽啰的太阳穴上!
那喽啰的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地一歪,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横飞出去,撞在焦黑的断墙上,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石头毫不停留,反手一抓,如同抓小鸡般攥住另一个持棒砸向他脑袋的喽啰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腕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
喽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石头另一只大手已经闪电般掐住了他的脖子,如同捏碎一个鸡蛋般,五指猛地收紧!
“呃…” 惨叫声戛然而止,喽啰眼球暴突,舌头外伸,瞬间毙命!
凶悍!暴戾!纯粹的肉身力量带来的碾压感!
石头如同虎入羊群,那双沾满炉灰和油污的大手成了最恐怖的武器!
拧断脖子,砸碎头颅,折断手臂…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骨裂筋断的恐怖声响和喷溅的鲜血!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凭借着非人的抗击打能力和恐怖的力量,在敌群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残肢断臂!
剩下的两个喽啰,包括那个刀疤汉刘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人形凶兽般的杀戮吓破了胆!
他们看着同伴如同草芥般被收割,看着那浑身浴血、双目赤红、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石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鬼…鬼啊!”
一个喽啰崩溃了,尖叫着丢掉武器,转身就逃!
另一个也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跟着跑。
“站住!回来!废物!”
刘七又惊又怒,厉声喝骂,但他自己的脚步也在不由自主地后撤。
他看着挡在杨珩身前、如同魔神般喘着粗气、浑身浴血的石头,再看看那个手持滴血环首刀、眼神冰冷如霜的少年,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强烈的恐惧。点子何止是扎手,简直是阎王!
他怨毒地剜了杨珩和石头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两个手下仓皇逃窜,瞬间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战斗结束得极快,却惨烈无比。
狭小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具尸体,死状各异,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令人作呕。
断臂、碎颅、扭曲的尸体…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杨珩拄着环首刀,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
刚才那几下爆发几乎抽干了他这具营养不良身体的所有力气,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脸上温热的鲜血滑落,带着浓重的腥气。他看着眼前修罗场般的景象,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却被他死死压住。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战场,确认威胁解除。
陈元脸色惨白如纸,扶着焦黑的炉壁,弯着腰剧烈地干呕着。他一个读书人,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暴力的近身搏杀?
那骨断筋折的声音、喷溅的鲜血、扭曲的尸体,如同噩梦般冲击着他的心神。他看向石头和杨珩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后怕。
杨忠守在洞口,老脸紧绷,握着尖头木棍的手青筋毕露,浑浊的眼中除了后怕,还有一丝庆幸。
若非小郎君当机立断,若非这哑巴铁匠突然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石头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破风箱。
他身上的粗麻布衣被撕破多处,露出下面古铜色的、布满新旧疤痕的结实皮肉,几处被棍棒击中的地方已经泛起青紫,但他恍若未觉。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和脑浆的粗糙大手,赤红的双眼中,狂暴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呜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杨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呕吐感。他走到石头面前,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将水囊解下,递了过去。
石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杨珩,又看看递到眼前的水囊。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有些笨拙地接过水囊,仰头猛灌了几口。
冰凉浑浊的水滑过喉咙,似乎稍稍浇灭了他体内残余的燥热和暴戾。
他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眼中的茫然也褪去了一些。
杨珩又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一块里衣下摆,蘸了点水囊里的水,递给石头,指了指他脸上和手上的血污。
石头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杨珩的意思。他接过布条,默默地、有些粗暴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迟钝。
“石师傅,多谢救命之恩。”
杨珩的声音平静而真诚,带着劫后余生的郑重,“若无你出手,我等今日必死无疑。”
石头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杨珩手中的刀,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意思很明白:是你先救了我,我帮你,应该的。
杨珩看懂了他的意思,心中微动。这个哑巴铁匠,虽然无法言语,心思却并不愚钝,而且恩怨分明。
“此地不宜久留……”
杨珩环视四周,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刘七逃了,必不甘心。忠叔,陈先生,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
杨忠和陈元强忍着不适,迅速行动。杨忠将地上换来的粟米、盐块、水囊和剩下的百草霜小心收好。
陈元则苍白着脸,将记录着信息的残瓦和木炭仔细包好,塞进怀里。
杨珩的目光落在那些流寇尸体旁散落的武器上——几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匕首,还有两根相对结实的木棍。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挑拣了两把品相稍好的短刀,一把递给杨忠,一把自己插在腰间。又将一根趁手的硬木棍塞给惊魂未定的陈元。
“拿着,防身!”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陈元看着手中沉重的木棍,又看看地上的尸体,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还是用力握紧了棍子,用力点了点头。
乱世之中,书生也必须拿起武器!
杨珩最后看向石头:
“石师傅,此地已暴露,不可再留。你可愿随我们一同南下求生?有我们一口吃的,绝不少你一份!你这一身打铁的好本事,更不该埋没在这死人堆里!”
石头看着杨珩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这片埋葬了他熟悉的一切、如今又染满鲜血的废墟。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过往的眷恋,有对未来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境中看到生路的渴望。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短促的嗬嗬声,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另一根沉重的铁棍,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握住了新的武器和希望。
一个临时的、由少年、老仆、书生和哑巴铁匠组成的求生小队,在血与火的废墟中,完成了初步的整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