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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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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人进来了,南烈的声音响起:“仙道没在家,他去度蜜月了。”
沉默了几秒钟,流川转过身来:“什么时候结的婚?”
“你得奖一个礼拜后。”
“……”
“新娘是弥生。”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而已。只是回到了原点。他和仙道是两条平行线,互相渴望眺望了许久,兜兜转转发现原来还是只能并行。
南烈走上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流川,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知道你喜欢他,我知道你还忘不了他,但是仙道现在已经结婚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流川抬头看他,眼神单纯而哀伤,像个孩子。
南烈心口一热,冲口而出:“流川,你看着我,你看着我!……难道我不行吗?”
“……”
“流川,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只喜欢你!”
门口哗啦一声,他们同时转头看去,流川弓晴站在门口呆呆看着他们,脚下碎了一地的瓷片。
后来还是流川送南烈走的,仙道野不明所以,从厨房伸出头来叫流川留南烈在家吃饭,流川弓晴依然站在那里发呆,一动不动。
两个人默默走下楼,流川目送南烈上车,车开了十米以后又停下来,车窗摇下来,对流川喊:“我是认真喜欢你的,你考虑一下好吗?”旁边的行人纷纷侧目,南烈再接再厉,对着天空大喊:“我爱流川枫!”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流川回到家,流川弓晴蹲在地下捡碎瓷片,旁边仙道野怕她伤了手,要拿扫把过来扫,她置若罔闻,继续慢慢地捡,一片一片的,晶莹的,像谁的眼泪。
流川也蹲下培母亲一起捡,仙道野彻底被这对母子打败,不知道又起了什么矛盾,叹着气走了。
房内一片安静,两个人低头一言不发地收拾碎片,许久,流川弓晴的声音响起,干枯艰涩:“小枫,你……你真的跟那个南烈在搞……在搞同性恋?”
流川抬起头,墨黑的眼睛里面看不出表情。
“小枫,你……你跟我说实话。”
再熟悉不过的表情,被埋藏的记忆,抽紧的嘴角,摇曳着的头发,她在指责他。控诉地,深切地,痛心疾首地。
心头一股恨意涌起,压抑了5年的愤怒和委屈终于爆发出来,迫切地想伤害某个人,最亲近的人。
“是。”手指用力,一片瓷片压入掌心,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缓解了心头的痛。
“是,我是在搞同性恋。”划一下,又是那种温润的,湿漉漉的感觉。
“我喜欢男人。”再一划。
“我喜欢——”
仙道。
仙道仙道仙道仙道仙道仙道仙道仙道仙道仙道……
我以为你能听见。
再见到仙道,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在明亮的午后的客厅,带着和以前一样温和的笑,旁边站着他新婚的妻子。
他看见了流川,神色未变,只是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流川回来了啊,抱歉我们回来晚了,本来打算上个星期天就赶过来,但是因为弥生突然不舒服……”目光转向身边的女性,表情柔和下来,“爸,妈……”
“弥生好像怀孕了。”
流川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的时候,正好看见不好意思地笑着的少妇低下头轻抚还没有任何征兆的小腹,父母激动地语无伦次,一迭连声地让弥生赶紧坐下休息,别累坏了身子,母亲急急忙忙地奔到厨房端给弥生刚熬出来的鸡汤,弥生一边推让一边娇嗔地瞪了仙道一眼,刚刚释放了爆炸性消息的男人只是笑,宠溺地看着她小脸涨得通红。
流川沉默地站在一边。
他好像在透过一面镜子看这个世界,在那边发生的一切,都离他如此遥远。
吃饭前几分钟,仙道坐在书房里打开笔记本check邮件,流川走进来,远远地站着,说:“仙道。”
仙道抬起头来,笑着问:“有什么事吗?”迎着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流川看着他,目光缓缓掠过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挽起的袖子露出半截有力的手臂,最后落在他带笑的脸上。
——他一个人坐在深夜12点的客厅,面对一片狼藉等他的电话……
他周身洋溢着沉稳平静的气息,他的眼睛里写着他的满足。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喝醉了绝望了跌跌撞撞摸到电话,开始拨他的号码……
他是仙道彰。
——他说流川,我的爱已经被磨光了。
只是,不再是仙道。
“……没事。还有,恭喜。”
仙道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谢谢。”
……结束了。
晚上流川在所有人都睡了以后一个人走到空无一人的客厅,打开所有窗户,坐在地板上静静看窗外。外面有细细的风,吹得窗帘飘起又落下。
他伸手轻轻触碰地板,几个月以前,就像这样,仙道也曾深夜坐在某处。
他把头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心情。
眼角一片酸涩。
身后有唏唏嗦嗦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听见母亲疑惑的声音:“小枫?你在这儿干什么?太凉了赶紧回去。”
他紧闭着眼睛不肯抬头,牙关咬得死死的,手指按在地板上。
流川弓晴过来拉他,拉不动,低下头问你怎么啦?
他突然有一种执拗的耍赖的欲望,就像小的时候无数次产生过的那种情绪,当母亲一再拒绝他的要求的时候,那种顽固地抗拒。
他听见母亲停了一下,叹口气,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轻轻问:“你是不是在想南烈?”
他僵硬着,一动不动。
“你不用难过了,妈不会反对。”
“……”他仰起头,怔怔看着母亲。印象中她也曾这样慈爱地看着他,抚摸着他,只是当时垂下来的乌黑的头发——她传给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变成花白的了呢?
“你也大了,该懂事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自己都应该有分寸了。”
“……”
“画画的事,是我的错,一直把你当做小孩,忘了你也有你的想法,还跟我一样犟……”
她轻抚他的头,眉眼的皱纹在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下无比清晰。
她抬起他的脸,细细看去,满脸的爱怜。
“什么时候,都长这么大了……”
外面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隐隐传进来,他哽咽的声音撕扯着空气。他把脸埋在她的怀里,颤抖着,咬着牙。她沉默地拥着他,感觉胸前一点点变热,变湿,再慢慢扩大。
母子之间长久以来的隔阂,在这一刻终于消融。
他得到了当初想要的一切,可是那个人已经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