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燃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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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揆叙的名字，逐渐成了紫禁城中一个真正令人恐惧的符号。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言辞尖锐的御史，更像是一道裹挟着雷霆与业火的飓风，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席卷着朝堂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弹章不再区分派系，太子党、四爷党、八爷党，乃至那些中立的、但确有劣迹的官员，只要被他盯上，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入乾清宫，每一道都证据确凿，逻辑严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不惜与对方同归于尽的狠戾。他掀起的惊涛骇浪一重接着一重，搅得整个官场人心惶惶，谈“纳兰”而色变。他仿佛不知疲倦，不惧反噬，那双深陷的眼眸里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火焰，仿佛要在彻底毁灭之前，燃尽自己所有的生命与能量。
这日，一场震动朝野的大案终于尘埃落定。户部粮库巨额亏空案，涉案官员从地方到京堂，盘根错节，数目之大，触目惊心。而主犯之一，赫然是八阿哥胤禩门下一位极得力的钱袋子——员外郎赫寿。此人长于钻营，手段玲珑，多年来为“八贤王”的“乐善好施”、“礼贤下士”不知输送了多少银钱，是八爷党财政的重要支柱之一。
揆叙作为主审官之一，在整个审讯过程中冷面无情，任谁来打招呼、说情、甚至暗中施压，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应。他彻夜翻阅卷宗，亲自提审人犯，将每一笔亏空、每一次勾结都查得水落石出。
最终，三司会审定谳，揆叙力主严惩，拟定的判决冰冷彻骨：主犯赫寿，斩立决，家产悉数抄没，妻孥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判决书传出，满朝哗然。
十阿哥胤?第一个炸了。他几乎是踹开了胤禩书房的门，额上青筋暴起，脸气得通红，挥舞着手里抄录的判决文书，声音吼得震天响：
“八哥！你瞧瞧！你瞧瞧那条疯狗咬到谁头上来了？！赫寿！那是赫寿啊！他妈的没了赫寿，咱们得断多少财路？以后拿什么去结交那些穷酸文人、地方大吏？？”
胤禩坐在案后，面色平静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弟弟，手中缓缓捻着一串碧玉念珠，看不出喜怒。
胤?见他八哥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将文书拍在桌上，指着外面骂道：“他有病吧？！啊？真他妈是条疯狗，连自己人都往死里咬！他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他从守孝的坑里捞出来、让他有今天这风光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喘着粗气，在书房里来回暴走，最后猛地停在胤禩面前，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吼道：“八哥！这么下去不行！这疯子根本不分敌我！要不……要不你干脆直接告诉他，咱们的人都有谁！列个单子塞他手里！省得他哪天发疯把咱们一锅端了！”
这话说得极其孩子气，却也透露出胤?内心真实的恐惧和无力。面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连自己背后主子的人都照杀不误的“自己人”，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和危险。
胤禩终于停下了捻动念珠的手指，抬起眼，目光幽深地看向气急败坏的弟弟。
“告诉他？”胤禩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告诉他之后呢？老十，你以为他知道了名单，就会手下留情吗？”
胤?一愣。
胤禩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萧瑟景象，淡淡道：“他不会。他只会看得更清楚，下口更狠，撕咬得更精准。他现在这般‘六亲不认’，反倒让皇阿玛觉得他是一把纯粹的刀。若他知道了名单还专挑别人咬，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他转过身，看着胤?：“他现在这样，很好。”
“很好？！”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赫寿都要掉脑袋了！家都要抄了！这还好？！”
“舍掉一个赫寿，固然痛。”胤禩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冷静得近乎残酷，“但却能让皇阿玛和满朝文武都看清楚，我胤禩门下的人犯了事，我绝不袒护，甚至‘大义灭亲’。而揆叙……”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他咬得越狠，就越能取信于皇上，他的位置就越稳，将来……能为我们撕开的伤口，就越深。”
“更何况，”胤禩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变得悠远而冰冷，“一条完全失控的疯狗，用起来虽然危险，但一旦到了不得不舍弃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主人身上，不是吗？”
胤?怔在原地，看着八哥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一种毛骨悚然的清醒。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八哥的棋局，远比他想得要深，也要狠得多。
而纳兰揆叙，那个在风暴中心疯狂燃烧自己的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最终的结局。
只是在彻底燃尽之前，他还会照亮多少人的罪愆，又会拉多少人一同堕入深渊？
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