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就不可以赢吗？》戈温

2、第二章

　　一到夏天，海泾的日照时间能长达13个小时。早晨5：30，太阳就开始冒头，从山峰，从海面，从楼顶，缓慢地爬升，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热，如同刚从火炉里钳出来的烧红铁球。

　　房间内的窗帘只拉了一半。

　　太阳攀爬上升的时候，炽白的日光就随着它的运动逐渐入侵。面积很快扩大，铺照到了室内宽阔的大床上，照亮了从被子边缘探出的两双脚。

　　周却善睁开眼，又微眯起眸，眼前是一片骤然接触强光造成的昏黑。过了好一会儿，眼眶的酸涩才褪去。

　　头还有点晕，思维迟滞。

　　身体很沉，她想动一动，却被人压住了。

　　等感知重新回到体内，周却善这才发现，自己怀里搂了一个人。

　　胸口被压着，一下接一下的热气呼在皮肤上，毛茸茸的头发挠着下巴，有点痒。

　　她一把将人推开，从床上坐起身。

　　动作间，脚蹭到了一点温热的皮肤。覆身的被子滑下，露出了她不着寸缕的瓷白身躯。

　　空调一阵阵地输送着冷气，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周却善转过头，看见被她连带翻开的蓬松被子下，一片若隐若现的背部肌肤。

　　宽阔的男人的背，上面全是痕迹。

　　周却善：艹。

　　——

　　昨天晚上，她被戚随半拉半拽地塞进了他的车，带到了中环的一家星级酒店。

　　酒店顶楼是一个大平层，原本宽阔的空间内挤满了人。

　　真的全是人，那拥挤程度就像是被抽了真空的包装袋一样。

　　但戚随带着她出现之后，挨挤的人群愣是跟摩西分海似的让出了一条通道，可见他至少在这群人中地位很高。

　　他好像是这类聚会的常客，认识的人很多，一路上都在跟别人打招呼，寒暄。

　　而每当那些人问起周却善的存在时，他就会揽着她的肩，亲昵地跟外人介绍说：“哦，我一个妹妹，刚来海泾，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认认人。”

　　虽然说是见世面认人，但他一点都没有跟她介绍那些人都是谁的意思。

　　一波social过后，戚随拉着她走到了挤满人的沙发边上，很快就有人让出了两个位置。

　　等他们坐下来后，他也只是跟众人解释，“妹妹”，“刚从外地来的”，“接风”，“带出来见见世面”。

　　在座的都是混迹名利场的人精，尽管没有明说，但他这种暧昧的态度已经给了所有人信号。

　　并且，这人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拍拍周却善的肩膀，举着手机示意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好好玩儿，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然后这逼人就再也没有回来。

　　被丢下的周却善自然也就受到了剩下那些逼人的“热情款待”。

　　她初来乍到，听不懂海泾话，偏偏在座的人没一个是说国语的。

　　叽里呱啦，叽叽喳喳，时不时地还要朝着她指指点点。眼神戏谑，语气奇怪，表情浮夸。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群人忽然就爆发出一阵哄笑，东倒西歪地笑作一团。

　　似乎仅仅因为语言不通，她和他们就不可理喻地变成了两个物种，类似于动物园里的人和猴子。

　　哦，她的意思是，他们是猴子。

　　“去哪儿？”

　　周却善耐心耗尽，正打算离开此地。但刚一起身就被人拽了下来，对方用国语说道：“你哥一会儿就回来了，再坐着玩会儿呗。”

　　“不了，我有点累了。”

　　对方不依不挠：“别啊，你要是先走了，他肯定会觉得是我们没照顾好你。”

　　周却善忍耐道：“不会的，我会跟他解释的……”

　　这时，坐她旁边的另外一人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故意，趁他们拉扯之时手上的酒杯一歪，酒液就全撒在了她的胸前。

　　单薄的白衬衫浸湿后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起伏的轮廓，连内衣颜色都一览无余。

　　“哇哦，好大！”

　　有人高声说道，还特意用的她能听懂的话。

　　“不好意思啊。”

　　罪魁祸首举着酒杯，憋着笑道歉。

　　“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语气幸灾乐祸。

　　“大不了我喝瓶酒给你赔罪咯？”

　　那傻逼假笑着开了一瓶酒，其余人就纷纷开始起哄。

　　周却善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服，牵起嘴角笑了一声，“没关系啊。”

　　然后她劈手抢过那瓶酒，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

　　后面的情况就变得很混乱了。

　　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前边她还算清醒，后续酒劲上来了，她也不太记得了。

　　就比如，她是怎么跟现在这个人滚上床的？

　　“呼。”周却善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长舒一口气，滑下床，开始捡甩得到处都是的衣服。

　　她昨天上身穿的是一件衬衫，下身是一条长裤。

　　最后内衣找到了，衬衫找到了，长裤也找到了，但内/裤却哪哪都没看到。

　　她直起身四下搜寻了一番，然后在床边看到了一点黑色的布料，正被那人压着。

　　周却善抓扯了一下头发，走过去用脚踹了踹他，没动静。

　　又蹲下身掀开被子，那人被猝然强烈的光线照得眉头紧锁。不知道是喝太多了还是怎样，居然依旧没醒。

　　他的年纪应该跟她差不多，眉宇间还存着几分少年气。一头有点长的凌乱卷发，睫毛浓密纤长，就像是希腊神话里引众神争夺的阿多尼斯一样，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再与他身上的痕迹一对比，就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淤青，指印和齿痕，嘴角被咬破，两手手腕还被腰带捆了起来，腕间皮肤已经磨损，变得又红又肿，蹭在被子上的鲜血也早已变作了褐色……

　　Hold on，hold on，hold on 。

　　她干的？

　　她床品有这么差？

　　周却善正要质疑呢，几个残留的零碎画面就及时浮现在了脑海。

　　“这么快，你早谢啊？”

　　“嘶，狗东西，松嘴。”

　　“真他妈废物。”

　　“五次了，表现还这么垃圾。”

　　回忆完毕的周却善：“……”

　　好吧，好吧，她伏法，她认罪。

　　还真是她干的。

　　不过就算是她干的，她也没什么愧疚感。

　　甚至为了保险，还又拨弄着检查了一下。

　　还行。

　　颜色挺浅，应该没病。

　　就是有点破皮了……

　　检查完毕，她又推了推那人，这阳光太亮，他睡得不太安稳。这一推就让他翻了个身，把压着的内/裤给露了出来。

　　——

　　回去之后，周却善先好好洗了个澡，然后就上了三楼打算去找戚随算账。

　　昨天唐管家并没有带她上过三楼，理论上她并不知道戚随的房间是哪一间。但等上来之后，周却善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这一层就一个住人的房间，其余的房间要么是健身房，要么是影音室，要么是衣帽间……甚至还有一个露天小泳池。

　　所以周却善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目的地，然后敲门，拍门，砸门——没有反应。

　　她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正在一楼打扫卫生的工人姐姐。

　　“Hey ! What are you up to？”

　　戚家除了唐管家和陈姨，还有九个佣人住在另一栋楼，平时就负责打扫卫生、整理房间、修缮草坪和养护花草之类的家务杂事。另有三个保安和一个司机，也住在隔壁。

　　叫住周却善的这一个工人姐姐来自于某个东亚国家，叫Luna，除了自己国家的母语，只会说口音很重的英语。

　　于是周却善结束了徒劳无功的砸门活动，转过身也用英语跟她说：“我找他有事。”

　　Luna露出狐疑的表情，说：“你发出的声音太大了，很吵。还有，少爷不在家。”

　　“好吧。”周却善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身下楼了。

　　从那天之后，戚随一直都没有回过家。

　　确实如老唐所说，他不经常回来。所以在好几天都没见着人之后，周却善找他算账的劲头慢慢也就歇了下去。

　　别墅里常住的基本上就是她还有管家佣人，主人没回来，自然就没什么客人拜访，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偶尔说话的时候还会产生回音，到了晚上效果加倍，仿佛古代帝王的陵寝。

　　此时距离庆华大学开学还有一个月，也就意味着她还得在这鬼地方住上一个月。

　　周却善安生待了一段时间就腻了，她耐不住给季秀菱打去电话，“季女士，请问你忙完了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是想让我配合你演母慈女孝吗？可现在配合表演的人不在，观看表演的人也不在算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季秀菱的声音不紧不慢，她缓声道：“你急什么？戚长琰现在在国外，我在抚琴也还有项目上的事要处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就安份待在戚家，别露馅了，戚家的那些佣人也不是吃素的。”

　　“钱刚刚已经打你账户了，算是定金。我的诚意已经拿了出来，现在该轮到你好好表现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周却善躺在床上，浮躁荡然无存，她抠了抠手指，抠下一块死皮。

　　朝着电话那边语气悠然道：“当然。”

　　“我一定，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