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共生法则》猛毒沼洼

6、银箭

　　灰烬荒原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时，米歇尔的靴子正陷在半融的沙砾里。她能听见身后传来骨骼摩擦的脆响——二十余道黑影正从沙丘后涌来，裹着用活人骸骨拼接的甲胄，腰间悬着滴着腐液的骨刀，最前面的高个子祭司头顶嵌着颗蠕动的骨珠，那是骸骨教"蚀骨者"的标志。
　　"往左边！"格瑞塔的尖叫被风撕碎。蓝发少女的裙摆已被藤蔓撕成碎片，小腿上渗出的青毒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踉跄着撞向米歇尔，两人跌进沙坑时，怀里的《异维度共生法则》"啪"地摔在地上，泛黄的书页被风掀起，恰好露出夹在其中的鹅掌楸树叶——那是祖母临终前塞给她的，边缘的锯齿状纹路里还凝着半干的草汁。
　　"给我！"
　　清冽的女声混着风刃破空声。米歇尔抬头，看见道银白身影从沙丘另一侧掠来。那是个穿着皮甲的少女，腰间悬着两把雕花银弓，发间别着根蓝鸟羽毛，正反手甩出三支短箭。短箭精准钉入蚀骨者的膝盖，骨珠里的黑雾瞬间溃散，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腐肉。
　　"希尔芙？"格瑞塔的声音带着惊喜。米歇尔这才认出对方——三个月前在风铃镇酒馆见过的冒险者，当时她正蹲在角落给流浪猫喂药，说自己是"出来找稀有草药"的。此刻她的皮甲上沾着沙粒，银弓的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完全不像米歇尔记忆里那个连药杵都拿不稳的娇小姐。
　　"格瑞塔·得里斯小姐。"银甲少女稳稳落地，指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的银弓已重新上弦，箭头淬着淡蓝色药剂，"听说你们在找源生之地？巧了，我也在。"
　　蚀骨者的骨珠再次凝聚黑雾。这次他的目标锁定了希尔芙——骨珠表面浮现出与她皮甲相同的狮鹫纹章，那是得里斯家族的族徽。米歇尔这才注意到，希尔芙的左手小指戴着枚银质尾戒，戒圈上刻着"凯兰崔尔"的家族徽记，和她在风铃镇图书馆见过的航海日志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小心！"米歇尔扑过去推开希尔芙。黑雾擦着她的耳畔掠过，在沙地上腐蚀出直径三尺的深坑。希尔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身后："你怀里的书是关键，别让他碰到。"她的声音比米歇尔想象中更沉稳，带着长期训练的肌肉记忆。
　　"但你的伤..."格瑞塔指着米歇尔手臂上的抓痕。那是方才被蚀骨者甲胄划的，此刻正渗出黑血——和埃里克的诅咒同出一辙。埃里克靠在沙坡上，右眼的星云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腐坏的声带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显然又在和体内的诅咒对抗。
　　"小伤。"米歇尔抽回手，从背包里摸出把艾草撒向空中。青烟腾起时，蚀骨者的骨珠突然震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希尔芙趁机抽出银弓，第一支箭擦着他耳尖飞过，钉入他身侧的沙柱。箭簇入沙的瞬间，米歇尔看见箭杆上缠着根银链——那是得里斯家族特制的"锁魂链"，专门用来禁锢亡灵。
　　"凯兰崔尔家的箭术，果然名不虚传。"蚀骨者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他的骨甲开始崩裂，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肉，"你们...你们不是普通的冒险者！"
　　"我们是来送你去见骨王的。"希尔芙的第二支箭破空而出。这次箭头上缠着根银链，精准穿透蚀骨者的左眼。骨珠"咔"地裂开，里面钻出几十个半透明的魂魄，正张牙舞爪地扑向银甲少女。米歇尔这才看清，那些魂魄的脸——和石苔村被献祭的孩童一模一样。
　　"星辉箭！"希尔芙甩动银弓，十二支箭矢在掌心重组为星芒状。她咬破指尖在箭杆上画符，银箭瞬间被淡金色光芒包裹，"这是父亲教我的'净化箭'，专克你们这些脏东西！"星芒箭雨倾泻而下时，米歇尔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气——和祖母药箱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净化箭穿透魂魄的瞬间，米歇尔看见希尔芙的尾戒闪过微光。那是得里斯家族的"血脉共鸣"，只有直系血亲才能触发的守护之力。她想起风铃镇老管家说过的话："凯兰崔尔家的大小姐，连灵魂都刻着航海的印记。"此刻希尔芙的银弓在月光下泛着淡蓝，像极了祖父当年指挥舰队时用的信号旗。
　　"米歇尔！"格瑞塔的尖叫打断了她的思绪。蓝发少女正被三根骨矛刺穿左肩，血珠顺着甲胄缝隙往下淌。埃里克的长剑正在和蚀骨者的骨刀缠斗，星云纹路从他右眼蔓延到整张脸，看起来像随时会暴走。米歇尔想冲过去帮忙，却被希尔芙拽住："他的诅咒需要生命之泉解，你现在过去只会拖累他！"
　　"但格瑞塔——"
　　"我能处理。"希尔芙甩出腰间的皮质药囊。米歇尔本能地接住，打开时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是得里斯家族特制的止血药，和祖母药箱里的味道一模一样。药囊上绣着朵半开的蓝鸟花，和格瑞塔发间的羽毛纹路完全一致。米歇尔的手指抚过绣线，突然想起祖母临终前的话："当生命能量与星辰共鸣时，黑暗自会退散。"
　　"格瑞塔，敷药！"米歇尔撕开药囊，混着草药的粉末撒在伤口上。黑血立刻止住，蓝发少女的睫毛颤了颤，晕过去的瞬间还在笑："希尔芙姐姐的药...比我的甜。"米歇尔这才发现，希尔芙的药囊里除了药粉，还有颗用蜡封着的小药丸——和祖母当年给她治烫伤的药丸长得一模一样。
　　蚀骨者的骨刀终于出现裂痕。埃里克趁机将长剑刺入他心口，星云纹路如活物般钻进骨缝，在他体内炸开金色光团。蚀骨者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具裹着碎骨的空壳，"砰"地倒在沙地上。米歇尔这才看清，空壳的胸口刻着个熟悉的符号——和祖母笔记里提到的"骨之王封印"完全一致。
　　"反噬...解除了？"埃里克踉跄后退，星云纹路正在消退。他看向米歇尔，目光落在她掌心的鹅掌楸树叶上，"原来...你就是生命能量的载体。"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右眼的星云纹路逐渐淡去，露出底下清澈的琥珀色瞳孔。
　　"先别说话。"希尔芙蹲下来检查埃里克的状况，银弓在掌心旋转变成短刃，"你体内的诅咒还没完全清除，需要源生之地的生命之泉。"她抬头看向米歇尔，"你祖母的书里，是不是画着棵巨大的共生树？"
　　米歇尔翻开《异维度共生法则》，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树心有个发光的眼洞，下方写着："当孤鸟、蓝鸟与利刃共舞，生命的共生法则将在灰烬中重生。"她抬头看向希尔芙，蓝发少女的发间蓝鸟羽毛在风中轻颤，埃里克的剑鞘上刻着得里斯家族的鹰徽，而自己的掌心，正握着祖母留下的鹅掌楸树叶。
　　"孤鸟是鹰徽，蓝鸟是得里斯，利刃..."埃里克摸着自己胸口的剑鞘，"是我家族的佩剑。"
　　"所以我们需要找到那棵树。"希尔芙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沙土，"而骸骨教的王都，就在源生之地入口。"她指向沙丘尽头的雾墙，那里隐约能看见黑色城墙的轮廓，"现在的问题是——"她突然歪头笑，"你们要搭我的顺风车吗？我的马车在五里外，装得下四个人。"
　　米歇尔看向格瑞塔，蓝发少女已经醒了，正揉着肩膀冲她点头。埃里克虽然脸色苍白，但星云纹路已完全消退，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她摸了摸怀里的书，又看了看身边的伙伴——希尔芙的银弓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格瑞塔的药囊还带着体温，埃里克的剑鞘不再渗出黑血。
　　"好。"米歇尔合上书本，塞进怀里，"但你得答应我，遇到危险时先保护格瑞塔。"
　　"那要看她值不值得。"希尔芙眨眨眼，转身走向沙丘另一侧。银甲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发间的蓝鸟羽毛随着步伐轻颤，"毕竟...我可是花了三年时间，才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变成能独当一面的弓箭手。"她顿了顿，回头看向米歇尔，"你祖母教我的草药知识，可比骑士团的剑术有用多了——至少在沙漠里，止血药比长矛更能救命。"
　　格瑞塔偷偷戳了戳米歇尔的胳膊："她是不是在说你？"
　　"闭嘴。"米歇尔笑着追上希尔芙，格瑞塔和埃里克跟在后面。四人穿过雾墙时，米歇尔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蚀骨者空壳——风正卷着沙粒覆盖他的骸骨，仿佛要将所有罪恶都埋进时间的尘埃里。
　　月光集市的灯火在远处若隐若现，而更远的地方，源生之地的轮廓正从地平线升起。米歇尔摸了摸怀里的书，又看了看身边的伙伴——这一次，她不再孤单。风裹着沙粒掠过耳畔，她听见希尔芙的银弓在掌心轻鸣，像是在应和某种古老的歌谣。
　　"对了。"希尔芙突然开口，她的银弓在月光下泛着淡蓝，"你祖母的鹅掌楸树叶，能借我看看吗？我祖父的航海日志里，也提到过这种能引导生命能量的植物。"
　　米歇尔递过树叶。希尔芙的指尖轻轻抚过叶片边缘的锯齿，突然笑了："原来如此...这就是生命魔法和航海术的共鸣。"她的尾戒在月光下闪过微光，"凯兰崔尔家的航海图上，源生之地的坐标旁，也画着同样的树叶。"
　　米歇尔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祖母临终前的话："当三枚叶子重合时，真相自会浮现。"此刻，她掌心的鹅掌楸树叶、希尔芙尾戒上的狮鹫纹章、埃里克剑鞘上的得里斯鹰徽，正同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三枚等待重合的钥匙。
　　"出发吧。"希尔芙重新上弦，银弓在掌心旋转变成三棱刺刃，"源生之地的门，该开了。"
　　风卷着沙粒掠过沙丘，远处传来骨龙的低吼。但这一次，四人不再是被追捕的猎物。他们并肩走着，银弓与草药书、诅咒之剑与止血药囊，在月光下交织成一幅新的画卷——关于自由、荣耀，和三个不同家族的命运，正在灰烬中重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