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清荷江江

4、控心咒

　　执法堂的石室内，烛火摇曳。

　　秦云坐在硬木椅上，对面是执法长老萧寒山，这位金丹中期的强者面容冷峻，灰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双眼如鹰隼般锐利。

　　"所以，你认为周炎偷盗灵药是受人指使？"萧寒山的声音像冰刀刮过石板。

　　秦云后背已经渗出一层细汗，但面上仍保持镇定："弟子不敢妄言。只是周炎平日与寄北师兄走得颇近，而当日寄北师兄确实曾来药园索要赤血珊瑚。"

　　"寄北..."萧寒山指尖轻叩桌面，"他是赵无极的亲传弟子。"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秦云心头一震，难道执法堂与赵无极之间也有龃龉？

　　"秦云，"萧寒山突然话锋一转，"你在灵雾秘境中得到了什么？"

　　烛火"啪"地爆出一个灯花，秦云心跳漏了半拍。他早就料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但没想到是执法长老亲自发问。

　　"弟子侥幸寻得几株灵药，已按规矩上交了五成给宗门。"秦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这是剩下的九叶灵芝，请长老过目。"

　　萧寒山看都没看玉盒一眼："就这些？"

　　"弟子还偶然得到一部残缺功法，正在参悟。"秦云半真半假地回答。在没弄清萧寒山的意图前，他不敢透露《太虚凝元诀》的存在。

　　石室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爆响。良久，萧寒山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记住，今日谈话内容不得外传。"

　　秦云行礼退出，刚转身就看见寄北站在走廊阴影处。这位内门弟子依旧一袭白衣，但眉宇间的傲气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凝重。

　　两人目光相接，寄北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去。秦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回到药园已是黄昏，陌颜正焦急地等在入口处。看到秦云安然返回，她像只小兔子般蹦跳着迎上来。

　　"师兄！你没事吧？执法堂没为难你吧？"她拉着秦云的袖子上下打量，好像生怕他少了一块肉。

　　"我没事。"秦云心中一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周炎被关禁闭了，短时间内不会来找麻烦。"

　　陌颜松了口气，随即压低声音："师兄，我发现一件怪事。今天整理药园记录时，发现近三个月来，有七名外门弟子在领取'筑基辅助丹药'后失踪了。"

　　秦云眉头一皱。玄天宗确实会为即将筑基的弟子发放辅助丹药，但从未听说有人因此失踪。

　　"都是哪些弟子？"

　　"我抄了一份名单。"陌颜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最奇怪的是，他们领取的丹药都是由赵长老亲自配发的。"

　　秦云接过纸条，心中疑云密布。赵无极身为外门长老，平日根本不管丹药发放这种琐事，为何突然对这些外门弟子如此"关照"？

　　"陌颜，这件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人。"秦云将纸条焚毁，"从今天起，你不要单独行动，去哪都叫上我。"

　　陌颜乖巧地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师兄是在担心我吗？"

　　秦云被她直白的提问噎住，耳根微微发热："胡说什么，我是怕你莽撞惹祸。"

　　"嘻嘻，师兄脸红了！"陌颜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拍手笑起来。

　　正当秦云不知如何应对时，药园外的树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神色一凛，将陌颜护在身后："谁在那里？"

　　树影晃动，寄北缓步走出。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还带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寄北师兄？"秦云惊讶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对手，"你受伤了？"

　　寄北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药园深处，秦云犹豫片刻，拉着陌颜跟上。三人来到药园最偏僻的一个小木屋，这是园丁存放工具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

　　寄北确认四周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放在桌上。瓶身透明，里面装着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认得这是什么吗？"寄北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秦云小心地拿起玉瓶，刚打开瓶塞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其中又混杂着某种药物的苦涩。陌颜凑过来嗅了嗅，小脸突然变得煞白。

　　"这...这是融入了血髓丹的人血！"她失声惊呼。

　　"血髓丹？"秦云心头一震。这是一种禁忌丹药，能强行提升修士修为，但需要以活人精血为引，被各大宗门明令禁止。

　　寄北冷笑一声："准确地说，是改良版的血髓丹。服用者不需要亲自杀人取血，只要定期饮用特定体质的'药引'之血即可。"

　　"特定体质？"秦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纯阴之体。"寄北的目光落在陌颜身上，"这种体质百年难遇，其血液能中和血髓丹的大部分副作用。"

　　陌颜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抓住秦云的胳膊。秦云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问道："寄北师兄，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寄北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自己的衣襟。在他心口处，赫然有一个诡异的黑色符文，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控心咒！"陌颜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最恶毒的禁制之一，中咒者会逐渐失去自我意识，沦为施术者的傀儡！"

　　"三个月前，我偶然发现赵无极的秘密。"寄北重新系好衣襟，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用弟子试药，那些'失踪'的外门弟子其实都成了他的药奴。我想揭发他，却反被种下控心咒。"

　　秦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赵无极表面严肃正直，背地里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那你现在..."

　　"控心咒每七日需要加固一次。"寄北解释道，"今日正好是赵无极闭关的日子，咒力暂时减弱，我才能保持清醒来找你们。"

　　他看向陌颜，眼中满是愧疚："陌师妹是纯阴之体的事，是我告诉赵无极的。当时控心咒发作，我身不由己...抱歉。"

　　陌颜小脸苍白，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哭闹，反而挺直了腰板："所以赵长老让我来药园，是为了方便取我的血？"

　　寄北沉重地点头："他计划在你开始修炼后下手，因为修士的血液效果更好。按照惯例，新弟子入门一个月后就要选择功法开始修炼。"

　　秦云算算时间，陌颜入门已经二十多天，危险近在眼前！

　　"为什么选择相信我？"秦云直视寄北的双眼，"我们之前可是敌人。"

　　寄北露出一丝苦笑："因为在所有外门弟子中，只有你敢对抗不公。而且..."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玉片，"我查过宗门典籍，赵无极修炼的邪功和你那枚玉佩上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秦云心头剧震，接过玉片仔细查看。上面的纹路确实与他的玉佩有共通之处，但更加阴邪扭曲。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赵无极认识你那枚玉佩的来历。"寄北压低声音，"而且他很可能在找它。"

　　秦云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玉佩。自从灵雾秘境归来后，他就一直将它贴身携带，从未示人。寄北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寄北解释道："别紧张，我只是在执法堂的卷宗里看到过描述。三年前曾有修士携带类似玉佩来玄天宗求药，不久后就离奇死亡，玉佩也不知所踪。"

　　三年前？那不正是秦云捡到玉佩的时间？他脑海中闪过那只神秘白狐的身影，隐约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陌颜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不能任由赵长老继续害人！"

　　寄北看了看窗外："当务之急是保护陌师妹。我建议你们暂时离开宗门，等萧长老出关后再作打算。"

　　"萧长老？"秦云想起今日与萧寒山的对话，"他也怀疑赵无极？"

　　"萧长老一直在暗中调查弟子失踪案，但苦于没有证据。"寄北说着突然脸色一变，捂住心口单膝跪地，"不好...控心咒开始发作了..."

　　黑色符文从他领口蔓延而出，如同蛛网般爬上脖颈。寄北痛苦地蜷缩起来，双目时而清明时而混沌。

　　"师兄！他怎么了？"陌颜惊慌地问。

　　秦云迅速结印，运转《太虚凝元诀》按在寄北额头："他在抵抗控心咒！帮我按住他！"

　　陌颜赶紧上前帮忙。秦云全力催动玉佩中的清灵之气，顺着寄北的经脉注入他心口处的黑色符文。符文遇到青光，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起来。

　　"啊！"寄北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七窍都渗出血丝。

　　"坚持住！"秦云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用《太虚凝元诀》为人解咒，稍有不慎就会两败俱伤。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陌颜突然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在寄北心口的符文上。

　　"陌颜！你做什么？"秦云大惊。

　　"纯阴之血可破万邪！"陌颜小脸坚毅，"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法！"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滴鲜血与青光相融，化作一道金红色光芒，将黑色符文寸寸瓦解。寄北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随即瘫软在地，但眼中的混沌已经消散。

　　"成功了？"秦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寄北虚弱地点点头，声音嘶哑："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就在这时，药园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秦云勾结寄北偷盗宗门至宝，务必擒拿！"

　　"是执法堂的人！"寄北挣扎着坐起来，"赵无极肯定发现我摆脱了控心咒，先发制人诬陷我们！"

　　秦云迅速思考对策。现在逃跑只会坐实罪名，但留下来更是死路一条。

　　"陌颜，你带着寄北师兄从后山小路离开，去青溪村找陈伯。"秦云当机立断，"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陌颜急得眼泪直打转，"你会死的！"

　　寄北也摇头："要走一起走。"

　　"三个人目标太大。"秦云沉声道，"放心，我有脱身之法。"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火把的光芒。秦云不容分说地将两人推向窗口："快走！三日后在青溪村汇合！"

　　陌颜还想说什么，寄北已经一把拉住她："相信秦师弟，我们走！"

　　两人刚跳出窗口，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五名执法堂弟子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上次那位李师兄。

　　"秦云！奉长老令，你涉嫌偷盗宗门至宝，立刻束手就擒！"李师兄厉声喝道。

　　秦云站在原地没动，暗中运转《太虚凝元诀》："李师兄，请问我偷了什么至宝？证据何在？"

　　"还敢狡辩！"一名执法弟子怒斥，"寄北盗走了赵长老的'玄阴珠'，有人看见你们密谋多时！"

　　玄阴珠？秦云心中冷笑，这栽赃也太拙劣了。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感应陌颜和寄北的位置，确认他们已经安全离开药园范围。

　　"既然诸位认定我有罪，那就...得罪了！"秦云突然发难，双掌平推，一道凝实的灵力冲击波轰向门口。

　　五名执法弟子猝不及防，被震得倒飞出去。秦云趁机跃出窗口，向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李师兄气急败坏地喊道。

　　秦云在密林中飞速穿行，身后追兵的火把如同一条火龙。他本可以轻易甩掉这些炼气期弟子，但为了给陌颜他们争取更多时间，故意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悬崖，秦云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看去，追兵已经呈扇形包围过来。

　　"秦云，你已无路可逃！"李师兄冷笑道，"乖乖跟我们回去，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秦云站在悬崖边，山风吹动他的衣袍。他感应了一下玉佩中的能量，足够施展一次短距离御空术。

　　"李师兄，"他平静地说，"请转告赵长老——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完，他向后一仰，坠入万丈深渊。

　　"疯了！"一名执法弟子惊呼着跑到崖边向下张望，只见云雾茫茫，哪有秦云的身影？

　　李师兄脸色阴沉："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此时，秦云正借助御空术缓缓降落在半山腰的一个平台上。这是他以前采药时发现的隐秘所在，从上面根本看不见。

　　确认安全后，秦云取出玉佩检查。刚才的解咒消耗了太多能量，玉佩表面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

　　"得尽快与陌颜他们会合..."秦云望向青溪村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待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