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以身入局 惠妃过继幼子给皇后 ...
-
众嫔妃今日无事讨论,请安之后皇后单独留下了惠妃让其他人各自回宫。
皇后看着眼睛红肿、面色憔悴的惠妃也有些同情,让惠妃坐下谈。
惠妃此时拘谨不安的坐着,不敢抬眼看皇后。
皇后淡淡地问她:“惠妃为何要将皇三子过继给我?”
惠妃忍住泪说:“殿下既然问了那妾身也就实话实说了,妾身的弟弟突然被人告了,说他写了一首大逆不道的诗,被锦衣卫给抓了。妾身不能替娘家申冤只能出家,可妾身一旦离开皇宫,皇三子就没了母亲。”
说到此处惠妃涕泪俱下,赶紧拿起手绢擦拭泪痕,定了口气接着说:“妾身想把皇三子过继给皇后,也想请皇后帮忙查明我兄弟的冤屈。”
原来如此,皇后听她讲明实情后冷静地说:“后宫不得干政,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惠妃提醒说:“皇后的父亲是锦衣卫指挥使,妾身的兄弟也是被锦衣卫抓走的,应当能查明此事。若皇后不愿插手,就当妾身什么都没说,等时日到了妾身自会出家,皇三子就当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皇后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先回吧,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周惠妃恭敬地行了礼就回了。
周惠妃走后,皇后认真的考虑了一个时辰,终于下定决心让国丈进宫详谈。
“父亲,今日让你来是有事商议。”
李国丈:“皇后的事自然不能是小事。”
皇后抿嘴一笑:“父亲可听说惠妃娘家出了事?”
“知道啊,她家可出了不止一件事,不知皇后说的是哪件事?”
“我今天说的不是她们家在宫外的事,我说的是宫里的事。”
李国丈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惠妃在宫里还有事?”
皇后说:“惠妃要出家,给太后祈福。”
李国丈更迷惑了:“她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这个节骨眼儿出家想必是要明哲保身!”
皇后笑了:“是不是明哲保身我不知道,但她想让我收养皇三子。”
李国丈眼睛一亮:“她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你?”
皇后止住笑容:“父亲,此事你觉得是否可行?把皇三子过继给我,那就是我的儿子了,以后就是嫡子,也会成为太子。而周惠妃一旦出了家,是不能再入后宫的。”
李国丈一下沉默起来,片刻之后,说:“出了家以后确实是回不了后宫了,既然她自愿出家又自愿让皇后收养皇三子,臣觉得可行,必须行,此事若是成了,皇后在后宫里的地位将牢不可破。”
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转而又说:“只是还有一事,惠妃有个要求,想请父亲帮忙。”
“让臣帮忙?是什么要求?只要对皇后有利,臣愿意帮这个忙。”
皇后字字讲明:“她娘家兄弟不是被锦衣卫抓进去了嘛,查清楚他兄弟是否真的有谋逆之心,没有的话就找机会放出来吧。”
李国丈语气坚定地说:“臣明白了,惠妃这是‘以退为进’!这事儿臣也听说了,惠妃的兄弟就是喝醉酒满嘴胡咧咧,然后被田贵妃的兄长田曈给拿住了,请皇后放心,这事儿臣一定办到。”
当天晚上皇帝在皇后宫里用膳,皇后一脸笑意地说:“最近听闻宫里风言风语,说什么惠妃想要出家?”
皇帝边吃边说:“惠妃想要出家,为太后祈福。”
皇后说:“惠妃妹妹难得如此孝顺,不知陛下是否要满足她的心愿?”
皇帝喝了口茶说:“朕已经应允了。”
皇后岔开话说:“惠妃妹妹来找我,想请我抚养皇三子。”
皇帝笑了一声说:“那皇后是什么意思,愿意还是不愿意?”
皇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着说:“皇三子也有十岁了吧,很懂事,那眉眼可太像皇上了,平时又爱读书,听说现在每天都在念四书,又爱念唐诗,字也写的工整。”
皇后这话里话外确实是想要这个孩子,她是在试探皇帝,看皇帝是否真的愿意把皇三子过继给她。
皇帝笑着说:“皇后既然疼爱这个孩子,若能做他的母亲,一定是有母子缘分的,那也是惠妃的福分。”
“皇上既然这么说,那就成全我和皇三子的母子缘分吧,这样惠妃妹妹出家后也就不用挂念自己的儿子每人照顾了。”
皇后满面笑容。
第二天早朝。
李国丈站了出来,说:“陛下,北镇抚司现已查明,周绍并未写反诗,一同喝酒的人也作证说周绍那日喝了不少酒,所写的诗只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所以这只是个误会。”
皇帝说:“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就不必再追究了。下朝后国丈去诏狱传朕的口谕:周绍题反诗实乃酒后无心之失,现已受到惩戒,可归家反省。”
国丈:“遵旨。”
皇帝接着在朝堂直接宣布:“惠妃自愿出家为太后祈福,现将皇三子过继给皇后抚养,立为太子;封皇长子为祜王;封皇次子为僖王;封皇长女为康宁公主;封皇次女为康安公主。”
这一次文武百官再也没有为了立太子之事在朝堂上为难皇帝了。
先前绝大部分文官仗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训拥立皇长子,现因王宁妃娘家查处贪污受贿一案,也不吭声了,而巴结田贵妃一家想拥立皇次子的那一小部分,见国丈此时站在这里,怕他动用锦衣卫报复自己也不敢吭声了。
就在此时,李国丈站在皇极门前高呼:“立皇三子为太子,陛下英明!”百官此时也就只能齐声颂贺:“陛下英明。”
皇帝一看就乐了,说到:“这么多年了,百官难得一致赞同,朕心里倒也痛快,终于治好了朕的这块儿心病。”
皇帝高兴了自然就好办事了,下朝后李国丈去了诏狱,见到周绍说:“陛下口谕:现已查明,周绍题反诗实乃酒后无心之失,现已受到惩戒,可归家反省。”
下朝后,王恩禄去长春宫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 敕曰:
惠妃心生慧根,早悟道法,愿领众修持,恳请出家。其志不可夺,其心不可灭。今封惠妃为圣安仙师,五日后去广慈观弘扬妙法,并为太后祈福,以尽孝心。另赏赐白玉流珠一串、浮尘一柄,白莲花冠一顶。故敕。”
周惠妃目光坚定,定然不悔,跪接敕书。
周绍终于被锦衣卫送回了家,看到门楣两侧贴着白色对联,两侧还高挂着白纸糊的灯笼,他一时惊恐,家中何人去世?
进了院子,那白色的“引魂幡”还未撤走,院子里的纸钱还未清理。
在他回家之前宫里已经传来旨意,他姐姐即将出家,而他也会被无罪释放。
他满脸沧桑的站在院子里,失魂的看着一切,他母亲走了出来,看着他一身的伤痕,一路小跑过来,双手抓着他的胳膊嚎哭着,骂他害了祖母、害了姐姐,也心疼他这一身的伤。
当他听闻姐姐因为他要出家后悔恨不已。
宫匠们日夜赶制道袍。
皇后宫里的人要来带走皇三子,周惠妃捧着孩子的脸,又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曹尚宫说:“太子该去见见皇后了。”说着命人拉开母子俩。
周惠妃不舍,曹尚宫严肃地说:“还请圣安仙师放手。”
皇三子想哭,周惠妃红着眼哄着儿子说:“去吧,在皇后那里比在这里好过,你还能经常见到你父亲。”
皇三子被带走了,周惠妃流着泪站在宫门口目送他的离去,那孩子也眼泪汪汪的一直回头看她。
她作为一个母亲实在庇佑不了自己的孩子。
周惠妃终于达成所有心愿,接下来她要遵守承诺,用余生去吃斋祈福。
自此皇帝皇后有了嫡子,有了太子,帝后二人终于去了心病,国丈一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田贵妃和王宁妃则又震惊又恼怒。
王恩禄上禀皇帝说田贵妃在宫里又哭又骂,王宁妃不光摔了杯子,还把宫女给打了,皇帝不理睬的说:“不用管她们,都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却没有一个好好管教读书的。”
周惠妃自被封为仙师之后,褪去绫罗,解下珠钗,每日只穿素洁简练的衣服,在长春宫吃斋看道经,当念到丘处机的名言“一念无生即自由,心头无物即仙佛”时十分感慨:“长春子祖师写的好啊,这两句就抵的上诗词百句。”
丘处机道号长春子,周惠妃长住长春宫,原来命运早已做好了安排。
自从皇后有了太子,那田曈也学乖了,见了李柯再也不敢嚣张,又是打招呼又是笑脸,如同摇尾的狗。
虽说同朝为官,可李柯不想理他,周围那些看惯了田曈嚣张的官员如今对他也不说客套话了,大家看他如同看一条斗败了的狗。虽说他妹妹是贵妃,那又如何,皇次子成年后就要去封地不能留京,他现在只能趁着皇帝还活着跟着他妹妹享受富贵,万一哪天皇帝驾崩了,以后的事就不好说了。
五日之后,一身道服的圣安仙师就要去广慈观了,手执皇帝所赐的浮尘,默念一句长春子的诗:“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此时皇后突然驾临长春宫要为她送行,圣安仙师向皇后行子午决礼,皇后只问她:“仙师就要为太后祈福去了,走之前不见见你的儿子吗?”
圣安仙师摇头笑着说:“贫道是出家人,没有儿子!”
皇后又说:“你的家人已经没事了。”
圣安仙师垂着眼皮字字掷地:“皇恩浩荡,周家应当跪谢陛下和皇后才是。”
“其实你可以不用出家的。”
“这是贫道对皇上许下的承诺。”
圣安仙师随后高声说到:“太子是个有福气的人,有皇后的庇佑和教导将来定能成为明君,贫道也会为皇后和太子祈福的。”
祖父在任上被吓死。
父亲在任上被气死。
叔叔在任上被革职。
兄弟在家被告谋反。
出了谋反的事皇帝连她都不想见,更不可能对她的孩子亲昵,皇后又怎么会认养她的孩子!她只能破釜沉舟,用后半生去搏一回输赢。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樽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
——来自晚唐诗人的感慨!
一个有了儿子从此坐稳皇后之位,也预定了未来的太后之位。
一个拯救了整个家族,而自己的儿子也成了太子。
这一切都是用她的后半生换来的。
这也是皇后与惠妃之间的相互成全,也算一计三赢吧。
宫里从此没了周惠妃,世上却多了一位圣安仙师。
李国丈一家总算松了一口气,闺女终于坐稳了后宫,李家的荣耀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周家没了官职就没了俸禄,遣散了一部分下人后,也只能守着祖产老实过日子。
周绍一生都愧对姐姐,听闻姐姐出了家,和叔叔周勤一起去了广慈观探望,
此时圣安仙师身边已有了一位名叫谟文的女弟子侍奉。
周勤看到侄女忍不住的落泪,周绍看到姐姐也是直接跪倒在地痛哭。
谟文赶紧劝道:“施主请起吧。”
周绍不起,圣安仙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起来吧,我见不得你们哭。”
在叔叔的搀扶下,周绍这才站起来。一番悔恨的倾诉,圣安仙师只是静静地倾听着,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都是她主动做的选择,家人得到救赎,儿子也有了更尊贵的母亲庇佑,圣安仙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悲、不恸、不忧、不哀,将后半生托付于广慈观。
周勤和周绍走后,圣安仙师便按照旨意为太后诵经祈福,直到很晚才在弟子谟文的提醒下进食。
那晚,圣安仙师又整理经书一直到深夜,累乏了就走出屋门想透透气,正巧看到天上一轮明月照到院内。
那有些凉意的夜晚,那冷清浮光的月亮,像极了丘处机笔下的“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圣安仙师不仅赞叹道:“好月色。”
突然有了诗意,心中斟酌一番后吟诵道:
“云中谁筑广寒阕,霜淬素魂流辉屑。
珍珠撒却万点星,玉盘镶做青女月。”
宫里宫外同一轮月亮,宫里宫外同一个女人,只是身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