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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潜远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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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季多雨,蒙蒙细雨如丝丝牛毛般从天而降,洒遍了水乡的每一个角落。
夜幕渐渐降临的西口镇,河两岸灯笼四张,柔和的红光衬得小镇如梦似幻。
小河纵横交错贯穿整个繁华的小镇,一艘艘缓缓游走在河面的手摇船上传来美妙动听的江南丝竹,排场华丽奢侈。
一艘很特别的画舫,外观看上去虽然不算精致华美,但却设计的颇为大气沉稳,与周围簇拥的游船形成鲜明的对比。
画舫内的卧榻上,侧躺着一名锦衣男子,五官颇为出色,如刀削斧凿般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一双鹰眼锐利狂野。
男子慵懒地斜倚在锦榻上,两名罗衫半解的佳人伺候左右。左侧女子端着果盘,右侧的则用银匙细细剔着水晶葡萄。他只需微启薄唇,便有甘甜送入,半阖的凤眼中尽是餍足之色。
兀地,一道黑影闪入,跪在男子卧榻之下,低头道:“殿下,消息传来,确实是在小镇之内!”
男子倏然睁眼,眸中精光乍现。
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乐师歌姬们立刻噤声,抱着乐器躬身退下。
“靠岸。”
“是!”黑衣人立即点头退下。
画舫在最热闹的地方停靠,锦衣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下来,他环视四周,鎏金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俊脸:“西口镇倒是热闹,倒比得上北边几座小城了。”
“殿下说得极是,此处依山傍水,水陆纵横,乃天底下名商贵族交聚之处。大好山河,皆是殿下东祁国土,千秋盛世!”身旁青衣小厮立刻躬身,声音掐得又尖又细,谄媚地迎合着。
男子闻言轻笑,忽然他目光一滞,折扇“啪”地合拢,直指对街那间挂着“枯木回春”匾额的老医馆。
笑意瞬间冻结,他甩开众人快步穿过街市,皂靴踏过积水不自知。
男子踏入医馆,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草气息。
青衣小厮堆着笑脸上前:“客官是看病还是......”
话音未落,男子已冷着脸径直越过。小厮刚要阻拦,忽觉颈间一凉,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已横在咽喉。
他浑身僵直,额角渗出冷汗,颤声道:“小、小的这就退下......”
内堂里,枯木大夫正对着烛光把玩那枚玉佩。温润的玉面上雕着精致的云纹,在光下流转着莹莹光泽。老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玉面,浑浊的眼中满是痴迷。
“当真是好玉啊......”他喃喃自语,全然未觉门外渐近的脚步声。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了案几,老大夫才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寒潭般的眸子。玉佩“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在寂静的医馆里格外清脆。
“少爷是要看病还是抓药?”眼前人的气势锐利,已知此人来者不善,且先看看情况。
“玉佩拿来。”男子声音冷若冰霜。话音未落,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已抵在枯木大夫颈间。
持剑侍卫目光如刀,只需轻轻一动便能取人性命。
“少爷这般强取豪夺,还有没有王法了?”枯木大夫面色骤变,强压着心头惊惧,声音却已微微发颤。
“王法?”男子突然仰天大笑,“在这地界,本少爷的话就是王法!”
笑声戛然而止,他俯身逼近老大夫,“这玉佩事关朝廷机密,你最好想清楚。”
“朝廷机密?可有凭证?”枯木大夫心头剧震。
普天之下,谁敢私藏与朝廷相关之物?可眼前之人来历不明,他终究存着几分疑虑。
“放肆!”
侍卫厉喝一声,剑锋微转。
枯木大夫顿觉颈间一凉,一道血痕缓缓渗出。
“且慢!我给!我给!”火辣的刺痛让老大夫彻底慌了神,颤抖着从怀中摸出玉佩。
锦衣男子接过玉佩,拇指在玉面上缓缓摩挲。
忽然,他眯起双眼,眸中寒光乍现。果然是这枚玉佩,看来对方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此番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玉佩从何而来?”
锦衣男子将玉佩紧攥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愉悦,仿佛猎人终于锁定了猎物踪迹。
“是...是老朽偶然拾得...”枯木大夫低头嗫嚅,眼神闪烁不定。
“嗯?”
男子面色骤沉,凌厉的目光如刀般剜向老者:“本少爷耐性有限,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是...是一个叫景升的人典当在此的...”老者浑身颤抖,脖颈上的剑锋寒意刺骨,终究不敢再隐瞒。他不可能为一个陌生人搭上性命。
“人在何处?”男子指节发白,玉佩几乎要嵌入掌心。
“老朽实在不知啊!”枯木大夫拼命摇头。
男子轻笑一声,左手向后随意一挥。身后侍卫会意,寒光闪过,医馆里一名小厮捂着喷血的脖颈轰然倒地。霎时间惊叫声四起。
“少爷明鉴!半月前深夜,一伙人强闯医馆,胁迫老朽为一个中毒少年医治。老朽恰巧懂得压制此毒,那景升便每隔几日来取药。老朽与他们绝无半点干系啊!”老者跪地叩首,声音颤抖。
男子冷眼审视良久,确认老者所言非虚后,将玉佩在对方眼前一晃:“记住,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锦衣男子冷眼扫过地上那具尚带余温的尸体,以及四周惊恐万状的众人,声音如寒铁般掷地有声:“此刁民包庇朝廷要犯,罪证确凿,现已伏诛。再有喧哗者,以同罪论处!”
话音未落,医馆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死死捂住口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男子拂袖而出,在医馆外驻足片刻,对身侧随从沉声道:“去把本地知府给本殿唤来。”
“遵命!”随从躬身领命,转身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男子把玩着手中玉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笑意。
这场猫鼠游戏,终于要见分晓了。
………
夜色如墨,渐渐浸染了整个西口镇。街巷间的行人三三两两散去,吆喝的摊贩也陆续收起了货担。
“驾!”
青石板路上骤然响起一声清喝。一辆乌篷马车疾驰而过,马蹄铁在石板上叩出清脆的声响。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空旷的街道上,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
马车驶出镇口,向着郊外疾驰而去。残灯如豆,在夜色中摇曳不定,映出马夫他那深邃幽暗的星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