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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五杀续 ...

  •   不一会儿,谢长卿便进了门,身边却并没有跟着边永沙。
      今天也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我爸谢长卿。
      谢长卿连正眼都没瞧我,而是先亲热地向你招手,然后伸出双手与卓贤豹热烈握手。
      谢长卿和卓贤豹两人站在一起,形象对比分外鲜明。卓贤豹健硕粗犷,谢长卿则是白皙儒雅,卓贤豹的粗壮大手将谢长卿细皮嫩肉的小手箍出明显的红印。
      谢长卿从公文包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投资协议打印件,两人商量了没多会儿,便准备签字。
      两人彼此谦让了几个来回,最后决定卓贤豹先签字。
      卓贤豹正要下笔签字,门外有人高喊:“卓总且慢!”
      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人,正是边永沙:“卓总,这个字不能签,我有重要情况,要跟您单独汇报。”
      卓贤豹却有些不耐:“我叫你去接谢总,你又自行其是。都是自己人,就在这里大大方方一起说吧。”
      边永沙只得拉下脸皮:“卓总,我刚刚咨询了一位做投行的朋友,谢长卿在优国的股权根本就不值一个亿,实际价值可能十万都不到。”
      卓贤豹的语气略带嘲讽:“小边,你出息了,交游很广啊。我和谢长卿都是做投资的,你还需要去咨询外人?”
      边永沙不肯退让:“卓总,从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长卿在优国的上市公司持有五千万股,每股两元长期不动,市值正好一个亿,这都不假。”
      “你既然知道还要废话?!”
      “卓总,问题在于,他上市的交易所,不是纽交所,也不是纳斯达克,而是一家场外股票交易所,交易极其清淡,他公司的股票全在几个内部股东手上,彼此对倒维持股价,真实的交易几乎为零。”
      卓贤豹把手中的笔搁回桌子上,将信将疑,目光投向谢长卿。
      你则将质疑的目光投向我。
      我一无所知,只能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我的父亲谢长卿。
      谢长卿并不慌张:“公司的估值不像炒股票的散户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我用不着跟每个人解释。卓总,我们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今天的这个字,签是代表信任,不签也不伤感情,卓总自己决断吧。”
      卓贤豹紧锁眉头,稍作思忖,将笔重新执在手上。
      边永沙连忙高呼:“卓总,万万不可。”
      卓贤豹不耐烦地摆摆手:“小边,你已经说得够多了。我自有分寸。”说着话,他已经刷刷几笔完成了签字。
      卓贤豹站起身来,正色道,“谢总,今天是周日,我明天一早就把一千万打进去,你的一千万麻烦也一起打进去,不要让孩子们失望。”说罢,不再理会谢长卿,将头转向边永沙,“小边,载我去公司。”

      一场签约不欢而散,原本准备庆祝签约的丰盛晚宴,最后只剩下你我二人,守着大大小小的菜碟,相对无言,埋头苦吃。
      菜品花式繁多,饮料却是千年不变,还是红茶。唯一的变化是,早茶是热红茶,下午茶和晚餐则是冰红茶,早上茶几上用的是带把的镀金骨瓷矮杯,下午和晚上餐桌上用的是没把的浮雕水晶高杯。
      你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天迪,你怎么不喝红茶?早上你就没喝茶,晚上你又不喝,是喝腻了吗?”
      我慌忙端起杯子:“怎么会呢,只要你爱喝,我就爱喝。”可是杯子边缘一到唇边,我的脑中便警铃大作,连续尝试了三次,就是不敢将红茶喝进口中。
      你冷嘲热讽道:“说得好听,看你的脸部表情,比武大郎喝药还要扭曲。要不要喝我喝过的这杯?”
      完全是去年今日的场景重现。
      倘若确实是冰红茶有问题,去年的事实证明,你那杯的问题反而更大。
      我仔细观察手中的杯子,因为表面浮雕的缘故,根本看不出红茶有任何分层。我只能权且相信卓曼罗。
      我继续推理,如果红茶确实按照卓曼罗所说,每一杯都分成四层,那么总结我这几年的中毒经验,我自己这一杯的上面几层,你那一杯的下面几层,都存在下毒的嫌疑,你那杯的上面几层已经被你喝掉了,所以,现在反而,只有我自己这一杯的最下面一层,是我这几年都未曾喝过的,因此至少是最不可能有问题的。
      问题随之就变成了,怎么才能只喝我自己这一杯的最下面一层呢?
      这也太简单了,用吸管就行。

      卓曼罗用眼神征询你的意见,你没有反对,她就拿了一根玻璃吸管给我。
      我再次仔细端详手中的玻璃杯,暗红色的茶水,水底四粒冰块,水面一片柠檬,一根玻璃吸管小心翼翼插到底,没有任何阻力,分层用的薄冰想必已经全都融化了。

      我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了真爱地狱的味道。
      怎么说呢,我虽然已经22岁,人生经验的记忆却只有与你寸步不离的短短几天。在我有限的记忆中,饮料的滋味就是红茶的滋味,红茶的滋味就是你家F&M英伦红茶的滋味。我的注意力基本上一直在你的身上,从来也没有留意到喝下的红茶还有初爱、浅爱和深爱的区别。
      但是这一口真爱地狱,还是给我带来了强烈的灵魂冲击——苦涩,酸楚,有回甘,有异香,但基调确乎是酸和苦,甚至还有一丝辛辣。
      难道是我太幼稚,这才是真爱的滋味?
      如此强烈的味蕾冲击,只怕今天我这一口真爱下去,以后对所有的初爱、浅爱和深爱就都将无感了。

      太阳刚刚落下,月亮却不知道躲在哪片云中,不肯露脸。
      你背靠泳池壁站定,抬头幽怨地望着我,迷惘的眼神中,说不清是爱恨交替,还是爱恨交融。
      你简短地命令:“吻我。”
      “还记得一年前,你要我七步之内做一首情诗给你吗?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岂止记得。你既然不肯死心,那就念给我听听吧。”
      我郑重其事地在水中哗哗哗哗哗哗哗后退七步,立定,毅然决然凝视着你的眼睛,一边以赴死的决心坚定地走向你,一边声情并茂地念出了我平生第一首情诗。

      [彼岸花]
      白是你在天堂,
      红是我在地狱,
      我一步一回头,
      彳亍在忘川河畔。
      孟婆的汤冷了,
      我偷偷把你的名字,
      刻在了
      三生石的背面。

      一首诗念完,我正好重新站在你的面前,鼻尖相触,四目对视,我清清楚楚看见你眼眶中噙满的热泪。
      你点评道:“谢谢你的地狱情诗。不过,我还想好好活着,还相信明天会更好,不想现在就操心下一世的事情,就不陪你去见孟婆了。”
      “我也觉得这一世就很好,今天就很好。”
      “明天会更好。”你再次命令:“吻我。”
      一年前的一模一样的一幕情景再次上演,我虽然警觉,却无法抵抗你的意志,再次忐忑地吻上你的嘴唇,随你入水,入水越深,吻越深,情越炽,心越迷。
      意乱情迷之际,你再次突然睁开双眼,用力推我。
      果不其然,出乎意料,我再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和无助,轰然向后向下坍缩。
      我还是中毒了吗?我为什么还是会中毒了呢?到底是谁在给我下毒呢?
      我的意识在逐渐弥散,这一世已经没有能力寻找答案。
      我要死了吗?要下地狱了吗?死得正好,我正好想去地狱,向白无贞问个究竟。
      嗯?不对啊,我这次去的会是一个不同的地狱,那里会有别的白无常,但是不会再有白无贞了。
      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够好。
      对不起,亲爱的,是我爱得还不够,做得还不够。
      我还机会再次重生?还有机会再次回来,向你证明自己的爱吗?
      你的声音像隔着一个宇宙那么遥远。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你骗不了我,你对我的爱,根本不是真的!”
      另一个更低沉的声音:“交给我吧。”
      然后又是你凄婉朦胧的声音:“我不想天笛有任何痛苦。”

      以上已经是我第五次死在你的手上。

      忘川冰封。彼岸花开。地狱无门。
      瑞不忒杠乂复。

      一口温润的仙气注入我的口中,我睁开双眼,今天的体感明显没那么热,我看向泳池边的液晶挂钟,果然,2012年8月31日,又是一年后的中元节。
      我又蹉跎了一天,衰老了一岁。
      我仔细端详你,你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还是我那个硅胶娃娃一般美到不真实的青春女神,唯一的变化是,你现在穿着的不是那件我熟识的桃红色比基尼,而是一件宝蓝色的比基尼。
      我闭眼深呼吸。
      不出所料,之前几天过中元节的记忆都在,意外的是,上一次去地狱的记忆也在,我还清楚记得,四狱的阎王要求我下次下地狱的时候,必须清除我所有关于地狱的记忆,但是,我没有这一次去地狱的记忆,却保留着上一次去地狱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这次溺死没下地狱?改去天堂了?我有这么多功德吗?
      上一次重生回来时,借着白无贞几句提点,我自以为打开了上帝视角,充满了自信。这一次,我的心中只有徒劳的不服和不甘,像是一头误入陷坑的小鹿,不知道怎么跳出去,但就是盲目相信自己能够跳出去,生命不息,蹦跶不止。
      我重新睁开双眼,推开骑坐着在我小腹上的你,一个鲤鱼打挺,却又重重摔落在地板上,再一个鲤鱼打挺,依然未能成功,不服再试再试,鲤鱼打挺变成了青鱼扑腾。
      你站在我身边,灿烂的笑容渐渐褪去,同情地看我屡败屡战,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拉我。这时我的信心也已经耗尽了,也就不再强要颜面,顺势拉着你的手站起身来。
      我应该才23岁吧,身体机能衰老得这么快吗?
      我们走向你家的别墅,你将头自然地依偎在我的肩头,关心地询问我:“天迪,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过我好像有点失忆了,等会儿麻烦你跟我讲讲这一年我们的事情好吗?”
      “天迪你别吓我好不好?脑子真的会进水吗?”
      “亲爱的,没那么严重,别担心,可能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那吃完午饭,你陪我睡个午觉吧。”
      前面一团小飞虫挡在路上,我忙帮你驱赶,边永沙和卓曼罗见状,也一起过来帮忙驱赶。
      你站在一株高大的美人蕉旁,睹物生情,有感而发:“这些飞虫就是古书里面说的蜉蝣吧,朝生暮死,也是蛮可怜的。”
      我弱弱地纠正:“不过按照科学的说法,蜉蝣的生命其实不止一天,只不过它们水中寻常的生活没人感兴趣,也没人知晓,我们所能看到的,就只有它们在天上飞舞的一天,为爱情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一天。”
      反思我自己,我没有留下记忆的那绝大部分人生,就不能算作我自己的人生了吗?忘掉了就等于丢掉了吗?就等于从未存在过吗?

      两个人很自然地在一起淋浴。
      你让我帮你抹洗发水,我有了一项新的发现:“亲爱的,你的头上有两个发旋啊?”
      “你才注意到啊。”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叫《奥秘》的杂志,里面把两个旋说得很吓人,说两个发旋就是娘肚子里面的双胞胎,其中一个把另外一个消化吸收掉了。”
      “这你也信欸。我也看过一篇更神秘的,说两个发旋代表双重人格。”
      “嗯,都是胡扯的吧。”
      “我倒是觉得双重人格这个说法,还蛮命中我的欸。你不觉得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双重人格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你只是开玩笑,但我心中一凛,难道说,你不断杀我,又不断救我,是因为双重人格在作祟?
      一个人格爱我,另一个人格却恨我?
      一个人格负责救人,另一个人格却负责杀人?

      一盘鲜果切,两杯热红茶,卓曼罗已经等我们好久了。
      看来失忆的说法很难让你相信,我决定改变策略,先假装闲聊,慢慢试探和搜集信息。
      果然,我们的人生居然真的继续遵循着一个诡异的等差数列。我每次重生都会穿越到一年后的自己,与此同时,我们最早相识的日子却会推迟两年。所以,每次重生,我们共处的时光其实便会减少一年,感情似乎也就相应地稍微淡一点,更重要的是,信任也会相应地弱一点。
      这次重生,我们家是在我们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才搬到这个小区的,我们也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们这边正聊着天,卓曼罗却一直在你的身后兴奋地挤眉弄眼,比划着一连串让人目不暇接的手势,嘴巴不断一开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我却什么也没看懂,只看懂她最后似乎比了一个OK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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