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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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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惊:“指腹为婚这种事情也能家传?你妈和谁?不是和你爸吗?”
你感同身受,悲从中来:“当然不是。”突然失声痛哭,藤绕树一般紧紧抱住我狂吻。我站立不稳,仰面绊倒在自己的床上。海报上的你,对我神秘地微笑。
暑假,封闭的空间,床,两个相爱却即将离别的年轻人,狂跳的心脏,沸腾的热血,决堤洪水一般磅礴汹涌的荷尔蒙,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只为这半个时辰的极乐天堂,这一趟人间便不虚此行。
肌肤犹烫,喘息未定,我们在床上紧紧相拥,你流着泪说:“天迪,这是我的第一次!我爱你!我只爱你!你爱我吗?你会想我吗?你会永远记着我吗?”
我却胡思乱想:一见钟情是爱吗?似火情欲是爱吗?恋恋不舍是爱吗?
十八岁的我并不自信懂得爱情,只能含糊地回答:“爱。”然后刻意岔开话题,“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会玩出了 3P 的感觉。”
我自己一开口,便担心这个玩笑开得不合时宜,只是也没有撤回的选项。
果然,你脸色骤变,劈手便撕下了床边自己的那张写真海报,我自知失言,试图阻拦你却慢了一步。
你将手中的海报团成一团,在我眼前举起:“这就是你成绩突然滑坡,没考上哈佛的原因吗?”
我虽然也不知道你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但本能地否认三连:“不是的!我没有!别瞎说!”
你随手将纸团像投篮一般,准确地投入了对面书桌边的纸篓,又抄起枕边的 SONY 游戏机举过肩头,更加恼火:“那就是它了。天笛,你不知道人的生命有多短暂、我们的时间有多宝贵吗?可悲,你竟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游戏上,哼,更可悲的是,我竟然会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
我自认理亏,使尽浑身解数哄你,半天才将你哄好,你仍眼泪汪汪:“天笛,我相信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但是红颜易老,青春易逝,我们一定要不负韶华,拼尽全力。”
我嘴上赌咒发誓,痛改前非,心中却不解你何故如此小题大做。
回到你家,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曼姨又在专心致志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我们走到餐桌旁坐下,她才惊觉失态,慌忙放下手机,帮我们准备碗筷餐具。
偌大的餐桌,我们却紧紧依偎在一角。吃了没几口,你索性坐到了我的腿上,撒娇要我一口一口地喂你。
我不经意瞥见曼姨,她怨毒的眼神正笔直刺向我,仿佛要用眼神当成刀子杀了我。
我这才想起早上她莫名其妙的要求,但依旧置之不理,也没告诉你。
午餐后,你说要午休,要为去优国转换时差做好准备,因为那里是地球的对面,昼夜白黑颠倒。
我们依偎着一起乘电梯去六楼,你的卧室在六楼,你给我找的客房也在六楼。
我睡不着,反复琢磨你的心思,最后还是色心占了上风。我悄悄摸到你房间门口,转动你卧室的门把手,暗自窃喜,果然门没锁。
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食髓知味,便欲罢不能。
我们颠鸾倒凤,缠绵悱恻。
其间你哭了好几次,哭起来便拼命抱我更紧。
也不知折腾到几点,我们才一同昏昏睡去。似乎刚刚睡着,床头电话便响了,曼姨要你下楼吃下午茶,又说她找不到我,要你顺便叫我一起下去。
我们穿好衣服,你双手递给我一个方正的白色纸盒:“这是 IPHONE,我爸妈在优国给我买的,转送给你。”
我接过礼物,下意识问道:“哇哦,这是IPHONE几?”
你愣了一下:“IPHONE还有几吗?就是IPHONE啦,2007 年优国最新出品的智能手机。我走之后,你一定要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
我满心感动,更无法接受才一见钟情就要天各一方:“可是我现在就舍不得你。”
你再次抱紧我:“只要我们一起加油,明天就一定会更好。”
我们手挽着手来到餐厅。
餐桌上十几种各色水果坚果甜点,每样都只有小小一碟。饮料仍是红茶,但改为冰红茶,用两只水晶玻璃杯盛着,沉小半杯冰块,浮一片柠檬。
曼姨仍是对着手机念叨着什么。我们走到近前,她方才觉察,整衣肃立。
我又看到了曼姨怨毒的眼神,那怨毒之深,让我疑心她会在食物里下毒害我。
我故意将你的注意力引向曼姨,可你的目光一扫过去,曼姨瞬时切换成驯服谄媚的表情。
你挥手屏退曼姨,凝视我片刻,鬼魅一笑,平地一句话雷得我外焦里嫩:“天迪,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傻盯着曼姨?你不会看上我们家曼姨了吧?”
我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刚才你还开玩笑她是你的妈妈,转眼她又成了我的出轨嫌疑人,我哭笑不得:“雯佳,我怎么可能看上曼姨,你这尺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你却不肯放过:“怎么不可能呢,曼姨可比我成熟稳重多了,不像我这么爱使小性子。”
明明纯属欲加之罪,我还只能假戏真做地自我辩护:“她虽然化着浓妆,看不清准确年龄,但应该都快四十岁了吧,有谁会喜欢那么老的女人。”
不料这样的说辞,又触动了你另外一根敏感的神经:“嗯哼,对,总有一天,我也会老的,你会一样嫌弃我的,对吗?”
几个会合的较量下来,我便知道自己是断说不过你了,越辩恐怕只会越乱,我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实话实说算了:“是曼姨,莫名其妙说要我去厨房找她。”
不料你却脸色更阴沉了:“编,继续编。是不是等我一气之下,把她炒了鱿鱼,你们就可以自由交往了?”
这话让我怎么接呢,我理屈词穷了。
冷场半晌,你幽幽说道:“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金风玉露一相逢,之后便是一年清冷,鬼影都见不着了。人间不值得,不如相忘于江湖。”
文化有鸿沟,学霸的世界学渣不懂,我正要开口质疑,蓦然又想起指鹿为马的典故,疑心这是你为我构设的求生欲测试。
你轻戳我的前额:“如果我不会急救,你今天早上就已经死了。”
这句我听懂了,忙鸡啄米般点头:“嗯嗯,感谢女神救我一命。”
你叹了口气:“天迪,你真没骗我,真的失忆了吗?真的不记得早上发生什么了吗?唉,好吧,我陪你去重演一遍早上的事情吧,也许能帮你回忆起什么。”
这一次看清楚了,是个无边际泳池,靠海的那一侧,水面正好没过了池壁,缓缓溢淌,黄昏的阳光将一池碧波短暂地染成了金色。
我追随你游到对面靠海的池壁。你背靠池壁站好,荡漾的池水没到你天鹅般优雅的脖颈。我将双手撑在你背后的池壁上,俯视你,像欣赏我的猎物。
外人看到的画面是:夕阳打在我的后背,高大的我,在壁咚弱小的你。
真正的猎人却是你。
你简洁地命令:“吻我。”
我乖乖地低下头去吻你。
你却调皮地略一矮身,我的嘴唇只触到了你的鼻尖。
我不肯放弃,更俯身低头去捕捉你的嘴唇。
你却再次矮身躲避,我又只吻到你的鼻尖。
就这样,一寸一寸,你将自己整个头部都没入了水下,三番五次逗弄之后,你才允许我在水下吻上了你的嘴唇。
起初是我在主动,慢慢地,攻守易形,你越来越主动,啧啧有声疯狂吮吸我口中的津液,然后,又探出滑润的舌尖,深深侵入我的舌底搅动。
时间在痴狂的缠绵中缓缓流逝,一秒一秒,一分一分,我的大脑中,氧气越来越淡薄,快感却越来越强烈,如梦似幻,欲罢不能。
不知不觉间,我的意识已经慢慢抽离了躯体,漫无目标地像水波一样飘荡,浮浮沉沉。
太阳徐徐落下,黑暗蹑手蹑脚降临,笼罩大地,掩盖一切。
你猛力推开我,独自浮出水面。
我的身体向后缓缓瘫倒,水浪为我向两侧分开。我眼中最后的景象,透过波浪,是你过度悲伤而扭曲模糊的脸庞,像梵高的呐喊。你的最后一句话,拉着长长的哭腔,声音先经过一段空气,再经过一段水波,才传递到我的鼓膜,嗡嗡作响听不真切,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他们说你对我的爱根本不是真的!!!”
这是哪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吗?还不算太坏吧。
等等,好熟悉的黑暗和死寂,这不就是今早我来时的所在吗?
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中,知觉和意识渐渐弥漫、消散,最终归零。
以上是我第一次死在你的手上。
我明明第一眼就已经爱上了你,你为什么会怀疑,我的爱不是真的呢?
我好后悔自己的自卑和怯懦,没有向你明白表达我心中的爱。
可具体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你开始怀疑我的呢?
只是因为,我多看了曼姨两眼吗?
这样的罪,至死吗?
想不通,冤。
忘川冰封。彼岸花开。地狱无门。
瑞不忒杠乂复。
混沌中,我的意识重新汇聚、凝结。
但我的身体仍然冰冷而僵硬。
一股熟悉的湿热的仙气注入我的口中,我猛然睁开双眼。
是你,我的女神,分毫未变。
我们正脸对脸,鼻尖贴着鼻尖。
“讨厌,你吓死我了欸!”你坐起身来,夸张地拍着胸口,声音带着点嗲嗲的台湾腔,“多亏我在校泳队学了点急救的三脚猫功夫,不然你今天早上就要淹死在我家的游泳池里了。”
是啊,死里逃生,还好你会急救。
等等。
为什么是早上?我刚才溺水昏迷的时间不是在黄昏吗?
难道,我陷入了时间循环,带着这一天的记忆,又回到了早上重生的同一时间?
我打量四周。
像早上一样,我正仰面躺在一片湿漉漉的木地板上。身边是泳池,大概是因为我躺着,视角太低的缘故,我看不到泳池对面的池壁,视觉效果就好像,池水悬浮在空中。泳池一端的墙上挂着巨大的液晶数字时钟,清晰地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十五分,AM,早上,没错,阳光正明媚。
而你,也跟早上一样,身着桃红色的比基尼,迎面骑坐在我的腰胯上。
我的记忆和情绪都还未出离那个被强行中断的水下深吻,花开堪折直须折,我不及细想,一把搂住你,继续。
你匍匐在我的身上,温柔地蠕动。
摩擦生热,我冰冷的身体越来越暖,越来越热,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机能。
我脑中灵光一闪,哪里不对,等等。
我突兀地推开你,再次将目光投向泳池一端的液晶时钟,时钟最上面较小的一排数字是日期,为何是2008年8月15日?那是一年之后啊!我的记忆为何出现了一年的空白?
我小心翼翼地求证:“雯佳,今年是2008年吗?优国次贷危机结束了吗?”
你不悦地站起身来,怼道:“当然啦,次贷危机还没结束,你怎么了啦?刚才没被淹死,难道脑子进水了吗?”
我一时语塞:“外面太阳太晒了,我们先回室内,我慢慢跟你解释。”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元气满满,心里盘算着,还好,只是老了一年而已,可以忽略不计。
果然,我一个鲤鱼打挺便轻松地站起身来。
我默默拥着你,漫步走过花园小径。正值盛夏时节,满眼葱茏绿意,大部分鲜花花期已过,但沿路两侧脚边的绣球花仍在盛开,姹紫嫣红,一大丛半人高的粉色百合怒放,芳香浓郁扑鼻。
上一次怎么没注意到这丛香水百合呢?大概当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只在你身上,而这一次重来,我才有闲情逸致欣赏风景。
嗯?这别墅怎么跟我记忆中的相比,小了那么一点点儿。
还是那对中年男女侍立在门口,眼神中对我充满敌意。
别墅大门被拉开。
别墅大堂跟我印象中一模一样,金碧辉煌,穷奢极侈,还是正中央的巨型水晶吊灯最抢眼,像一座倒挂的巨树,结满水晶果实,晃晃悠悠的,我疑心它会掉下来,将我砸成肉饼。我这次才注意到穹顶壁画的全貌,上方光线较好的地方,一群群光屁股的天使自由飞翔,表现的是天堂,两翼光线昏暗的地方,人群惊恐万状,□□拥挤踩踏,扭曲变形,描绘的是地狱,对面最正中,是一个高大的络腮胡子男人,相貌极威严,却一样地一身肌肉疙瘩没穿衣服,应该就是上帝,这是古典名作《最后的审判》的□□高仿。四周墙壁上挂满西式油画,壁龛内艺术珍藏琳琅满目。家具桌椅却不是很多,更显得大堂大到空旷。
我牵着你径直走向浴室。推开浴室大门,我愣了一下,一排一模一样三个淋浴间,我记错了?亦或是,是谁拆了一个淋浴间这么无聊?
地面上还是摆着那个“小心地滑”警示牌,哦,换过了啊,配的英文翻译已经更正为“CAUTION SLIPPERY”。这才对嘛,黄金三章,一字千金。
这一次,我反锁了淋浴间。
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
我一边淋浴,一边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果然,不一会儿,隔着毛玻璃门,一个偏胖女人的人影出现了。门轻轻咔咔响了几下,那个人影才一声不吭地走远了。
肯定是曼姨,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非要闯进淋浴间来找我呢?我实在想不出头绪,随后又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自己好奇心这么重,就不该把她拒之门外。
我心中惴惴,随便冲了几下便草草了事,匆匆穿好衣服走向客厅。
曼姨侧对着我,背靠在一个门框上,小镇布尔乔亚风的低胸碎花连衣裙,多肉的身躯极限凹成大S造型,活脱脱一副发廊妹倚门揽客的形象。如果不看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单单看她文艺复兴油画风格的丰腴美体,倒也勉强当得上你对我的怀疑。
曼姨正心不在焉地对着手机念叨着什么,一见我进客厅,她便神色紧张地向我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