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微光》十七糖

17、第 17 章

　　但她不想再踏入那个地方。
　　不想再面对那些虚伪的面孔，不想再被卷入任何纷争，更不想再见到贺安青，或者贺景尧。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
　　不是去祝寿，不是去攀附，只是去还一份礼。
　　一份纯粹的、了断过往的礼。

　　她花了不少心思，托人从原产地买到了顶级的明前龙井。
　　茶叶装在古朴雅致的紫檀木盒里，透着清雅的香气。
　　这礼物不贵重到显得谄媚，也不轻贱到失了礼数。
　　恰到好处。

　　寿宴当天，贺家别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孟诗岚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宾客大批到来之前就到了。
　　她只想把礼物放下，打个招呼就走，绝不多留。

　　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连衣裙，外面套了件浅驼色风衣，素面朝天，只涂了点润唇膏。
　　手里提着那个装着茶叶的礼盒袋。

　　管家在门口迎客，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职业化的恭敬：“孟小姐，您来了。”
　　“李叔好。”孟诗岚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礼盒递过去，“麻烦您转交给老爷子，一点心意，祝他老人家福寿安康。”

　　管家接过礼盒：“孟小姐费心了，老爷子在里面，您进去坐坐？”
　　“不了，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孟诗岚摇摇头，语气平静，“替我向老爷子问好就行。”
　　她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岚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诗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她知道是谁。

　　贺安青快步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他穿着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寿星长孙应有的意气风发。

　　贺安青看着她，目光在她素净的脸上和简单的衣着上扫过，眉头蹙了一下，“来了怎么不进去？马上开席了。”
　　“我送完礼物就走。”孟诗岚语气平淡，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看他，“还有事。”

　　“什么事这么急？”贺安青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小，“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爷爷看到你来，肯定高兴。”
　　胳膊上传来的力道让孟诗岚瞬间皱紧了眉头，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涌了上来，她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他的钳制，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我说了，我不吃。”她抬眼看向贺安青，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波澜，“我还有事。”
　　贺安青被她甩开手，又对上她这样冰冷的眼神，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期盼和依赖的眼神。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平静的、拒人千里的冷漠。

　　“那我送你回去，”贺安青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一个人怎么走？我开车送你。”
　　“不用。”孟诗岚拒绝得干脆利落，转身就要走。
　　“岚岚，”贺安青再次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别闹脾气了，就吃顿饭，或者我送你回去，这总行了吧？”
　　他伸出手，似乎又想拉她。

　　孟诗岚看着他那张曾经让她迷恋了那么多年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厌烦。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这样纠缠不休？
　　是沈妙不在身边？
　　还是……仅仅因为看到她不再围着他转，心里不舒服了？

　　“贺安青。”她开口，“放手。”
　　贺安青被她直呼其名的冷淡语气震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骤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安青。”
　　贺安青和孟诗岚同时循声望去。

　　贺景尧不知何时站在了客厅门口。
　　“别再缠着她了，让她走。”
　　贺安青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贺景尧，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讪讪地放下手，眼神复杂地看了孟诗岚一眼，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孟诗岚的心在贺景尧出现的那一刻，猛地揪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没有看贺景尧，也没有再看贺安青，只是对着空气，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她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的注视，一道是贺安青，另一道……是贺景尧。
　　她不敢回头，一步也不敢停。

　　她沿着人行道快步疾走，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留恋，而是因为紧张和后怕，她生怕贺安青会追出来，更怕贺景尧会追出来。

　　她走了很远很远，直到拐过一个街角，确认身后空无一人，才猛地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回头，望向贺家的方向。
　　没有人追来。
　　贺安青没有。
　　贺景尧也没有。

　　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到公交站台。
　　一辆公交车正好驶来，她刷卡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子启动，窗外的街景缓缓倒退。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远处渐渐升高的湛蓝的天空。
　　心口那片压了许久的沉甸甸的石头，终于彻底消失了。

　　孟诗岚决定翻开新的一页。
　　她不再沉溺于过去，不再为那些不属于她的人和事伤神。
　　她开始认真工作，和晓菲逛街、旅行，尝试接触新的朋友。

　　当热心的同事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时，她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对方叫林峰，比她大两岁，是个程序员。
　　照片上看起来干净斯文，戴着眼镜，笑容温和。
　　第一次见面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林峰本人和照片差别不大，话不多，但很真诚，谈吐得体，聊起工作和兴趣时，眼神里带着专注的光。

　　孟诗岚觉得他性格温和，人也踏实，虽然谈不上心动，但相处起来很舒服。
　　两人聊得还算愉快，约定了周末第二次见面。

　　周末，市中心繁华的商场里人流如织。
　　孟诗岚和林峰在一家评价不错的粤菜馆吃了午饭。
　　气氛依旧平和融洽。
　　饭后，林峰提议去看场电影，孟诗岚没有反对。

　　两人乘扶梯上楼，走向电影院所在的顶层。
　　电梯口人流拥挤，孟诗岚和林峰随着人流慢慢移动。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电影院门口时，一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猛地扎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哟，这不是我们的岚岚吗？这么巧啊？”
　　孟诗岚身体猛地一僵，循声望去，只见沈妙挽着贺安青的胳膊，正从旁边走过来。
　　沈妙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眼神直直地射向孟诗岚和她身边的林峰。

　　贺安青看到孟诗岚，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妙抢了先。
　　沈妙摇曳生姿地走到两人面前，发出一声极其做作的惊叹：“哎呀，这位是……新男朋友？啧啧啧……”

　　她拖长了尾音，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刻薄，“岚岚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找替身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啊。”

　　她故意凑近孟诗岚，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怎么？追不到我们家安青，就找个长得有点像的？故意在这儿晃悠，想膈应谁呢？嗯？”

　　林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精致却言语刻薄的女人，又看看身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的孟诗岚，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沈妙，你胡说什么，”贺安青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想拉住沈妙。
　　沈妙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孟诗岚对林峰说：“这位先生，你可别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追着我男朋友屁股后面追了九年的女人，死缠烂打，不要脸，现在倒好，装什么清高，还找个替身，真是笑死人了！”

　　“你闭嘴，”孟诗岚气得浑身发抖，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死死攥着拳头，才勉强克制住没有一巴掌扇过去，她看着沈妙那张写满恶毒和得意的脸，再看看贺安青那副欲言又止眉头紧锁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在胸腔里翻腾。

　　“沈妙，够了！”贺安青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把抓住沈妙的胳膊，用力将她往自己身后拽。
　　“安青，你干嘛？她欺负我！”沈妙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试图再次扑向孟诗岚。

　　“你给我闭嘴，跟我走。”贺安青这次用了狠劲，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沈妙强行拉开。
　　他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眼神冰冷的孟诗岚，又看了看旁边脸色铁青的林峰，嘴唇动了动，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说完，他不再理会沈妙的哭闹和挣扎，强硬地拖着她，快步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
　　周围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孟诗岚站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孟小姐，”林峰的声音带着点儿尴尬，“你还好吗？”
　　孟诗岚猛地回过神，她看着林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声音带着一种吓人的平静：“对不起，林先生，今天真的很抱歉，电影恐怕看不了了。”

　　林峰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关系，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孟诗岚摇摇头，“我自己可以，今天真的很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孟小姐，”林峰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你别太在意那些话，那个女的一看就是胡搅蛮缠……”

　　“谢谢。”孟诗岚打断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林峰看着她拒绝的姿态，也不好再坚持。
　　他犹豫了一下，说：“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孟诗岚低低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