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微光》十七糖

16、第 16 章

　　走出包厢，震耳的音乐声被隔音门隔绝，走廊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只能听到隐约的其他包厢传来的歌声。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从洗手间出来，她沿着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往回走。
　　灯光有些昏暗，两侧的包厢门都长得差不多。
　　她刚才出来时没注意看门牌号，此刻站在岔路口，一时有些茫然。

　　好像是……左边这条？
　　她犹豫着，走到一扇虚掩着的包厢门前，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轻柔的音乐声。
　　她以为是同事们在放抒情歌，便没多想，直接推开了门。

　　刚走进去，她就愣住了。
　　包厢里灯光调得很暗，气氛温馨而暧昧。
　　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柔和的MV画面。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正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是贺安青和沈妙。

　　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开门声，同时抬起头看过来。
　　贺安青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沈妙一脸惊讶。

　　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造型精美的双层生日蛋糕，上面插着点燃的蜡烛，烛光摇曳，映照着沈妙那张精心打扮、带着幸福笑容的脸。
　　原来……今天是沈妙的生日？
　　他们在过二人世界？

　　孟诗岚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尴尬和难堪瞬间涌了上来，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房间。
　　“对……对不起，打扰了。”她慌乱地道歉，转身退出去。
　　走到走廊上，却听身后沈妙追了上来。
　　“等等！”
　　孟诗岚脚步顿住，疑惑地回头。

　　只见沈妙端着一块切好的、上面还点缀着草莓的蛋糕，袅袅婷婷地朝她走了过来。
　　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诗岚，这么巧啊？既然来了，尝尝蛋糕吧？今天是我生日呢，”

　　她走到孟诗岚面前，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恶意。
　　孟诗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不用了，谢谢，我走错房间了，我同事还在等我……”
　　她的话音未落。

　　沈妙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她端着蛋糕的手猛地抬起，手腕一翻，那块精致的蛋糕，带着奶油和草莓，像一块恶心的泥巴，狠狠地朝着孟诗岚的脸砸了过来。

　　“啊！”孟诗岚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侧身一躲。
　　就在沈妙因为用力过猛而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不稳的瞬间，孟诗岚眼神一凛，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妙那只还沾着奶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拽，另一只手顺势在她端着蛋糕盘子的手肘处猛地一推。

　　“啊！”沈妙短促地惊呼一声。
　　只见那块原本砸向孟诗岚的蛋糕，在空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然后“啪”地一声，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糊在了沈妙自己那件价值不菲的、崭新的香奈儿连衣裙胸口。

　　雪白的奶油、红色的草莓酱、黄色的蛋糕胚……瞬间在她浅色的裙子上炸开一团狼藉。
　　沈妙彻底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杰作”，又猛地抬头看向孟诗岚，那张精心描绘的脸上，表情瞬间扭曲，震惊、错愕、难以置信，还有被羞辱的滔天的怒火。

　　“你竟敢？”沈妙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调，她指着孟诗岚，手指都在颤抖，“孟诗岚，你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蛋糕吃，你竟然……你竟然敢弄脏我的衣服？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你赔得起吗！”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哭腔，其他包厢不时有人开门探头张望。
　　“我什么意思？”孟诗岚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厌恶，“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意思？我走错了房间已经道了歉，你二话不说就拿蛋糕砸我？沈妙，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胡说八道，”沈妙尖叫起来，“明明是你，是你故意把蛋糕往我身上推，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和安青在一起，嫉妒我过生日，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你就想缠着安青不放，还说走错了房间，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跟踪我们！我告诉你，安青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
　　“够了！”
　　一声带着怒气的低喝打断了沈妙的尖叫。

　　贺安青快步从包厢里冲了出来。
　　“安青，”沈妙看到贺安青，瞬间变脸，刚才还狰狞扭曲的表情瞬间被委屈取代，她像只受惊的小鸟，扑进贺安青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娇弱无比：“安青，你看她，她把我新买的裙子弄成这样，我好心给她蛋糕吃，她，她竟然把蛋糕糊我身上，还让我离你远点，呜呜呜，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贺安青看着沈妙胸前的狼藉，又看看站在一旁脸色冰冷眼神里带着嘲讽和怒火的孟诗岚，眉头紧紧皱起。

　　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沈妙，看向孟诗岚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孟诗岚，你怎么回事？沈妙好心给你蛋糕，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这样吧？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孟诗岚看着眼前这对相拥的男女，看着贺安青那毫不掩饰的偏袒，听着沈妙那令人作呕的污蔑，一股怒火像火山一样猛地爆发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向贺安青和沈妙，声音清晰，一字一句，狠狠砸在两人脸上：
　　“贺安青，沈妙，你们给我听清楚了。”

　　“第一，我不是故意走错房间或者跟踪你们，我同事就在隔壁包厢，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第二，是她，沈妙，先拿蛋糕砸我，我只是躲开，是她自己没站稳，把蛋糕糊自己身上了。”

　　“第三，让我离你远点？呵，”孟诗岚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贺安青，我告诉你，我孟诗岚，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再做那种追在你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蠢事，更不会对你这种是非不分、眼瞎心盲的男人，有半点兴趣！”

　　她的话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贺安青被她的话震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搂着沈妙的手臂都僵硬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孟诗岚用这种眼神看他，冰冷、厌恶、鄙夷，像看一堆垃圾。

　　沈妙也停止了哭泣，靠在贺安青怀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孟诗岚。
　　她本以为孟诗岚会像以前一样，委屈地辩解，或者哭着跑开。

　　一个寄人篱下的乡下丫头罢了，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强硬，竟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反击，甚至直接骂贺安青眼瞎心盲？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包厢的门被推开。
　　孟诗岚的同事小张探出头来，看到走廊上的情形，愣了一下，脑子一转，放声喊道：“诗岚，你怎么在这儿？我们等你半天了，骰子玩不玩啊？快回来！”

　　孟诗岚闻声，看也没再看贺安青和沈妙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两团碍眼的空气。
　　她转身，对着小张应了一声：“来了。”

　　然后，她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同事所在的包厢走去。
　　贺安青看着孟诗岚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在抽噎的沈妙，再联想到刚才孟诗岚同事的呼喊……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她真的只是走错了房间。
　　说实话，刚开始看到孟诗岚，他马上心里生出一股反感，因为他也以为孟诗岚是故意的。
　　原来根本不是。

　　沈妙感受到贺安青身体的僵硬，立刻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安青，好冷，我们进去吧。”
　　他拍了拍她的背：“嗯，进去吧，换件衣服。”

　　他搂着沈妙转身走进包厢。
　　沈妙靠在他怀里，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她不在乎贺安青此刻心里怎么想。
　　她只知道，她赢了。
　　贺安青选择了站在她这边，当众维护了她，训斥了孟诗岚。
　　而孟诗岚那个贱人，刚才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不过是最后的嘴硬罢了，她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她就是要让孟诗岚知道，无论她做什么，贺安青的心，永远只在她沈妙一个人身上，她就是要让孟诗岚难堪，让她痛苦，让她彻底认清自己卑微的位置。
　　这种将情敌踩在脚下、牢牢掌控着心爱男人的感觉，让沈妙感到无比的满足。

　　孟诗岚走进同事的包厢，震耳的音乐和喧嚣瞬间将她包围。
　　同事们还在笑闹着，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短暂的离开发生了什么。

　　她走到角落坐下，端起桌上那杯冰可乐，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她放下杯子，靠在沙发里。
　　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冲突而剧烈跳动，但情绪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没有委屈。
　　没有难过。
　　没有丝毫的不舍。

　　她看着屏幕上闪动的歌词，看着同事们嬉笑打闹，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贺安青，沈妙……这两个名字，连同过去那场卑微而可笑的独角戏，终于被她亲手斩断，彻底埋葬在了刚才那条昏暗的走廊里。

　　距离KTV那场闹剧又过去了一段日子。
　　贺老爷子寿辰将近。
　　去？
　　还是不去？
　　她犹豫了很久。

　　贺家对她，有养育之恩，虽然那“恩”里掺杂了太多功利和冷漠，但终究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
　　贺老爷子，那个威严而疏离的老人，虽然从来没有给过她多少温情，但至少维持了表面的体面。
　　于情于理，似乎都应该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