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微光》十七糖

22、第 22 章

　　她决定不再去想。
　　不再去揣测贺景尧的心思。
　　不再让那个意外的吻扰乱她的生活。
　　那只是一个错误。
　　一个无足轻重的错误。
　　不再重要了。

　　她擦干脸上的水珠，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旧窗户。
　　初秋清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楼下尘土的味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最后一点混乱和不安都呼出去。

　　一个星期过去了。
　　贺景尧没有再出现。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更没有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楼下。

　　孟诗岚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她开始相信，那个混乱的夜晚，那个吻，真的只是他醉酒后一场失控的意外。
　　涟漪散尽，一切归于平静。

　　她再次拉黑了贺安青。
　　她开始尝试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强迫自己按时吃饭，周末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一直想看却没时间看的书。
　　筒子楼的小房间被她彻底打扫了一遍，角落堆着的搬家纸箱也拆开整理好。
　　生活似乎正朝着一种新的、虽然平淡但可控的轨道滑行。

　　周末的清晨，阳光难得明媚。
　　孟诗岚正对着窗台上那盆新买的绿萝浇水，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油绿光泽。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未知号码”的来电。

　　孟诗岚皱了皱眉，直接按了静音，任由它兀自震动到停止。
　　她放下水壶，拿起抹布，开始仔细擦拭窗台上的灰尘。
　　阳光落在手背上，暖洋洋的。
　　她决定下午去附近的公园走走，晒晒太阳。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这份平静粗暴地打破了。
　　敲门声像擂鼓一样砸在门板上，震得门框都在嗡嗡作响，瞬间打破了小屋的宁静。

　　“诗岚，孟诗岚，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是贺安青的声音。
　　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孟诗岚的心猛地一沉。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
　　“开门啊！”贺安青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惯常的命令的口吻，又重重捶了一下门板。
　　孟诗岚拧开门锁，拉开了门。

　　贺安青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件皱巴巴的休闲外套，脸色不太好，显然是没休息好。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和隔夜的酒气。

　　门一开，他看也没看孟诗岚的脸色，直接就要往里挤。
　　孟诗岚下意识地伸手挡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前倾，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的声音很冷：“有事？”

　　贺安青这才正眼看向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语气充满了抱怨：“你怎么回事？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躲着我？”
　　孟诗岚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贺安青似乎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却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委屈：“你知道我这几天多烦吗？沈妙她……简直了，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大小姐脾气上来谁都哄不住，昨天就因为我忘了给她订那家网红餐厅的位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脸子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我真是受够了，她以为她是谁啊？在国外待了几年就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还是你好，诗岚，你从来不会这样……”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往前凑了一步，试图绕过孟诗岚挡在门框上的手臂，语气带上了一丝怀念。
　　“以前多好，你从来不会跟我闹脾气，我说什么你都……”
　　“贺安青。”

　　孟诗岚打断了他。
　　贺安青被她冰冷的语气弄得一愣，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孟诗岚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厌倦，还有，恶心。

　　“说完了吗？”她问。
　　贺安青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诗岚，你……”

　　“说完了就滚。”孟诗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这里不是你倒垃圾的地方，你和沈妙的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还有，”她顿了顿，目光冰冷地扫过贺安青错愕的脸，“别拿我跟她比，也别再说什么‘还是你好’这种恶心人的话。”

　　“砰。”
　　话音落下的瞬间，孟诗岚猛地将门甩上，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厚重的门板重重地拍在贺安青的鼻尖前，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外死寂了一瞬。
　　随即，是贺安青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更加疯狂的砸门声。

　　“孟诗岚，你他妈给我开门，你什么意思？你疯了吗？开门！”
　　门板被砸得砰砰作响，震得孟诗岚贴在门板上的后背都能感受到那剧烈的震动。

　　她背靠着门，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恶心感。

　　门外贺安青的咆哮和砸门声还在持续，像是被激怒了。
　　孟诗岚猛地转过身，一把拉开木门，隔着防盗门看他。
　　她看到贺安青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贺安青，”孟诗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决绝，“你给我听清楚，我孟诗岚，不是你的备胎，更不是你拿来衬托沈妙的垫脚石。”
　　“你和你那位大小姐的破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立刻，马上。”
　　她死死盯着防盗门后那双惊怒交加的眼睛，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给我滚！！！”
　　吼完最后一个字，她“啪”地一声，狠狠关上了木门。

　　孟诗岚剧烈地喘息着。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沉重，拖沓，慢慢远去。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愤怒的余波还在身体里冲撞。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贺安青带着满腔的惊怒和难以置信，脚步沉重地走下筒子楼狭窄、散发着霉味的楼梯。
　　他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跟在他身后九年、温顺得像只小猫的孟诗岚，会有一天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用那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刚走到单元门口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前，差点和正要推门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啧，”贺安青没好气地抬头，正要发作，看清来人时却猛地愣住了。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一个印着“刘记食坊”古朴标识的崭新保温餐盒。

　　那张脸贺安青认识，是贺景尧身边那个姓陈的助理。
　　陈助理显然也认出了贺安青。
　　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多余的表情，只是极其标准地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贺先生。”

　　打完招呼，他没有任何停留或寒暄的意思，侧身让开贺安青，径直越过他，脚步沉稳地朝着楼上走去。
　　目标明确，方向正是孟诗岚租住的那间屋子。
　　贺安青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一样，
　　陈助理？
　　给孟诗岚送早餐？

　　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贺安青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陈助理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瞳孔因为震惊而急剧收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贺景尧？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给孟诗岚送早餐？
　　而且还是派他的贴身助理亲自送？
　　这算什么？
　　孟诗岚什么时候和贺景尧扯上这种关系了？
　　她凭什么？

　　贺安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拳头在身侧无意识地攥紧。
　　他站在昏暗的单元门口，转回身去看着楼梯，胸口剧烈起伏着。

　　楼上。
　　孟诗岚刚靠着门板平复下激烈的心跳，门外就响起了两下极其规律的敲门声。
　　她心头一紧，以为贺安青去而复返，神经瞬间又绷紧了。
　　“谁？”她警惕地问，声音还有些不稳。
　　“孟小姐，您的早餐。”门外传来陈助理那毫无起伏的声音。

　　孟诗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才打开门。
　　陈助理站在门外，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将那个崭新的“刘记”保温餐盒递过来：“祝您用餐愉快。”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贺安辰怎么又给她送早餐了？
　　是为了补偿那天那个吻？
　　她接了过来，“谢谢陈助理。”
　　陈助理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孟诗岚关上门，抱着那个还带着温度的餐盒，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到小桌旁，放下餐盒。
　　打开盖子，里面是精致的虾饺和热气腾腾的鸡茸粥，香气扑鼻。

　　看着这些精致的食物，再想到刚才贺安青那张扭曲的脸和他口中关于沈妙的抱怨……
　　强烈的对比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贺景尧……

　　她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快要沉到最底下的对话框。
　　孟诗岚：【早餐收到了，谢谢贺叔叔。】
　　发送。
　　然后，屏幕安静下来。
　　没有“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孟诗岚坐在桌边，慢慢吃着那份精致的早餐。
　　味道很好，无可挑剔。
　　但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安静躺着的手机。

　　一天过去了。
　　对话框里，她发出的那条信息孤零零地躺在最底端。
　　上面是空白的。
　　没有回复。
　　两天过去了。
　　手机依旧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