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微光》十七糖

25、第 25 章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
　　原来不是梦。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遮光窗帘的缝隙，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影。

　　孟诗岚在浑身酸痛中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晚的疯狂，黑暗中那些石破天惊的低语，一股脑冲进了她的脑中。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像是失了秩序。
　　她转头一看，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床垫还残留着凹陷的痕迹，伸手一摸，还有一点儿属于他的体温。
　　他人呢？

　　她皱了下眉头。
　　心头瞬间涌起一种没着没落的恐慌。
　　他不会又跟上次一样，事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保持着沉默吧？
　　甚至，推说是酒后乱性，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两只手绞在一起。

　　她猛地坐起身，薄薄的被子滑落，露出漂亮的白玉微瑕的肩颈，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真实。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贺景尧走了进来。

　　他已经穿戴整齐。
　　深灰色的羊绒衫，熨帖的休闲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像往日一样冷静沉着。
　　他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骨瓷杯，杯口冒着袅袅的热气。

　　看到孟诗岚坐起身，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平静地移开，走到床边。
　　“醒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宿醉的痕迹。
　　孟诗岚点点头。

　　他将手中的杯子递过来：“蜂蜜水，温的。”
　　孟诗岚怔怔地看着他。

　　心脏还在狂跳，但那种没着没落的情绪却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得。
　　她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

　　她低下头，小口地啜饮着微甜的蜂蜜水。
　　贺景尧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喝水。

　　孟诗岚喝完水，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再次看向他。
　　贺景尧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

　　镜片后的眼神很深，不再是昨晚醉酒时的狂暴或痛苦，而是一种专注的平静。
　　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热。
　　贺景尧的唇角似乎非常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再睡会儿？”他问，声音低沉温和。
　　孟诗岚摇摇头。
　　她不想睡。

　　她只想看着他，确认这一刻的真实。
　　贺景尧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卧室。
　　很快，外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声音不高，是处理工作的语气。

　　孟诗岚重新躺回床上，拉高被子，将自己埋进还残留着他气息的枕头里。
　　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缓缓移动。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像温暖的泉水，缓缓浸润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接下来的两天，像一场不真实的、甜蜜的幻梦。
　　贺景尧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行程。
　　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会系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煮简单的餐食。
　　孟诗岚就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托着下巴看他，偶尔笨手笨脚地帮忙递个调料，换来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阳光好的午后，他们会窝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里。
　　贺景尧处理一些紧急邮件，孟诗岚就靠在他身边看书，或者只是安静地看着落地窗外城市的轮廓。

　　他的手臂会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她就环住他的腰，坏心眼地捏他的腹肌。

　　晚上，他会带她去昂贵的顶楼餐厅吃饭。
　　他会给她布菜，动作自然。
　　孟诗岚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里涨满了柔软的情绪。

　　他们的话其实并不多。
　　贺景尧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但那些沉默不再清冷，不再尴尬。

　　一个眼神的交汇，一个不经意的触碰，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暖意。
　　孟诗岚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却又被一种真实的幸福感包裹着。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无比珍贵的温暖。

　　周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
　　黑色的SUV停在筒子楼破旧的单元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车内，空气有些凝滞。

　　孟诗岚解开安全带，手指放在膝头，很轻地攥了一下。
　　她侧头看向驾驶座上的贺景尧。
　　贺景尧没有立刻解锁车门。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真不跟我回去？”他问。
　　孟诗岚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热。
　　她摇摇头，用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跟他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带上的娇娇的语气，“说好了的嘛，等房租到期……”

　　她租的房子还有两个月才到期，而且，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和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系转变。
　　直接搬进他那间豪华的公寓，她怕自己会迷失。

　　贺景尧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没再坚持。
　　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握住。
　　“有事给我打电话。”他叮嘱，语气认真。
　　“嗯。”孟诗岚点头。
　　“按时吃饭。”
　　“嗯。”
　　“别熬夜。”
　　“嗯。”
　　“……”

　　贺景尧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空气中溢满了不舍。

　　孟诗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镜片后深邃的眼神，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涨得发酸。
　　她忍不住微微倾身，凑近他。
　　他几乎是同时俯身过来。
　　两人的唇瓣在夕阳的暖光里轻轻触碰在一起。

　　不同于床笫间疯狂掠夺，也不同于黑暗中的绝望撕咬。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和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他的唇瓣温热而柔软，轻轻地吮吸着她的下唇，舌尖轻浅地探入，动作温柔到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酥软。
　　他的舌头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与她唇舌交缠。

　　孟诗岚闭上眼睛，沉溺在这份温柔里，生涩而热情地回应着。
　　她的手轻轻攀上他的肩膀，紧紧捏住他的衣服。

　　贺景尧的手掌从她的手背移到她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颈后敏感的皮肤。
　　另一只手紧紧环着她的腰。
　　这个吻，绵长而深入。
　　像要将这两天所有的甜蜜都倾注其中。

　　唇齿相依，气息交融，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夕阳的光线在车内缓缓移动，从金橘色变成深沉的暖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微微有些喘息，贺景尧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
　　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快点到期，我等不及了。”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孟诗岚的脸颊滚烫，心跳如鼓。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被情欲染得更加深邃的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贺景尧又在她微微红肿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安抚般的吻，才终于直起身，按下了车门解锁键。
　　“去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眼底的温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孟诗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推开车门。
　　她站在车边，回头看了他一眼。
　　贺景尧隔着车窗，对她微微颔首。
　　孟诗岚这才转身，快步走进了单元门洞。
　　直到踏上楼梯，她才敢回头。
　　那辆黑色的SUV依旧静静地停在原地。
　　她捂着依旧滚烫的脸颊，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整整两个星期，贺安青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孟诗岚那声决绝的“滚”。
　　他只觉得愤怒，那种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贺安青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还是被孟诗岚，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九年、温顺得像只小猫的孟诗岚，如此毫不留情地羞辱？

　　这天，他跟狐朋狗友聚会完，回到自己那辆停在路边的跑车里，突然烦躁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寂静的街道上，喇叭声响的很突兀，这声响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孟诗岚变了。
　　变得如此陌生，如此锋利。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小心翼翼的仰慕，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就针扎般难受。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沈妙。

　　贺安青盯着那个名字，眼神复杂。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了。
　　“喂？”

　　“贺安青，你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那头传来沈妙不耐烦的声音，“昨晚说好今天陪我去看展的，人呢？电话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在这等了你多久？我朋友都看着呢，你让我脸往哪搁！”
　　沈妙的声音又急又气，连珠炮似的，带着大小姐特有的骄纵。

　　贺安青听着电话里那颐指气使的语气，想到平日的种种，眉头越皱越紧。
　　一股厌倦感猛地涌了上来。

　　以前，他觉得沈妙这样是直率，是真性情。
　　是不同于那些温顺女孩的魅力。
　　他甚至享受过哄她、迁就她带来的成就感。
　　他觉得这才是男人。
　　但现在……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孟诗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