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造反了吗？》懒洋洋当大王

1、第一章

　　晨曦漫过粉墙黛瓦，惊起了两只鸦色的蝶，纷飞的翅膀越过廊腰缦回的小径、檐牙高啄的小亭，颤动着落在墙边的一朵野花上，稍作停歇，却又在下一刻被惊起。

　　笃笃笃……

　　“小昭，小昭？可醒着？”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在门外连声唤着，透着几分急切，连带着那叩门声也一声紧似一声。

　　玉竹的手掌都拍得有些发麻，里头却依旧悄无声息。她心底不由埋怨起这死丫头惫懒。日头早已高悬，洒扫庭除的粗使丫头们早都出去忙活了，偏她还托辞脚崴，窝在屋里躲清闲。

　　这都三四日光景了，便真是肿成了馒头似的脚，也该消了肿，怎好意思还赖着不去上工？

　　不行，今日定要揪了她出来！

　　这么想着，玉竹手下叩得更重，声气里也带上了明晃晃的埋怨：“小昭！开门！晓得你在里头！莫躲着不出声！”

　　笃笃……

　　玉竹卯足了劲儿的手刚落下两记重叩，门扉却猝不及防地向内滑开！

　　这一下力道落空，她整个人收势不及，猛地向前一栽，手忙脚乱间堪堪攀住冰凉的门框，才险险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惊魂未定地抬眼，正撞进一双清冷的眸子里。

　　小昭就那样立在门内，一张脸玉琢似的，透着股子冷人的寒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方才的狼狈尽收她眼底，她却袖手旁观，连指尖都未曾动一下，仿佛看着什么闹剧似的。

　　审视的目光激得玉竹心头猛地一虚。她旋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着嗓子，一串连珠炮似的指责便冲口而出：“你！你！明明在屋里，怎地装聋作哑？！”

　　小昭依旧缄默，只那眼神里慢慢浮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困惑的涟漪，仿佛在看一件难以理解的物事。

　　这无声的疑问更是如同火星溅进热油，玉竹胸中积压的恼怒轰然腾起。她戟指戳向眼前这木头疙瘩，气急败坏地嚷道：“就这般眼睁睁看我出丑？！你那脚是崴了，手也一并折了不成？！扶一把能累死你？！”

　　她可是府里的家生子！是小姐跟前得脸的二等丫鬟！平日里只有旁人上赶着奉承巴结她的份儿！

　　这小昭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老夫人一时心软捡回来的乞儿！贱骨头一辈子都是贱骨头！生得再齐整又能如何？！这辈子，横竖也只配当个粗使丫鬟的命！

　　“你有事？” 赵昭并未接她的话茬，只淡淡开口，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看着眼前这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她心底实在生不出半分波澜。

　　虽说她此刻的皮囊与玉竹一般年岁，可内里那活过一世、阅尽沧桑的灵魂，早已懒得计较这等稚气未脱的龃龉。

　　“你！” 玉竹气不过赵昭这副眼高于顶、视人如无物的模样！不过一个下贱坯子，凭的什么底气这般拿乔？

　　……哼，横竖她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想到此处，玉竹胸中那股邪火倒消了几分，面上反浮起一丝刻意的得意，她慢条斯理地瞥了赵昭一眼，才拖着腔调道：“算你这丫头走了泼天的好运！

　　小姐方才不慎失手打碎了件要紧物事，正寻个伶俐的丫头去拾掇残局。念在同院的情分上，姐姐我特特儿把这面见小姐、露脸讨巧的天大机缘，让给你了。”

　　她刻意顿了顿，下巴扬得更高，语气带着施舍般的高傲与隐隐的威胁：“手脚麻利些，即刻便去！若是耽搁了，惹得小姐动怒，仔细你的皮！到时候，便是我也救不得你！”

　　说罢，她便好整以暇地杵在那儿，等着看这蠢笨如常的丫头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扑上来。

　　可半晌过去，廊下只余穿堂风过。赵昭依旧立在门内，静默如初，连眼睫都未曾动一下。只余玉竹刻意扬起的下巴和等待的姿态，在沉默中渐渐变得僵硬、尴尬，甚至……有些可笑。

　　玉竹脸上的得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彻底无视的恼羞成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慌。

　　这贱丫头……怎地如此反常？往日里，但凡提到能沾点主子边的活儿，她就算再木讷，眼中也会透出一点卑微的希冀，笨拙地学着道谢。今日这是撞了什么邪？

　　“喂！聋了不成？我的话你没听见？”玉竹忍不住拔高了声调，试图用尖利的声音刺破这份诡异的平静，找回掌控感，“小姐那边等着呢！若去晚了……”

　　“知道了。” 赵昭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带着一丝沙哑的低沉，平平淡淡，毫无起伏，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打断了玉竹未尽的威胁，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说罢，她竟真的动了。没有玉竹想象中的千恩万谢，也没有丝毫诚惶诚恐的急切。她只是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步履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从容，向屋内走去——不是立刻冲向小姐的院落，而是去取打扫的工具。

　　那背影，单薄却挺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与漠然。

　　玉竹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瞪着那消失在昏暗屋内的身影，拳头在袖中悄悄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好……好得很！”她咬牙切齿地低语，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装模作样！我倒要看看，待会儿到了小姐跟前，你这副死样子还能不能装得下去！”

　　她最后恨恨地剜了一眼那黑洞洞的门内，仿佛要将赵昭的背影钉穿。心底那份因对方反常而升起的不安，迅速被更强烈的恶意和一种等着看好戏的兴奋取代。

　　冷哼一声，扭身快步离开了这让她感到莫名压抑的偏院门口，裙角带起一阵急躁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