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暝而来》温泉蛋挞

10、绿豆糕与慢时光

　　家具店的暖光漫过一排排陈列架，夏沐慕指尖划过藤编吊椅的边缘，纹路里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燥。林景暝站在旁边翻着价目表，忽然俯身凑到她耳边：“这个承重够我们俩一起晃悠。”
　　她被逗得偏过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里。玻璃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风卷着光斑在他睫毛上跳，倒比展厅里的射灯更晃眼。“谁要跟你一起晃，”她伸手推开他的肩膀，目光却被角落的白色摇椅勾住，“你看那个，带小茶几的，冬天窝着看书应该很舒服。”
　　林景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拿起手机拍了张照：“记下来了。”他的备忘录里早就存了不少她随口提过的零碎——阳台要留空种薄荷，浴室得装防滑垫，衣柜要多做几个抽屉放她的围巾。
　　正说着，夏可芯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屏幕里周小宇正举着手机转圈，背景是刚收拾出的客厅，地板上还堆着半箱未拆的快递。“看看我们的战果！”他献宝似的把镜头对准墙角的投影仪，“可芯说要在家看电影，我特意挑了个超高清的。”
　　夏沐慕刚要夸他细心，就听见夏可芯在镜头外喊：“周小宇你把镜头转过来！我买的地毯到了，快帮我铺一下！”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周小宇的声音带着笑：“来了来了，我们家领导发话了。”
　　视频挂断时，夏沐慕还在笑。林景暝拿过她手里的抱枕，轻轻拍了拍：“笑什么？”
　　“笑可芯口是心非，”她想起刚才镜头扫过的窗台，几盆多肉摆得整整齐齐，正是上周可芯在花市念叨过的品种，“也笑周小宇把她的话当圣旨。”
　　他们沿着货架慢慢逛，看了橡木餐桌，摸了绒面沙发，在儿童区的木马前停了会儿。林景暝忽然指着一个小熊造型的储物凳：“以后有小朋友了，这个刚好能当换鞋凳。”
　　夏沐慕的脸倏地热起来，踢了踢他的鞋跟：“谁跟你说有小朋友了。”话虽如此，脚步却慢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凳面的绒毛。
　　傍晚去取定制的窗帘时，路过一家老字号糕点铺。林景暝突然停住脚步：“你上次说想吃他们家的绿豆糕。”玻璃柜里的糕点码得整整齐齐，浅绿的方块裹着绵纸，透着清清爽爽的甜。
　　付钱时，老板娘笑着搭话：“小伙子眼光好，这绿豆糕是我们家招牌，年轻人都爱买。”林景暝把纸袋递到夏沐慕手里，指尖擦过她的掌心：“主要是她爱吃。”
　　晚风里带着烤红薯的香气，夏沐慕咬了口绿豆糕，清甜在舌尖化开。林景暝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在地上交叠成一团。
　　“明天想吃什么早餐？”他忽然问。
　　“想喝你煮的南瓜粥。”她抬头看他，眼里盛着路灯的光。
　　“好。”他应得干脆，像是早已在心里列好了清单。
　　路过小区花园时，看见周小宇正举着相机追夏可芯。她跑在前面，裙摆扫过花丛，他跟在后面喊：“别跑了，再拍一张就好，你今天戴的发夹特别好看！”
　　夏沐慕靠在林景暝肩上笑，看他们撞进暮色里，像两颗滚在一起的糖。远处的厨房亮起点点灯火，谁家的油烟机嗡嗡作响，混着飘来的饭菜香，把秋夜烘得暖暖的。
　　她忽然明白，所谓的新生活，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开始，而是把每个寻常的日子，都过成藏着期待的模样。就像此刻手里温温的绿豆糕，身边人掌心的温度，还有那句藏在晚风里的“明天见”。
　　林景暝低头时，正撞见她眼里的笑意。他停下脚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在想什么？”
　　“在想，”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带着绿豆糕甜味的吻，“明天的南瓜粥，要多放两颗红枣。”
　　他低笑起来，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夜色漫过肩头，把他们的影子揉成了一团，像揉进岁月里的糖，甜得刚刚好。
　　晨光漫进厨房时，南瓜粥的甜香正沿着瓷砖缝往客厅飘。林景暝把最后两颗红枣切成细丁撒进粥里，转身就看见夏沐慕靠在门框上，发梢还沾着点没梳开的软毛。
　　“醒了？”他拿起晾好的毛巾递过去，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再等三分钟就能吃，配了昨天买的绿豆糕。”
　　她接过毛巾擦了把脸，目光落在餐桌中央——青瓷碗里的粥冒着浅淡的热气，旁边摆着一小碟绿豆糕，瓷盘边缘还放着颗剥好的橘子，果肉晶莹得像浸了蜜。
　　“周小宇昨晚发微信说，今天要带可芯去摘橘子。”夏沐慕舀了勺粥，甜意在舌尖漫开时，忽然想起什么，“他说上周看见小区后面的果园挂了满枝，红得像小灯笼。”
　　林景暝正往她碗里夹咸菜，闻言抬了抬眉：“那我们下午也去？你上次说想做橘子酱。”
　　她愣了愣，才想起是上周逛超市时，随口抱怨了句市售的橘子酱太甜。原来这种碎在风里的话，他也都捡起来收进了心里。
　　饭后收拾碗筷时，手机在客厅响起来。夏可芯的声音裹着风声传过来，带着点雀跃的吵：“沐慕！周小宇笨死了，摘橘子卡在树上下不来，你快来救救我——不是，救救他！”
　　林景暝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听见这话低笑出声，伸手拿起车钥匙：“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早餐供应机’怎么变成‘树袋熊’了。”
　　果园就在小区后墙拐个弯的地方。远远就看见周小宇挂在半空中，一只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个装满橘子的网袋，夏可芯站在树下叉着腰笑，裙摆上沾了好几片金黄的落叶。
　　“周小宇你行不行啊！”夏沐慕刚走近就听见她喊，“早让你别爬那么高，你非说最高处的最甜！”
　　“这不是想给你摘最甜的吗！”周小宇急得脸都红了，树枝被他晃得沙沙响，橘子接二连三地往下掉，“快别笑了，找根杆子来！”
　　林景暝从后备箱拿出折叠梯架在树下，周小宇这才抱着网袋笨拙地爬下来，裤脚沾着草屑，头发里还卡了片枯叶。夏可芯伸手替他摘掉叶子，指尖却悄悄捏了捏他的胳膊，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笨死了，摔下来怎么办？”
　　“摔下来也得先把橘子举高啊。”周小宇把网袋往她怀里一塞，声音忽然软下来，“你看这个，最大的那个，给你留的。”
　　夏沐慕靠在林景暝肩上笑，看他们蹲在地上捡掉落的橘子，手指偶尔碰到一起，又像触电似的弹开。阳光穿过橘树枝桠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织成一团，网袋里的橘子滚来滚去，发出清甜的碰撞声。
　　“摘够了吗？”林景暝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背，“够做橘子酱了吗？”
　　她抬头望过去，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竹篮，里面盛满了红透的橘子，蒂上还带着新鲜的绿。“刚才趁你们看‘树袋熊’的时候摘的，”他低头凑近她耳边，“专挑了皮薄的，好剥。”
　　风卷着橘叶的清香掠过鼻尖，夏沐慕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带着绿豆糕甜味的吻。原来所谓的日子，就是这样一环扣着一环的甜——南瓜粥里的红枣，竹篮里的橘子，还有他眼里藏不住的，比阳光更暖的光。
　　周小宇终于把掉落的橘子捡完了，提着网袋冲他们喊：“晚上来我们家吃橘子炖排骨啊！我刚学的菜谱！”
　　“你确定不是黑暗料理？”夏可芯挑眉看他，却已经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网袋，“我去买排骨，你负责把橘子剥好，不许偷吃。”
　　“保证完成任务！”周小宇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转身时没注意脚下的石子，差点摔一跤，幸好夏可芯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回去的路上，林景暝把车开得很慢。秋阳透过车窗落在夏沐慕膝头，她正低头剥橘子，指尖沾着淡淡的橘香。
　　“刚才周小宇卡在树上的时候，”她忽然笑出声，“我想起大学时他打篮球崴了脚，可芯背着他去医务室，一路骂骂咧咧，却走得比谁都稳。”
　　“嗯，”林景暝目视着前方，嘴角却弯起来，“那时候你总说他们俩是欢喜冤家，现在看来，倒像是把日子过成了打打闹闹的糖。”
　　车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打着旋儿飘进路边的花丛。夏沐慕把一瓣橘子递到他嘴边，清甜混着阳光的暖，在舌尖慢慢化开。
　　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圆满，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些散落在日常里的碎片——粥里的红枣，篮里的橘子，树下的笑声，还有身边人掌心，永远不变的温度。
　　傍晚的霞光漫进夏可芯家的厨房时，周小宇正举着锅铲跟排骨“搏斗”。油星溅在他胳膊上，他龇牙咧嘴地躲开，手里的铲子却没停，嘴里还念念有词：“橘子要去白筋才不苦，冰糖得最后放……”
　　夏可芯靠在门框上剥橘子，看他围着卡通围裙忙得团团转，忽然想起早上在果园，他卡树上时涨红的脸。“笨手笨脚的，”她把剥好的橘瓣丢进玻璃碗，语气里带着点嫌弃，“需要帮忙就说，别硬撑。”
　　“不用不用，”周小宇头也不回，颠了颠锅里的排骨，“我查了三遍教程，保证好吃。”话音刚落，锅里的汤汁“滋啦”溅出来，他手忙脚乱去关小火，围裙带子却勾住了调料瓶，花椒粒撒了一地。
　　夏可芯没忍住笑出声，弯腰去捡时，指尖被他按住。“我来我来，”他蹲下来，头发垂在额前，“你去客厅陪沐慕他们聊天，这里交给我。”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发梢，她忽然发现，这个总爱惹她生气的人，耳后有颗小小的痣，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
　　客厅里，林景暝正帮夏沐慕剥橘子。她手里捧着个玻璃罐，里面是刚熬好的橘子酱，琥珀色的膏体上还浮着层细密的泡沫。“放了冰糖和柠檬汁，”她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尝尝甜不甜。”
　　他含住勺子，舌尖尝到清甜里裹着点微酸，像极了他们从大学到现在的日子——有过拌嘴时的涩，更多的却是藏在细节里的甘。“刚好，”他握住她拿勺子的手，往自己嘴里又送了一勺，“比上次超市买的好吃。”
　　夏沐慕笑着抽回手，眼角瞥见茶几上的相册。是周小宇下午翻出来的大学合影，照片里的林景暝穿着西装，领带歪歪扭扭，她站在台下，手里攥着块没送出去的薄荷糖。那时候总觉得未来很远，远得像舞台上的光，没想到兜兜转转，倒把日子过成了糖罐里的甜。
　　厨房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周小宇的惨叫。夏可芯弹起来冲进去，就看见他蹲在地上揉膝盖，旁边的砂锅翻在瓷砖上，橘红色的汤汁漫到脚边。“对不起啊，”他抬头看她，眼里有点红，“想给你做个橘子银耳汤，结果手滑了……”
　　夏可芯没说话，弯腰去捡碎瓷片。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了道小口，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周小宇攥住。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裹在她伤口上，动作笨得像只企鹅。“小时候摔破手，我妈就这么弄，”他声音闷闷的，“说糖能止血。”
　　她忽然笑了，抽回手把糖纸扔进垃圾桶：“笨蛋，这是水果糖，不是止血贴。”话虽如此，却没擦掉指尖那点甜。
　　晚饭最终是林景暝掌勺的。红烧排骨炖得酥烂，橘子的清香混着肉香漫满客厅，周小宇捧着碗扒饭，被夏可芯瞪了一眼就乖乖夹了块排骨给她。夏沐慕看着他们拌嘴，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真好，好得像碗刚出锅的热汤，烫烫的，却暖到心里。
　　回去的路上，晚风带着凉意。林景暝把外套披在夏沐慕肩上，她闻到衣料上混着橘子酱和烟火气的味道。“今天周小宇摔那下，”她忽然笑，“让我想起毕业那天，他帮可芯搬箱子，下楼梯时滚了三个台阶，箱子没撒手，倒把自己磕出个包。”
　　“嗯，”林景暝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那时候他就总护着她，现在也一样。”
　　走到楼下时，夏沐慕忽然停住脚步。她抬头看他，眼里盛着月光：“林景暝，你还记得毕业晚会结束后，你在后台找我吗？”他当然记得，她躲在幕布后面吃薄荷糖，被他抓个正着，糖纸还黏在嘴角。
　　“那时候你问我，”她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是不是喜欢吃薄荷糖。”
　　他低笑起来，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现在知道了，你喜欢的不是薄荷糖，是看我领带歪了却不敢说的样子。”
　　夏沐慕在他怀里笑得发抖，闻到他颈间淡淡的须后水味。原来所谓的时光，就是把当年没说出口的话，变成如今藏在晚风里的吻；把舞台上遥远的光，变成厨房台灯下的暖。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周小宇的声音从三楼飘下来，带着点傻气的得意：“可芯你看！我把砂锅碎片扫干净了，还拖了地！”紧接着是夏可芯的笑骂：“傻瓜，拖布拿反了！”
　　夏沐慕靠在林景暝怀里听着，忽然觉得这栋楼的夜晚真热闹，热闹得像个装满了糖的玻璃罐，轻轻一晃，就滚出满世界的甜。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裹在晚风里：“明天想吃什么？”
　　“想喝你煮的小米粥，”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星星，“放两颗桂圆。”
　　“好。”
　　月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银戒的光混着路灯的暖，像把日子酿成了酒，不烈，却足够让人醉在这细水长流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