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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考核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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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排到清歌她们时,已是倒数的时候了。
而清歌又是其间最后一个,冷泞她们都已然返回,安抚性拍了拍她的肩:“尽力便好,不必太担心。”
清歌颔首,内心为自己鼓劲儿。
忆及仉怵教自己的那般,扬春三式也还算顺利地施展完成。
百步飞蝉倒还真是说不准,她虽日日勤练,但也不敢担保真能发挥得好。
彼时她已站在了定下的线上,定睛望向远处被放出的灵蝉。师叔遥遥冲她一招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清歌深吸一口气,拔剑闭上眼,直至灵力冲上剑身,她猛然睁眼,旋身挥剑而去,剑气径直冲向灵蝉——
获得斩下两枚的好成绩。
她却并未气馁,神色依旧坚毅,回想着日日夜夜盯着烛火摇曳的景象,集中精力注意着灵蝉的方位,这回慎重又慎重地再一次挥出剑——
师叔再次上前查看,随后传来音讯:“总计掉落铜钱七枚,灵蝉掉落两只,最后有效数目为五枚铜钱。”
居然足足有一半的数量,她还是头一回能达到这个数。
但她却迟疑了,然后朝着师叔的方向摇了摇头。
百步飞蝉统共有三次机会,取最后一次成绩,弟子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再一次,对于能取得相对不错成绩者而言,都不会选择再冒险,尤其是对于清歌这样好不容易能达到历史最高记录的人来说。换作以往,清歌一定高兴地接下这个成绩,可这次关乎大试炼,她想拼一拼。
师叔似乎有些惊讶,但仍是收回这批灵蝉,重新放出十只完好的灵蝉,随后招手示意。
清歌握紧剑,手心不断有汗冒出,她调整呼吸,抬眼紧盯来回飞动的灵蝉。
画面翻转。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眼前是愈燃愈烈的大火,尽情吞噬着房屋。
什么东西从天上滴落到她头上,又顺着她的额头一路流下,最后落在地上,融汇进她脚下的一摊血水中。
“清歌,清歌!”
清歌茫然地看向声源处,哀喊着她的芙姨带着一身伤朝她的方向跑来,却绊倒在地,被身后追来的妖拉住了脚,朝后用力拽去。
她想开口叫芙姨,她想挪动步伐,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芙姨尖叫着被拽走,在地上拖出一串鲜红。
远方又有人在不断叫她。
她看到无数族人在大火里逃窜,妖混在其中大肆杀戮。
“清歌,快走,快走!不要留在这里!”一道身影在一片模糊里清晰起来,竟慢慢浮现出阿娘的面容,正在朝她呼喊着。
我不能走,我不能走。
清歌摇着头,眼看着有妖出现在阿娘身后,泪水不自觉落在了她的手上。她恍然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手中的剑。
“杀不了妖,你的族人就会死。他们只有一条命,你有且仅有这一次机会能够救下他们。”她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却无暇分辨,她举起剑,闭紧双眼。
灵力从丹田处沿着全身蔓延,顺着双臂流淌至双手,又通过手传递至紧握的剑上。
她睁开眼,在铺天盖地的大火里锁定了远处妖的方位,在他们追杀的同时迅速旋转剑身,微俯下身用力一挥——
眼前的火突然高窜,盖住了她的视线。
等刺眼的光消逝下去,她听到了师叔的声音:“总计掉落铜钱九枚,灵蝉掉落一只,最后有效数目为八枚。”
清歌愣在原地,垂眼看着自己握着剑有些发抖的手,久久没缓过神来。
直到沈月棠她们跑过来,看起来比她还兴奋:“清歌姐!你做到了!八枚!八枚!”
“……八枚吗?”清歌愣愣重复着,回过神来,忽而如释重负般笑了。
冷泞看着她,轻轻皱了皱眉:“清歌,你在发抖。哪里不舒服?”
清歌摇了摇头,笑道:“可能太紧张了。”
“事已至此!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们去临溪镇吃点好的!”沈月棠叽叽喳喳地拉着她们退下来,清歌却突然想起来了刚才觉得很熟悉的那道声音。
她下意识往另一边的人群中看去,可谁都没看到。
“你们先去,我去找个人。不必等我。”
“诶,诶?清歌姐——找谁去了这是?”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清歌穿过人群,左右张望,想找找崔山山的身影,然而崔山山没瞧见,瞧见了之前一晃而过的崔时莺。
她正远远靠在树前,冷眼看着考核现场。
清歌刚收回目光,崔时莺便注意到了她,竟是朝她步步走来,待清歌疑惑抬眼,她方才驻足于她面前:“你是清歌?”
清歌回道:“我也知道你,你是时莺师姐。”
“折煞了,叫我崔时莺便是。”崔时莺语气平平,“仉怵师兄与我同根同源,他也帮过你不少次,看来你们俩很相熟。”
清歌忙摆手摇头:“你别误会,我与他……是同乡的,就有那么一点点点交情,但是并不怎么熟的!倒是时常听到仉怵师兄提及起师姐。”
仉怵啊仉怵,可不要太感谢我,就当我报了你教我剑道的恩吧,还有方才那道指示我的声音。
崔时莺愣了一下,随后收起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眨着眼问她:“……当真如此?都……提我什么了?”
“说——说他有个师妹,天赋极高,聪颖,又善解人意,论实力,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崔时莺显然愉悦了起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听得有人在叫她们:“崔师妹!清歌师妹!”
二人望去,崔山山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身边跟着真正拒人千里之外的仉怵。
“清歌师妹!我可都瞧见了,你还骗我说你剑道不行,真是太寒师兄的心了。”崔山山说着,眉毛也一道耷拉下来,“日后你的话可再信不得了。但话又说回来,今日你可是全场焦点,这下总该能去好生庆祝一番了吧?”
“师兄这是哪儿的话,运气,运气。”清歌笑完正同面无表情的仉怵对上视线,她干巴巴挪开目光,转向崔时莺,“不了不了!师兄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答应了与同舍们一道,便不多加打扰你们了,多谢山山师兄!”
崔时莺上前一步拉住了清歌的双手,余光却飘向仉怵:“清歌师妹,你当真在各个流派上都极具天赋,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在内门见面了。那今日便不留你了,你们好生玩儿。”
“借师姐吉言了,多谢时莺师姐。”清歌显然没想到她突然这般热情,愣了一下笑着点头,“那我便先走了。”
清歌抽开手,垂着脑袋就准备开溜。
然而仉怵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等一下。”
清歌回过头看他,就算是为了帮他,总归是撒了点谎,难免有些心虚:“仉怵师兄,可是还有事?”
仉怵轻一歪头:“清歌师妹,若要饮酒可少喝些,早些回来。毕竟我们是同乡人,就算不熟,彼此也总要多一份关心才好。”
清歌僵在原地。
跟崔时莺的对话全给他听到了。
“多谢师兄,不过不劳师兄操心了!”清歌连忙甩开手,又跟崔山山匆匆点头示意,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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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清歌到了冷泞她们仨人所在的饭铺时,果不其然沈月棠已经乐呵地饮下了好几杯酒;江采菱瞧上去也被拉着喝了些,双手撑着通红的脸,安安静静听着旁边的沈月棠说天说地;冷泞则在边上拦沈月棠,生怕她趁机又喝下去。
“这才多久,就喝成这样了?”清歌走过来,接替了冷泞的工作,夺过沈月棠手里的酒杯,“月棠,再喝还要不要回去了?到时候准得被杨师叔骂一顿。”
“这回难得我们考核都很顺利,她们一高兴便点了酒。说着自己千杯不倒,酒一上来就下肚,结果就成这样了。”冷泞无奈地揉了揉眉间,“你寻人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
“是寻仉怵师兄么?”
清歌一怔。
那边沈月棠一听这名字就又开始大喊:“仉怵师兄?实力强,生得好看……我若是……我若是他便好了!一定……一定没有烦恼!”
冷泞道:“感觉你同仉怵师兄很熟。”
清歌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边动筷边道:“可别多想,真的只是同乡的关系罢了。我也不是去寻他的,我是去找山山师兄。”
冷泞了然颔首:“原是如此。多吃些,她们这副样子估计也吃不进了,那便浪费了这一大桌。”
沈月棠又突然跳起来:“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子!清歌姐,你如实招来,你的剑道……怎的……怎的进步那般快……”
“你若能像清歌一般日夜勤练,你指不定也可以。”
练习自然功不可没,可冥冥之中助她的,还有那场永远扑不灭的大火。
在被灭族那日,他们是不是真如那样?惊慌、痛苦、绝望。
清歌愣愣盯着碗出神,随即放下筷子,拿起了方才从沈月棠那里抢下来的酒,猛地一饮而尽,喉咙辛辣。
边上的冷泞显然没想到:“清歌?”
清歌转过头,对她笑了笑:“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喝几杯也无妨。”
“对,对!”沈月棠拍起手来,“清歌姐说得对!我还能喝……还能喝一夜!”
清歌敛目。
她原以为几年过去,她自当已经不再被噩梦困住,可如今才发现,仍然处处都是噩梦的影子,好的、坏的,沉在深处的大火终究是灭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