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向日葵》猫咪爱上鱼儿

3、图书馆的冷光

　　图书馆顶楼的自习区，灯火通明，死一样的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窸窣和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像催眠的白噪音。窗外，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流淌的光河。陈默揉着又酸又胀的眼睛，视线从自己摊开的、写满鬼画符公式的草稿纸（她那要命的计量经济学实验报告才刚写一半），挪到旁边另一份摊开的打印纸上。

　　那是江屿的作业。一份关于复杂计量模型的破分析报告，要求讲清楚模型设定、识别策略和估计方法。两天前他甩过来的，语气轻松得像唠家常：“默默，江湖救急！这玩意儿整不明白了，帮哥润色下思路？你最靠谱了！”后面还跟了个挤眉弄眼的俏皮表情。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无声无息蹦到了23:30。胃里那熟悉的、隐隐的抽痛又来了，提醒她晚饭又泡汤了。她吸了口气，带着点认命般的劲儿，把自己那份关系到明天下午生死存亡的报告往边上一推，把江屿那份逻辑乱跳、术语瞎飞、思路一团浆糊的玩意儿拽到屏幕中央，新建了个空白文档，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扒拉、补窟窿、重新搭架子。

　　嗒嗒嗒……指尖敲键盘的声音在死寂里格外刺耳。她写得投入，额角都沁出了细汗，时不时停下来，咬着下嘴唇，拧着眉头琢磨一个更唬人的术语或者更绕的逻辑。胃里那钝刀子割肉似的疼一阵阵袭来，她只能用手死死按着。桌角，一个空的透明塑料杯——中午对付的那杯速溶燕麦粥的残骸，看着冰凉冰凉的。

　　不知道熬了多久，时间都粘在键盘缝里了。突然，桌面上手机屏幕“嗡”地亮了一下，幽蓝的光在昏暗里像鬼火。是江屿的微信头像在闪。陈默疲惫的神经被猛地一扯，带着点完成任务的解脱和一丝微弱的、想被看见的渴望点了下去。

　　发来的不是字，是张照片。光线挺暗，但能看清江屿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胳膊大大咧咧搂着旁边一个女生的肩膀。那女生是隔壁班的班花苏晴，妆化得精致，穿着时髦，正冲着镜头开心地比“耶”。背景是晃瞎眼的彩色灯光和模糊晃动的人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好像能隔着屏幕冲出来砸她脸上。照片底下跟了行字，轻松得不行：

　　“XX音乐节！炸裂！可惜票太难抢，不然带大伙儿一起嗨！作业就辛苦你啦！回头请你喝奶茶！”

　　陈默握着鼠标的手瞬间冻僵了，一股寒气从指尖嗖地窜遍全身。屏幕冷光打在她骤然褪尽血色的脸上，一片死白。胃里的绞痛猛地加剧了，从钝刀子割肉变成了电钻钻心，疼得她腰都直不起来。她死死盯着照片里江屿那毫无负担、快活似神仙的笑脸，盯着苏晴在炫彩灯光下美得发光的小脸，再低头看看自己屏幕上那篇耗了她整整仨小时、几乎等于替他重写了一遍的报告文档。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锥子似的清醒感，兜头盖脸地砸下来，淹得她透不过气。

　　他怎么可能叫她？她就是个“靠谱”的工具人，专门给他填作业坑、考试坑的。奶茶？呵，几块钱就能打发她熬通宵心血的玩意儿。她其实门儿清，不是吗？就那点子被他需要的虚幻泡影，像裹了糖衣的毒药，让她心甘情愿地自己骗自己。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顶到嗓子眼。陈默“哐当”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动作太猛，带倒了那个空燕麦杯。塑料杯“咕噜噜”滚到地上，在死寂的自习区里响声刺耳。她没管，甚至没看周围有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捂着绞痛的胃，踉踉跄跄地冲向洗手间。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一片空白，只想找个地方吐出来，或者，躲起来哭个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