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降妖录》春熹月

104、逃出生天

　　青羽不想自己竟被诸葛川摆了一道，她伸手将那铁环猛力一拽，石门岿然不动。

　　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只能另寻出路。

　　她心念电转，倏尔转身，疾步回到刚才最深处那间牢房。

　　穆术闻声抬头，见来人不是诸葛川，又迅速埋下脸去。

　　他在毗罗等人麾下做事多年，手上早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们的敌人，当然也视自己为敌人，想来诸葛川已经死了，这人是回来灭口的。

　　“你知不知道这地牢怎么出去？”青羽单刀直入。

　　穆术一怔，复又抬起头来，眼中现出疑惑神色。

　　青羽心中焦急，语速很快：“出口的石门被关上了，你可知道怎么打开？你若能打开，我便放了你。”

　　穆术拼命点头。

　　青羽双指划过桃木剑，只见灵力漾开，数道银芒相继迸出。

　　空旷的地牢内传来重重的金属撞击之声，火星四溅，映亮了昏暗的角落。

　　粗重的锁链应声断裂，呼啦啦砸落在地，发出一阵脆响。

　　手上的的重量骤然一轻，穆术尚来不及活动僵直的手臂，一把森寒的剑已横在了颈侧：“带路。不要耍花招，否则我杀了你！”

　　穆术在前方引路，途径那两排狭长的牢房时，本来萎顿宛如死尸的囚犯们，一见穆术被剑抵着，忽而骚动起来。

　　霎时间，生满锈迹的铁栏上，瞬间爬满了黑瘦如鬼爪的手。

　　“放了他……放了他……”嘶哑的嚎叫声骤起，群情激愤，更有一些没了舌头的，只奋力地呜呜咽咽，空洞的眼睛齐齐瞪向青羽。

　　青羽目光一扫，看见那整齐的一排排木桶内，探出了一颗颗头颅，正在用只剩窟窿的眼凝视着她，喉中发出断续破碎的“嗬嗬”怪响。

　　她瞬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她不明白，这些牢犯看见这守卫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地牢中，总共四个守卫，除了穆术，各个凶神恶煞，折磨起人来自有非人的办法，但穆术不是，他总是力所能及的让这些人少受一点罪，所以他在这些犯人里有相当好的口碑。

　　如今看到青羽用剑抵着他，自是不依。

　　青羽自然不知道这其中曲折，只当是穆术对这些囚犯施了什么蛊毒，令他们神智昏乱，对他惟命是从。

　　“快点，莫要拖延！”她将剑柄往前一送，抵住穆术后腰。

　　青羽快步前行，忽而肩头一沉。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彷佛鹰爪，扣住她肩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面色一寒，左手迅速抬起，顷刻间反握住那只已经见骨的手腕，向后一拧，只听“咔哒”一声。

　　紧接着一声惨叫，牢中那个满头血污的囚犯踉跄着向后退去，但下一瞬，又有一个浑身肿胀的囚犯暴睁着眼朝她脖颈抓来。

　　青羽冷笑，将长剑反手一掣，而后直往囚犯前胸刺去。

　　“慢着！”穆术大喝一声，“求你——不要杀他们。”他喘了口粗气，视线往两边一扫，而后轻轻摇了摇头，那些狂躁的囚犯瞬间安静了下去。

　　青羽抬眼深深地看他一眼，而后还剑入鞘。

　　两人脚下步子加快，不消片刻来到石门前。穆术双手紧握铁环，用力往右拧转，但是石门宛如一尊石像，纹丝不动。

　　“打不开，”他叹了口气，“诸葛执事应该已经从外面动了手脚。此处共有两个铁环，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两环嵌在墙内，用锁链相接，设了机巧，平时若是有人擅自闯入，将外环朝左一卡，内环便如废铁，这样一来，里面地人便出不去，好来个瓮中捉鳖。”

　　青羽心中一沉，她可不能一直被关在这儿——她还得去救令狐渊，还要去找离开万蛊宗的出口，阿远他们还在等他。

　　时间一长，宗主之位尘埃落定，他们必定凶多吉少。

　　所以她绝对不能等。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穆术摇头。

　　既然如此——

　　只能强行破开！

　　思及此，青羽转过头，快速吩咐：“你将石门附近这些牢房的囚犯，尽数带到里面。”

　　穆术疑惑地看她一眼。

　　“我要用法力震开石门，你最好让他们离远一些，以免他们受到波及。”

　　怕这些囚犯受伤？此人……

　　穆术的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万蛊宗，还有人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她是谁？

　　见穆术仍在发愣，青羽用剑刃往前虚刺，厉声催促：“快点！”

　　“是！”他快速转身开锁，手下不停，低声道，“姑娘何苦白费力气？依我看，过不了多久，诸葛执事就会带着圣女前来。硬抗下去，轻则断腿，重则——可能就像那些人彘一般。”他这话在旁人听起来有些威胁的意味，但他其实是真心实意，他清楚那些人的手段，只要你骨头越硬，受的苦就会越多。

　　就像最深处大牢关着的那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青羽听罢冷哼一声：“阁下恐怕不知，外头已经变天了。过了今日，毗罗能否活命尚且两说。我看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为何要与毗罗阿煞罗之流沆瀣一气？”

　　穆术手上动作一顿：“变天？你的意思是？”

　　“阿煞罗等人在即位大典发难，眼下正在山中混战，只不过——他们的手段，鬼面书生似乎了如指掌。”

　　穆术不由得心中一颤，连带着眼中的情绪也不像刚才那样毫无波澜。

　　他不能不算作毗罗的走狗，可他何尝不想逃？只不过，他不想平白无故地送命，或许也可以说，少了些不顾一切的勇气。

　　可是如今……

　　“咔哒“一声，铁锁弹开，牢门发出“吱呀”滞闷的声响，牢中犯人跌跌撞撞地拖着步子，往最深处的牢房行去。

　　不过盏茶功夫，临近石门的八间牢房已经空空如也。

　　穆术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声，手中长剑倏然变长，周身灵力瞬间暴涨。

　　剑刃光芒大盛，将昏暗地牢照得宛如白昼。

　　穆术心头一凛，不待反应，便见一条银色游龙从剑身窜出，伴随着低沉浑厚的龙吟，在头顶极速飞掠而过。

　　“轰”的一声，地面摇晃，飞沙走石“砰砰”作响，最近处一道铁门轰然落地，将地面砸出巨大的凹坑。

　　众人踉跄着抓住铁栏，再抬眼时，那石门已经裂开一条深约寸许的缝隙。

　　穆术心中剧震，一个念头不知不觉地浮上心头。

　　宗门大乱，机会摆在眼前。此人法力高深，不知是何来头？

　　何不与她联手？

　　逃出去，给自己一条生路，也给这些无辜受困的人一条生路。

　　难道甘心一生为奴？永远被困在这不见天日之地？

　　纵使功亏一篑，被毗罗或宗主杀死，也值得一搏。

　　思及此，他神色一凝，大步上前，帮着青羽拨开那些已经碎裂的石块。

　　青羽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言语。

　　这石门厚达两丈，两人合力移开一个瓮口大的石块，发现竟然未曾贯通。

　　青羽凌空又劈下一掌，裂缝更深寸许。

　　终于，最后一个石块被移开——熊熊火光映入眼帘，紧接着是浓稠的黑雾从裂口奔涌而入。

　　二人猝不及防，连连呛咳不止。

　　原来这地牢之上，是一间杉木所建的屋子，以作柴房之用，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所以常人想不到是关押囚犯之所。

　　又因为此处远离主殿，青羽进来的时候，这里还尚未起火，可是当诸葛川离开的时候，他心中念起，去了藏匿火药兵器的地窖。

　　果然还有用作埋伏的火药未曾用完，他拿出一颗铁火炮放进柴房，再将火把远远扔进去，而后迅速转身离开了。

　　轰隆隆响声震天，却因石门极厚，青羽毫不知情，此刻破门而出，才知外面已被炸成一片废墟。

　　火光冲天，坍塌的房梁石块将入口堵死。

　　浓烟裹着火舌倒灌而入，青羽疾退数步，只觉热浪扑面，双目被灼得刺痛难当，止不住流下泪来。

　　不消片刻，本就昏暗的地牢愈加漆黑，而且多了刺鼻呛喉的气味。

　　咳嗽声此起彼伏，很快便有人晕倒在地。

　　青羽心中一凛，掣出拂尘不断挥扫，欲将浓稠的黑烟逼向入口。

　　然而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入口被堵死，烟气只进不出，就算她拂尘挥动得再快，也止不住浓烟弥漫的速度。

　　电光石火间，她蓦然想起，最深处曾经关押令狐渊的那间牢房，墙上有扇极小的窗户，若能破窗，或许有机会逃出去。

　　她疾奔过去，一把拉开牢门，纵身跃起，手牢牢抓住了铁制的窗棱。

　　穆术明白了她的用意，却只绝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窗户外面是万丈深渊。”

　　青羽背脊一寒，冷汗瞬间浸透衣裳。

　　这里是南荒地界，就算能破窗出去，她也无法施展御剑之术，只能掉下悬崖。

　　难道今日真要同众人命丧于此？

　　就在这时，第二十三号牢房里发出嘶哑急切的“嗬嗬”声，青羽循声望去，见是那个放着木桶，其中浸泡着人彘的牢房。

　　透过浓烟，一双黑洞洞的眼眶大张，残躯在酒水中不断摇晃，状似癫狂。

　　青羽不明所以，穆术却骤然变色。

　　那是当年修建此牢的匠师之一，因冒犯了毗罗，被拔舌剜目做成人彘。

　　他迅速冲进牢房，急声道：“你想说什么？”

　　“嗬……嗬……”

　　穆术急得满头大汗，却不解其意。

　　又有人倒了下去，连带穆术也脑中发晕，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止不住身子一晃，踉跄着往后倒。

　　下落之势止住，他回头去望，见是那个女子扶住了他。

　　他边咳边道：“他……他是修建这地牢的匠师，或许知道另外的出口，可是……他被拔了舌头，说不出话来了。”

　　青羽一听，径直走到木桶前。

　　她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神思聚集如一缕雾气，从额头缓缓飘出，而后渗入对方的识海当中。

　　那人没有拒绝，轻而易举地便让她进入了他的识海。

　　“还有出口——就在最里面那间牢房地底，西北角，两丈深……快带着活着的人……逃吧……”

　　青羽骤而睁眼，疾步走向最深处的牢房，只见剑身光华大作，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一条黑黢黢的通道赫然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