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降妖录》春熹月

74、六界之外

　　凌云宗的一盈长老与妖私奔了！

　　这个消息近来在中土修仙宗门中传得沸沸扬扬。

　　一正勃然大怒，挥剑劈向前方竹林，只见剑气所到之处，传来阵阵激烈的爆鸣声，一大片竹林被拦腰折断，片刻间便轰然倒地。

　　“岂有此理！是谁传此谣言？”他面色铁青，五指倏然收紧，手中的长剑因着他的动作微微发颤。

　　一个月前，一盈传回灵信后，便再无音讯。一正绝不相信师姐会做出此等事情，一定是有心之人故意造谣中伤。

　　“师兄，”他上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我立即带几个弟子去寻师姐的下落！”

　　“不，你现在不能去。” ”一宁神情严肃，抬手止住他，“值此多事之秋，我们不能不小心为妙。师父尚未出关，你我都需留在帝都山，保护宗门安危。我相信师妹她没有大碍，她的法力在整个中土都少有敌手。”

　　“不过——”他沉声又道，“我已经下令封锁了师妹失踪的消息，除了我们几人，连门中的弟子们都不曾知晓，这才短短十几日，是谁泄露了消息？是那个奸细？还是，确有人见过师妹？”

　　他略一沉吟，随即下令：“一梦，你去查一查，这消息何人谁传出来的？或许——能由此寻得一盈的踪迹。”

　　“师兄所言极是，我这就去办。”一梦应声道。

　　“一灵、一正，一盈门下的弟子，便由你们二人代为管教。”

　　“是，师兄。”二人齐道。

　　五日后，汀岩城。

　　这是一座风景如画、婉约灵秀的小城，建在颖水西侧，城池与河水之间，隔了一大片沙汀。

　　沙汀之上，有一片摇曳生姿的芦苇，在秋日的艳阳里随风摆动，间或有几只白鹤掠过长空。西岸柳枝低垂，叶子长得繁茂，满地都是被切碎的日光。整座城，都被掩映在这样一片绿荫里。

　　西行十里，景致陡然一变。

　　一座灰白的悬崖拔地而起，岩壁光秃，无一棵草木。崖顶终年被云层围绕着，看不真切。几十丈高的崖壁上孤零零地嵌着一家客栈，若风拂过，吹来天际的云雾，客栈宛如仙宫一般若隐若现。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风来客栈。

　　无人知晓客栈老板的来历，也从未有人见过他，但这却挡不住风来客栈在四海八荒内的斐然名声：其一，客栈内有独一味二的醉仙酿，让无数人为之倾倒；其二，客栈四周皆无可以上下的道路，这样一来，能到客栈的，皆是法力高强之人；其三，这里不看身份，只看钱财，不管是神、是仙、是人、是妖、是魔、还是鬼，只要有钱，便都可以进入客栈。

　　这里游离于六界之外，是一个极隐秘的场所。

　　几杯美酒下肚，来到此地之人卸下防备，所聊的尽是些四海八荒内的奇闻轶事，久而久之，风来客栈便成了鱼龙混杂、打听消息再好不过的去处。

　　不过，这家客栈的主人有条匪夷所思的规定——要想打听消息，需得满足三个条件：第一，风来客栈一年内最多只答应一个人的请求。第二，问询消息之人进入客栈的顺序需得符合一个数字，这数字并未有什么规律，而全由客栈老板随心所欲；第三，问讯之人，需得拿上一份老板看得上的宝物作为交换，这一点，也全凭老板的喜好。

　　因为此三个苛刻的条件难以同时满足，故而很少有人在风来客栈打探到消息，而更多的只是慕名而来，喝一喝这里的美酒足矣。

　　一梦打算碰碰运气。

　　木门在她身后自动阖上，隔绝了悬崖峭壁上呼啸而过的猛烈罡风。

　　一股浓烈的酒香扑入鼻中，那香气似雪山上的红梅绽放，是那样的冷冽、幽香，神识好像进入了一方隐秘之境，再没了世间的浊气。

　　她试着聚集灵力，果然，指尖什么都没有。

　　这便是风来客栈的另一个奇特之处——只要进入这里，法力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梦放眼望去，面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摆了七八张木桌，古朴幽静，看起来与中土其他客栈并无差别。

　　此时店里空空荡荡，除了她和坐在屋子最深处的掌柜，再无一人。

　　那掌柜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男子，据四海八荒的传言，他几百年来一直在这里，没人知道他的岁数。

　　此刻他正低着头坐在柜台后，一手执扇给自己扇凉，一手懒懒翻弄着一本不知写的什么的旧书。

　　她径直往里走，开门见山道：“掌柜的，我想向您打听一个消息。”

　　掌柜合上书，抬头看她一眼，掐着手指算了算：“不行，你的次序不对，主人不会答应。”

　　一梦点了点头：“好，那我明日再来。”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欸？慢着，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

　　“规矩就是规矩，我无话可说。”

　　“你倒是有趣！”掌柜的收了扇子，敲了一下桌沿，“寻常有人来问消息，问不到，便要苦苦求我，问我可有其他法子，你是第一个，问不到，就利索地要走人，你就不想问问？”

　　一梦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道：“那，可有其他方法？”

　　“欸——”掌柜的拖长了调子，摇着头道，“没有。”

　　“……”

　　一梦明白了，这人是在耍她，可是为了师姐，她不能得罪他，故而她一声不吭，准备离开。

　　“别走别走，喝点酒罢！我刚才是在与你开玩笑。”掌柜的眨眨眼，“进门的五百金，可是包含了一壶酒的价钱。你是今日进门的第一位客人，要是主人知道你被我气走了，非得教训我一番！”

　　她略一思索，此刻也没其他事情，不妨留下来，若是有其他人来，或许可以从这些人的闲聊中听到有关师姐的消息。

　　醉仙酿，滋味确实妙不可言，可是她在此待了一天，直到客栈打烊，也未再等来一个客人。

　　第二日，她如期来到风来客栈，等来的还是掌柜的一句“不行”。

　　但是这日，客栈里坐得满满当当的，聊得尽是些绯闻秘事，更有东荒来的妖怪，露出一口森白的獠牙。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所以尽管一梦以诛魔降妖为己任，也不能动手。

　　第三日，依旧是同样的答复。等到了夕阳开始落入地平线的时候，一梦准备离开了，明日，她也不准备来了，这一千五百金，已是她的极限了。

　　她提剑正欲离开，却见大门突然打开，走入两个人来——其中一人是个年轻公子，衣着华贵非常，缓缓摇着折扇；另一人着道士打扮，腰间坠着一个朱漆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