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降妖录》春熹月

75、长老玉佩

　　钧天真人脸色阴沉，眼中戾气翻涌。

　　十日前，他曾来过这里喝酒，却未料到，短短十日后自己竟会再次踏足这个地方。

　　“掌柜的，”他神色倨傲，从袖中拿出一块通透的玉佩放在桌上，“我要打听一个消息。”

　　玉器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掌柜眼中一亮，将那玉佩拿在手里细细地瞧了瞧，而后说道：“我得问问我家主人。”

　　一梦无意间一瞥，却赫然发现那玉佩竟是凌云宗的长老玉佩，按其上所刻图案来看，正是一盈师姐的没错。

　　她不动声色地坐回原处，一边饮酒，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道士。

　　掌柜的进入后方的屋子没多久便出来了：“主人答应了，你想问什么问题？”

　　钧天真人倏地将左袖拉开，只见整条手臂竟已青黑乌紫，浑浊的邪气似活物一般在皮下缠绕流动，隐隐的有股腥臭之气传来。

　　“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该如何诊治？”

　　掌柜的眉头一皱，以袖掩鼻：“等着，我再去问。”说罢又折返进了身后的屋子。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掌柜的出来了，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说道：“瘴入肌骨苦难消，速往离南解厄冥。”而后手心向上，置于钧天真人面前。

　　左臂宛如蛇虫啃噬，阴冷麻痒，钧天真人神色不耐：“别跟我打哑谜！”

　　掌柜的不语，只是仍将手那般伸着。

　　钧天真人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之人一掌掼倒在地，但左臂的痛苦实在令他忌惮，若这条胳膊废掉，他就无法打败其他道士，无法称霸中土修仙界。

　　思及此，他面色铁青地拿出玉佩，“啪“的一声又放在桌子上。

　　“南荒，万蛊宗。”掌柜的翻了个白眼。

　　“竟然真是中了蛊毒！我与万蛊宗素无恩怨，他们是何时下了蛊毒于我？” 钧天真人恨恨咬牙，“好，等我到了万蛊宗，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掌柜对钧天真人的厉声咒骂浑似未闻，他难掩面上喜色，揣了玉佩就要进入后屋。

　　“慢着！”一梦突然出声，她起身行至掌柜面前，“掌柜的，这玉佩你不能拿走。”而后她又转头直视着钧天真人，“这玉佩阁下是从何处得来的？”

　　掌柜闻言，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给他消息，他给我玉佩，一物换一物，并无任何问题。至于你和他之间有何过节，这玉佩之前到底他的，还是你的，都与我无关。”说罢，他双手抱臂，往椅子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关你屁事！”钧天真人阴鸷地将她上下扫了一眼，“莫要挡路，不要以为你是女流之辈我就不敢动手。”

　　一梦依旧没有动，她眼神睥睨，沉声问道：“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找死！”钧天真人怒喝一声，就要拔出剑来。

　　见两人剑拔弩张，那掌柜的忽而面色一寒，起身道：“我看二位，是忘了我们风来客栈的规矩——凡在此动手闹事者，尽数诛杀，尸掷崖底！两位客官要是不信，尽可以试上一试。”

　　“此地有此地的规矩，这位姑娘，这玉佩我们未偷未抢，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希望姑娘不要再找我们的麻烦。” 柳慕云两边打圆场，“真人，来喝酒罢，喝完酒，我们好尽早去往南荒，你的左臂，可拖不得。”

　　掌柜的在柜台后悠悠接话：“没错，阁下还是赶紧去，若再晚上个十天半月，这条胳膊呀……不要也罢！”

　　钧天真人冷哼一声，插剑入鞘，坐回到柳慕云身边。

　　“既然这里无法动手，那便等这二人离开。”一梦心下有了主意，她撩袍坐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客栈里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几拨人，直将这家小小的客栈坐得满满当当。

　　堂中逐渐嘈杂起来，刚才的不快，被暂时隐入这看似平静的暗流之下。

　　这当中有两人，也是修道之人打扮，酒喝得又急又猛，不过几巡，便有了微醺之色，敞开嗓子高谈阔论起来。

　　“致远兄，你在大荒游历三载，收了上百只妖，功法一定又大有突破，小弟着实羡慕！”

　　“哪里？”方致远摇了摇头，“子衿兄谬赞了，只因修炼到了瓶颈，中土又少有妖族，我是不得已，才到了大荒不毛之地。”

　　“大荒的妖族是否颇为兴盛？依你看，妖魔二族，可还有进入中土，卷土重来的迹象？”

　　“千年之前九幽大战后，妖魔二界退出中土，到如今中土之地修道之风盛极一时，已有大大小小百余个修仙宗门，这其中，更有像凌云宗这种人才济济的门派，就算妖魔二界死灰复燃，我看也成不了气候。”

　　“致远兄所言极是！如今中土之地正是繁荣兴盛、河清海晏之时。”林子衿一仰头，又灌了一杯酒。

　　话音未落，忽闻叮铃哐啷一阵脆响，众人转头一瞧，只见那掌柜的鸟笼掉在地上，其中两只鸟儿，正恶狠狠地掐起架来。

　　“哎呦！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喽！”说罢，他捡起了笼子，重又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笑，不以为意，转头继续喝酒，只有一梦，抬头深深看了那掌柜的一眼。

　　林子衿提起酒壶，一边为方致远斟酒，一边颇为遗憾地说道：“你说这当今四海八荒内，哪里还能找得到比凌云宗还厉害的修道宗门，可只惜，咱们没有机会去那里修行。”

　　“的确如此，”方致远接了友人递来的酒盅，“这三年一次的弟子大选，简直难如登天。不过——”

　　“不过什么？”

　　“近十年来，紫微宫倒也不错，门下弟子无数。”

　　“切！哪里不错？“林子衿轻蔑一笑，“紫微宫的大弟子，你可知晓？”

　　“钧天真人？听说他法力卓绝，是不可多得的奇才，不过因不服宗主之令，已被逐出了师门。”

　　“呵，他在十年前，便是凌云宗一清道长的手下败将了，还不提跟那些长老相比。”

　　“砰”的一声，柳慕云抬眼望去，只见面前之人手中的酒盅霎时间被捏了个粉碎，他心中冷笑，“这钧天真人，刚愎自用、性情暴戾，若不是留他有用，他根本不愿跟此人有任何瓜葛。”

　　“哼！”钧天真人忽将桌子重重一拍，厉声道，“凌云宗凭什么代表中土修仙宗门？你们可知，他们赤方峰的长老，跟妖族勾结在一起！”

　　方致远和林子衿一时不妨，被隔壁这个凶神恶煞的道士唬了一跳，但二人修为俱是不弱，瞬间便已稳下心神。

　　“确有听过此等传闻，”方致远微微一笑，“可是，赤方峰的一盈长老在中土素有仁爱世人、宽容大度的美名，怎么可能与妖勾结？这说不准是有心之人的谣言呢？我们并未见过，就大肆传此谣言，未免有失偏颇。”

　　“她与妖为伍，可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钧天真人冷哼一声。

　　一梦喝酒的动作一顿，她双眼微眯，盯着钧天真人。

　　“哦？你在何处见过，可有什么证据？”林子衿犹是不信。

　　钧天真人嘴角一咧，露出一抹讥笑，眼中是浓浓的轻蔑之色：“西峡渡。证据嘛——”他转头看了那掌柜的一眼，“刚才我给掌柜的那只玉佩，便是赤方峰长老之物，她用那块玉佩，买了一个青楼的姑娘。”

　　一梦一撩袍子，在柳慕云和钧天真人身旁坐了下来：“我敬二位一杯。”说完，她仰头饮尽杯中酒，“阁下所言，可当真？”

　　钧天真人看她态度谦逊，似在给自己让步，心中不免得意，便傲然道：“自然是真，她当时就住在西峡渡的栖霞客栈，与那个青楼的姑娘、还有一只妖在一起。”

　　“阁下是何时见过一盈道长？”一梦又问。

　　“大约是——”钧天真人这几日被蛊毒折磨得厉害，记忆已有些昏沉，只得迟疑地望向柳慕云。

　　“十五日前。”柳慕云接过话头，举杯回敬了一梦一杯。

　　“那块玉佩，又怎么到了阁下手上？”

　　钧天真人面露不耐，正要发作，却听柳慕云又答：“在一盈长老救下那个姑娘两日后，那家青楼就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这块玉佩，是官府在一片断壁残垣下寻到的，我看此玉上乘，便花了大价钱买来。”

　　“多谢！”一梦站起身来，拿了剑便欲离开。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柳慕云出声问道。

　　一梦转过身来，直直盯视住钧天真人，一字一顿道：“凌云宗，一梦。”

　　“是凌云宗主的小弟子！”

　　“那个以一己之力杀掉北荒梼杌兽的一梦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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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内的议论之声渐渐消散在了悬崖峭壁上的秋风里。

　　一梦马不停蹄地赶到西峡渡，一番打听下来，发现那年轻公子所言不虚，师姐确实来过这里，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一起。

　　据栖霞客栈的掌柜所言，师姐刚来之时，怀中抱着一个长相奇特的兔子，不知为何，后来那兔子不见了，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男子。

　　这男子，大概就是那只妖了，可是，师姐在此处待了几天，便离开了，不知去向。

　　一梦暂无头绪，只得先行回山禀告师兄。

　　“师妹当真和妖在一起？”一宁捋了捋胡须，摇摇头道，“这当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师兄，我再下山去打听打听师姐的消息。”一梦道。

　　“不行，”一灵摆了摆手，“近日鬼门邪魔频加骚扰，门中正是用人之际。”他转头望向一宁，谏言道，“师兄你看这样如何？等师父出关了，再让一梦师妹去寻一盈师妹，现下还是保护宗门要紧，我相信以师妹的修为，当能自保。”

　　一梦抬眼望向一宁师兄，只见他沉思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是，师兄。”一梦只能作罢。

　　几人散去不提。